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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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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儿”
“阿娘”
她们二人同时开口,面面相觑,都“扑哧”笑了出来。池露榕先止住了笑开口道:“你先说吧。”
李梦熙咧嘴故作天真问道:“我已回答了阿娘的问题,那阿娘可否也告知我阿娘的腿是怎么了?”
听到这话池露榕明显面色一僵,直了直身子目光闪烁:“咳,不过是干活时不小心扭了罢了,没想到被梦儿你看出来了啊。”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肯定是在掩饰,李梦熙眼神锐利,唇角微弯似笑非笑:“哦~不小心扭着了,那阿娘与我说说,这厨房里能有什么东西绊了阿娘?”
“阿娘,说谎可不是个好习惯,别教坏了小孩子,我都与你实话实说,阿娘却要瞒我。”李梦熙吸了吸鼻子,将刚刚泪光又调动起来,任谁看了去都觉得我见犹怜。
池露榕也甚是不忍,连忙摸了摸她的脸,说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不与你说是不想让你担心,不过是咱们院中前任厨娘被徐氏贬去干了仆役,自然看我不对付,拉着个一同被贬的旧人上我这找茬,不小心被她们绊了一脚,没大碍的。”
李梦熙吐出舌头,嫌弃道:“活该她被贬,她烧菜可难吃了,别说是我,恐怕徐氏也深受其害,还好后来阿娘来了府上,要不然我得日日受其折磨。”
“那阿娘可曾知道她们的名姓,现在又在哪当差?”李梦熙话锋一转。
池露榕想了片刻开口:“这我哪会知道,不过刚来府上时听过一耳朵,好像是被贬去后巷刷恭桶了,不过你问这个做甚?”
李梦熙应声敷衍了一番:“啊,不过是好奇一下罢了。”
“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想着去找她们报复,我这点小伤没事,安稳度日就好……”池露榕的声音飘过,李梦熙基本没听进脑子。
她已在脑中回忆究竟是哪两个人,她平日里无事就在府里闲逛,所以与谁都能说上两句,又尤其讨姨娘辈的喜欢,她肯定是与欺负阿娘的人有过交集的。
嗯……好像有什么被她遗漏了,对了,她来这儿不是为了阿娘的伤吗,李梦熙连忙将脑中其他念头甩去说道:
“阿娘,你先给我瞧瞧你的伤吧,严不严重有没有破皮?”
池露榕下意识摆手,她往日便一直忙碌与厨房之中,切破手,烫伤都是常有的事,从小到大都与兄长在一起,一直到成婚,身边大都是男人,没人会体贴的这样问她,直到后来的阿满,现在的梦儿……
她看向李梦熙,那一双如有星光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之色,让她无法拒绝,双手已不听使唤的将衣摆拉至膝盖处,其实那一跤摔的不轻,又正值夏天,衣衫很薄伤口看上去甚至有些狰狞,一整片青紫落在她米白的肌肤上,因着地面粗糙又拉出血痕,干涸成褐色的鲜血印在衣裙上。
李梦熙看的心惊肉跳,忙将椅子拖了过来拉池露榕坐下,垂眸沉声道:“阿娘,这么严重,你先别动了。”随后她将腰间的金疮药拿出尽可能轻的撒在池露榕的的伤口上。
“嘶……”药物撒在伤口上一阵抽痛,池露榕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她看着低头认真替她擦药的李梦熙,隐隐觉得这小家伙似乎有些不高兴和生气?
可是?为什么呢?池露榕还没想明白,李梦熙听见她的声音手上动作微滞开口道:“我撒的是金疮药,止血消瘀的,里边药粉刚接触伤口会有些痛,阿娘你忍着点。”
听她这么说,池露榕朝她安抚笑笑说道:“没事,不疼的。”
李梦熙瞟她一眼,根本不相信,将金疮药置于桌上开口叮嘱:“这金疮药你先留着,每日洒一次伤口很快就会痊愈了,不过它只能治表层伤口,却对内里没什么作用,过几日我配了活血化瘀的药再给阿娘送来。”
这还不忘池露榕原先准备隐瞒她的不满,揶揄了一句:“人老了,对膝盖的伤得多注意,落下毛病可就不好了。”
池露榕这下却是听明白了,原来梦儿确实生气,还在气她一开始撒了个谎,嘴里不肯服软的小梦儿分明就是在关心她,眼前李梦熙像个小大人一样还在谆谆叮嘱,池露榕的眼角眉梢已然尽染笑意。
李梦熙终于讲累了站起身来,一抬眼就看见池露榕的神情,明显就没有好好“听讲”,她的怒意更盛,双手叉腰嗔怒道:“阿娘!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池露榕看她这样,笑意更浓,为了不再惹梦儿生气,憋笑憋的满脸通红,才生生止住,沉声开口:“当然了,我有认真听,我就是感觉咱家梦儿很是可靠,还会配药,若是以后有个小病小痛都不必再寻郎中了,梦儿就能帮我解决了,不是吗?”
李梦熙被这样说倒是开始不好意思了,脸上微微泛红,她感觉池露榕好像总能准确掌控她的情绪,被池露榕这样一夸,她竟是一点也生不起气来了,只余欢喜。
“好啦好啦,阿娘你既都了解了,我就先回房了,我得赶紧把这些铅粉洗掉,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哦对了,这几日阿娘能不走动便尽量别走动了,你这腿还得让它养养才能好些,免得留下病根。”
池露榕却是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可我一月内只有轮休时能歇息,该干的活也是免不了的,不过我会自己注意的,你也别忘了我与你所说,你我现今的身份,不要惹事便算好了。”
“是,阿娘。”李梦熙没有回应,只是行了一礼,合上门离开了。
回房的途中,李梦熙脑中一直很乱“你我现今的身份……”她现在竟连阿娘受伤想让她歇息的身份都没有,她在这王府中明面上的身份不过就是个低等杂役,只能干些洒扫的活。
阿娘又竟能让那些腌脏东西欺辱了去,原先她在这王府中也没甚念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活的自在已是上上签,但现在她的胸中烧起了一团明火,她想保护阿娘,她想让阿娘过上好日子。便与阿娘说的一样,李梦熙也绝不会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回到房中,李梦熙拿起桌上铜壶连灌了几口凉水下去,呼出一口气,才讲满腔焦躁压了下去,她也已经想到了究竟是哪两个人,就是她之前从后巷翻墙碰上过的张大娘和孙大嫂,俩人聊天内容不外乎一些家长里短的八卦,她搭上过几句,便被拉着聊了两个时辰,不过那地方实在是太臭,她后来找了个借口就溜了。
但她记得这俩人似乎都有一个儿子,而且在同一个学堂上学,若说这些中年妇人最在乎的不外乎自家丈夫与孩子,不过片刻,李梦熙脑中离间这二人的计划就已产生,她嘴角勾起了一个坏笑。
翌日,李梦熙早早登上房顶,居高处,观察二人动线,发现午时与下工时这两人会分开行动,抓住这个时间李梦熙便可施展了。
第一日午时,李梦熙先寻上了独自吃饭的张大娘,张大娘还识得她见她过来还招手:“是李梦熙吧?快来,来来来,大娘跟你唠唠……”李梦熙无奈听了一脑袋的八卦才找着空档开口说:“张大娘,那日我上街你可知我碰上了谁?”
张大娘一整个白日都是没法出府的,甚是好奇,连拍李梦熙胳膊问道:“谁啊,谁啊,快说说。”
李梦熙故意压低了声音:“哎呀,是孙大嫂家的大郎,说是已能背得《诗经》了,还得了先生夸奖呢。”
张大娘听了忙翻了个白眼:“切,那小子不过就是会死读书罢了,哪有我家阿大机敏。”
“是是是,不过你说那先生是不是也会更偏爱孙大嫂家的大郎呢?”话说一半便止住了,她知道张大娘定然懂她在说什么。
张大娘果不其然面色铁青,嘴上还在继续东一句西一句说着,李梦熙实在听的头大,最后找了个由头赶紧离开了。
下午太阳下山,她又寻上了孙大嫂,那孙大嫂还正奇怪呢,拉过李梦熙就问:“诶,你最近有没有出府听说些什么?这老张好生奇怪,今日对我爱答不理的。”
李梦熙窃喜,还是装作一副瞪大眼睛惊讶的样子:“孙大嫂你还不知道呢?你家大郎最近是不是在学堂功课不错,还被先生夸奖了?”
“那可不,我家大郎就是聪慧,你看看现在才多大,不过七岁便背得了《诗经》,这未来肯定得高中状元,让我享清福的。”孙大嫂仰起头甚是得意骄傲。
“那当然了,但是你说那张大娘家的阿大不还因着调皮挨了先生训斥?那他能好受吗?可不得回家告状?”
但孙大嫂却不好忽悠,狐疑质问:“你是如何得知阿大有没有回去告状的?”
“哎呀,孙大嫂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我天天在外头晃悠,不过凑巧那日碰上学堂下学,那阿大还独自拐到一个窄巷去偷骂呢,这不就被我听见了,我便一路跟着他,后来便听见他与张大娘告状了。”
其实李梦熙说的都是真的,她还为了此事正经跟了那俩小孩两天,这俩在王府混迹许久的老人可是不好忽悠的。
孙大嫂冷哼拧着鼻子擤了一手鼻涕揩在麻布裙摆上道:“哼,这老张真是个妒妇,我早该看出来的,她家阿大不争气却将这邪火撒在我身上,多亏你告诉我了,要不然我还不晓得她这幅面孔。”她掏了掏,从腰间抠出一块糖塞在了李梦熙手上。
如果她没看错,这与刚刚孙大嫂擤鼻涕的手都是右手,她将糖握在手心十分不自在,反而出了手汗,她感觉掌中黏腻,却不知是糖还是旁的什么,李梦熙不敢再想,强忍恶心听了一大堆絮叨,才终于被孙大嫂放走。
李梦熙回了屋拿水将手洗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将手搓得通红才罢休。
第二日,李梦熙掐着点跑到了后巷,她得先观察一下两人的反应,果然平日里如胶似漆的两人一见面便是不屑冷哼,此后再没说话。
这便是她想要的效果。
申时日将西落,李梦熙再次攀上了后巷的墙,墙下两人正背对背的刷着恭桶,李梦熙将掌中石子捏紧,精准砸入了孙大嫂身后的恭桶内,浑浊的黄色液体溅起落在了孙大嫂本就发黄的裙摆上。
孙大嫂似有感应,转过身来拎起裙摆看了看,开口像那哑了嗓子的公鸡打鸣,尖锐撕裂吼道:“张春花!真有你的,自己嫉妒我家大郎还将这粪水溅我身上!”
两人压抑的一天的脾气就像鞭炮,被这一点火星点着了。
张大娘口中也不可能饶人:“你真是有意思,为了泄愤倒是将什么都怪在我身上!我看你家大郎就是随了你这模样,只会讨好先生,死背书的东西!”
听她这么说孙大嫂气的浑身发抖,绷直了脊背,抬起恭桶就朝张大娘身上掀去,张大娘被闷头浇了一身,身上还悬着些絮状物体,她胡乱抹了把脸,也抬起一个恭桶……
墙上用帛布塞住鼻子的李梦熙都闻到了味道,本就因天热骚臭冲天的后巷现在更是蒸腾起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李梦熙看那两人越发来劲,趴在墙头“咯咯”冷笑两声,又怕被殃及池鱼连忙溜走了。
离开了后巷得有一里地,李梦熙才将鼻子中的帛布扯了下来,翘起唇角小声道:“除了我,没有人能欺负我阿娘。”
这两人敢在后巷这般弄的臭气熏天,明日必会被人用棍棒赶出府去,永远别想再回来。
而李梦熙在橘黄色夕阳的映照下踏着轻快的步伐,正一蹦一跳的回房准备享受池露榕做的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