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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繁华万千,俱只是那一人的背景(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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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同学会的请柬后,洛川一直很犹豫,到底是去还是不去?穿什么去?一个人去还是和以寒一起去?还有,还有……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爆炸了,完全不能思考。
怎么办?怎么办?他回来了。
虽然从来没有刻意的打听过,可是她却清楚地知道他回来了,就在三天前,他终于从伦敦回来了,回到这座承载着他们所有回忆的城市。
所有的回忆——童年、少年、青年……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原是她的竹马,她是他的青梅啊。
只是,不该回忆的。
那些往事,过往的事,随风逝去的事,不存在的事。
就如现在的她,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傻傻地爱着的女孩了。
现在的她是以寒的妻子,一个被丈夫深爱着的幸福女人。
只是,子轩啊子轩,她又怎能忘记?
这五年来,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再见他时的情景,她会站在他面前,骄傲地昂着头,大声地告诉他:离开你之后,我生活得更好。所以,谢谢你当初的选择。
因为存着这样的念头,洛川自然是去了。
一个人。穿着一袭黑色的窄身裙。黑色的发。黑色的手袋。黑色的鞋。黑色的首饰。
清冷的黑色。寂寞的黑色。决绝的黑色。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穿了五年黑色了。清冷也好、寂寞也罢、决绝也可,丝丝缕缕,早就浸入骨血,透心的凉。
同学会的会场选在一家生意极棒的餐厅,亮堂的大包厢里整整齐齐的摆着三张大桌,金色的壁纸,衬着炫目张扬的红色桌布,颇有几分中国似的喜悦。
洛川到得有些晚了,一进门就听见柳思的大嗓门:“亲爱的三年二班的同学们,有事没事,有情没情,咱先干一杯。”
“为什么要干啊?”那个高声问话的男生不用看一定是徐俊。
柳思和徐俊这两人念书时就是出了名的欢喜冤家,每天不逗逗嘴,抬抬杠,这日子只怕就没法过了,连带着全班都会觉得没精打采。
“怪事了,大家多年未见,感情深厚,喝一杯,有什么不应该吗?你哪来那么多的麻烦?”
果然,两人又杠上了。
洛川并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也素来知道他们对迟到的人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便依稀分辨了下方向,寻了个空位,想悄悄地坐过去也就罢了。没想到,嗓门大的人眼睛也尖。这还没挨到桌边。柳思就尖声叫唤起来:“按住她,按住她,让我们瞧瞧是哪个家伙迟到了,招呼不打一个,就敢往里钻?”
话音未落,洛川就觉得全班几十号人的目光“嗖”的一声都集中到她的脸上,这也就相当于同时被大小七、八十号探照灯给照了个正着。
洛川心里明白想偷偷溜到座位上显然已经没有可能性了。既然混不过,也就只有乖乖认罚这一条路了。她暗暗叹了口气,转过头向柳思歉疚地笑了笑,解释道:“今天有点事,耽误了一下,以后会注意的。”
“以后的事以后说。全班谁是没事的,怎么就你迟到?”柳思毕业多年倒丝毫不改小辣椒本色。
洛川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今天出门时,她原本穿了一件黑色钉着金属亮片的羊毛开衫,那是昨晚上就挑好了的,配上黑白飞鸟格的及膝裙是最正式、端装的白领模样。可到了临出门时,不知怎的她就想起多年前好像有人说过她穿中装最好看,于是又赶紧换了件暗红拢纱的绣花中袖对襟上衣,将配套的裙子、首饰、妆容,甚至内衣又由上到下,由内到外的都换了一遍。这才换好,忽的又想起那个赞她穿中装最漂亮的恰恰是她现今最不该想起、不该去见的人,如今,穿了这一身去倒像是巴巴的凑上去讨好他,告诉他:虽然,当年是你离开我的,可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忘记你似的。
洛川是绝不愿做这样的可怜虫的。
于是,她又换上了这袭黑色的窄身裙,黑色的发,黑色的手袋,黑色的鞋,黑色的首饰,乌鸦似的来了。一路上,她不无得意地想:现在的我就算每天都穿着你最讨厌的颜色,最讨厌的款式,你又能怎样?想到这里时,心里又有些怅然若失,倒生出几分鸿雁在云鱼在水的味道来。
果然是爱过的。只是,现在却已是两个世界了。
洛川这一愣神的功夫,柳思早在她面前摆好了三个杯子,满满地斟了三杯红酒,透明的玻璃杯里琥珀似的液体轻轻地晃动着,淡淡的酒香不经意间就渗了出来。
“迟到的人罚酒三杯。”柳思端着一杯酒,“奸笑”着说:“我昨天打电话给你时说得可明白?”
“说是说得很明白”洛川陪着笑说,“要我喝完自然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我要真的把这三杯酒喝下去的话,只怕你们就得到桌子下面去捞我了。”她边说边拿眼瞄楚良:SOS!SOS!快来救救我!
楚良是班里与她关系最好的男生之一,有近二十年的交情。现在见她这模样,也明白见死不救是不行的。他在心里暗暗盘算了一下,知道若明着求情,班里那些家伙只怕今天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他过门的,为了与洛川的关系他在读书时就被取笑了不知多少回了,他是极不喜欢这样的玩笑的,觉得弄得自己这么个清白的人怎么就这么的不清不白起来了,不过,洛川并不在意这些,仍与他嘻嘻哈哈、一派天真,他一个大老爷们也就不能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到这会子,收到洛川的求救信号,他虽说有些犹豫,却也就一咬牙,一跺脚,罢了,豁出去了,就救她一回吧。可他这还没站起身,那就已经有人代他完成了这英雄救美的艰巨使命。
“你们还敢叫她喝酒啊?”一个声音忽然就这么插了进来,洛川整个人像被电击中似的,蓦地一紧,连手也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心中的狂喜、焦躁、失落、思念、幽怨……种种的种种,不可名状,无法遏制,喷薄欲出。是他,是他,怎么可能错了?只有他才会用这样的腔调说话:懒懒的,痞痞的,带着些玩世不恭,却又说不出的清雅、慰贴。一、二、三、一、二、三……洛川拼命给自己打气,抬头,看他,正视他,微笑,和他打招呼,就像看见的是一个普通的同学,普通的朋友。
是的,是有许多的普通的同学,普通的朋友,只是都不是他。
洛川听见身边的同学都在大声地和他打招呼,问他英国棒不棒或这次回国打算呆多久之类的问题。洛川心里暗暗出了口长气,在这么一大群热情过剩的人中间,他应该不会发现她吧,她甚至在想,此刻,自己回头也许也可以给他一个真挚的笑容,就像当年什么都不存在的笑容。
于是,她就这么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