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终有期》纤仁

4、纠缠不清

　　肖月带了两盒蛋糕，上门道谢。
　　“谢我做什么。”颜夕不解。
　　“如果不是看见你，我不会戒毒。一开始，程峰让我住这儿，说这儿清静，可以慢慢的戒，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程峰无奈，抓我去戒毒所。”
　　停了一会，肖月看着颜夕说；“那天，我看见你，你一袭素衣长裙，不施脂粉。眼睛清澈如水，清丽难言。你让我自惭行愧，无地自容。”
　　顿了顿，肖月吸了一口气。“我去戒毒，很痛苦，和电视上看到的一样，真的恨不得去死。可我还不想死，我想早点戒掉。你知道吗？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你，感觉你在看着我。”肖月看了颜夕一眼，颜夕并不看她，只是默默的听着。
　　“今天是我的新生，你能陪我去庆祝一下吗。”看看肖月，颜夕痛快的点头。

　　酒吧很乱，颜夕坐在角落里，看着肖月狂舞，想走却不放心。肖月越来越疯，身边的男人越聚越多。
　　麻烦无处不在，吧台传来争吵声，瓶子的碎裂声。音乐静止了，灯光依然黯淡。颜夕看见肖月抓着文浩向她走来。
　　文浩粗鲁地挣脱开肖月，低头整理着衣服。颜夕想大叫，又想逃跑，可身体不听使唤。她贪婪的注视着文浩。“三年啊！都长大了，文浩瘦了，我也一样。再回不去从前了。”颜夕叹息。
　　文浩抬头，看见眼前的女人，他是惊讶的，不可置信的：“是你吗？颜夕”。文浩迟疑的问。
　　颜夕看他眼角有泪滑落，心也跟着颤抖。看着文浩无意识地伸开双臂，等着她扑上去。她只能掉泪。从前的颜夕很调皮，会大笑着，撞向文浩的怀抱，文浩会高高的抱着她转圈圈。

　　死死的盯着文浩，颜夕颤栗着。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手扬起，想要掌掴眼前的人，却又无力的垂下。
　　“你变了，颜夕。”文浩紧紧搂住颜夕。
　　“是啊！我变了，文浩，文大老板，我只是想活下去。高贵、低贱都得活。人，总要活下去。不是吗？文大老板，你可否放小女子一条生路。”
　　推开文浩，不敢看他的表情，颜夕转身离去。

　　累了，颜夕蜷缩在沙发上，文浩带给她的震撼已经过去。
　　颜夕知道，肖月应该认识文浩，舞厅的会面应该是她故意安排的。她不明白肖月为什么对她会有那么深的敌意，难道是因为文浩？可文浩快要订婚了。
　　颜夕冷笑，那刻骨铭心的爱恋终敌不过岁月的变迁。权力和爱情孰轻孰重？她现在是一无所有，文浩又怎么可能再等她。
　　改变人的不是无情的岁月，而是心中的贪念。情场如站场，官场也同样如此。颜夕等着看谁能笑到最后。颜夕终不能再笑。

　　程峰邀请颜夕去参加聚会，颜夕爽快的答应。该面对的终须面对。
　　“过来，颜夕。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程峰的现任女友”。肖月拥紧颜夕对众人宣布。各种目光接踵而来，有不屑，更多的是嫉妒。

　　“怎么，程峰没喂饱你吗？晚上不要太劳累了。”暧昧的女声，比较含蓄。
　　另一位则毫不客气：“美女，穿着怎么这么死板，程峰很大方的。不过是玩玩，妹妹不要太傻了。”
　　“发没发现，你和肖月很像，也不过是替代品吗？”
　　“怎么，不说话，瞧不起我们。”这就是挑衅了。
　　瞅了个空档，颜夕欲冲出去。却被肖月拦下。“颜夕，她们是和你开玩笑，别介意。”
　　“真是好笑，今时今地，我又会介意什么，连命都朝不保夕的人，又何来风花雪月。”颜夕心里想着，不怒反笑，倒不急着走了。
　　“颜夕，你来了。”文浩穿过人群快步走来。颜夕呆住，想要掉头就跑，众目睽睽下，却又不知如何动作。
　　“我应该落落大方，含笑点头，不是吗。”恍惚中，程峰来到颜夕身边环住她的肩。颜夕挣脱不开也就不动了。
　　男人都一样，他们要的是人前的面子。颜夕是太知道自己的身价和魅力了。
　　“介绍一下，我朋友，颜夕。”程峰紧了紧颜夕的身体。颜夕不适，只能僵硬的点头。
　　文浩冷哼：“你朋友，久闻程总红颜遍天下，这位女士不适合你。”
　　“是吗 ，你不知道，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更喜欢清粥小菜。”程峰不在乎的耸肩。
　　“清粥小菜？”颜夕冷哼。刚被一堆女人咶噪完毕，又听着无聊的对话。人多又热，颜夕怒气渐生，语气不快。
　　“别生气，只是个比喻。”程峰刮了刮颜夕的鼻子。“绝对是故意的，这又是演的什么戏。”空气渐渐紧张，颜夕无能为力。
　　“欢迎你，颜夕。今天是我和文浩的订婚Party，你能来我真高兴。”林萌紧紧拉住颜夕的手，仿佛她们从未分离。颜夕的手很疼，心却更疼。
　　“放开她。”文浩推开林萌。
　　程峰拉过颜夕的手，生气又心疼。“文总，你的女人真让人意外。”
　　文浩看着颜夕“不意外，小夕吃一分苦，我必十倍还之。”说罢，随手拿过一只杯子敲碎，狠狠的向自己的手腕划下。

　　大雨漂泊而下。这可怖的雨夜。刺耳的零声响起，颜夕的心怦怦的跳着，是明然。
　　“快上网，我要睡觉。”明然怒气冲冲。
　　“你这死孩子，发什么怒。”颜夕莫名其妙。
　　“你那下雨了，爸爸说下雨天你从不睡觉。他今天心情不好，我也得陪着。我让他去接你，可他又不说话。小阿姨，你想我爸爸吗”？明然问
　　。颜夕发了个哭脸。
　　“好了，我知道了，我去睡了。你也快睡吧。”
　　颜夕真的睡着了。梦中又回到了那温暖的怀抱。因为眷恋，所以逃离。
　　程峰几天未见，肖月去戒毒所。颜夕难得清静。不明白这些人怎么没有动静了。
　　听到隔壁有人回来时，颜夕不动声色，默默的静待夜晚来临。
　　天渐渐黑了下来，颜夕穿戴整齐，等候程峰或肖月的到来。她不想再演戏，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今天他们不来找她，她也会主动找上门去。她不想事情变得复杂，本来就够乱了。
　　“你这几天又瘦了，我真不该带你去参加什么见鬼的PARTY。”程峰叹气。酒味扑鼻而来。
　　“是吗，你后悔的不是带我去，你和肖月不是希望我和文浩在一起吗 ？你们最大的希望是什么。”
　　程峰冷笑，欺上身来，紧紧掐住颜夕的脖子。“我希望你去死，我们大家都去死吧。肖明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颜夕说不出话，眼前一阵阵发黑。闭上眼睛不再挣扎。
　　“想死，没那么容易。”放下颜夕，程峰转身离开。
　　程峰离去的身影是狼狈的。他的勇气在靠近颜夕时就消失了。那时的程峰只想狠狠的吻住身下的女人可他不能，他只能逃离。
　　颜夕自然知道程峰有多激动，这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能控制住自己。
　　第二天，程峰约颜夕去茶吧。看着对面的男人，颜夕能感觉到他内心的苦痛，她等着听他述说。颜夕从小就是个好的听众，别人对她倾诉，她会适当的安慰，也会很快的忘掉。
　　人都需要发泄，能自我化解痛苦的人并不多，那需要极好的智慧与胸怀。颜夕从来都是善良的经不起风浪的女孩，可惜她却有着一颗悲天悯人的心。这脆弱的善良的心不适宜经历风霜，可她偏偏经历了那么多。颜夕有时会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活下来。说实话，屈辱的活不如骄傲的死。
　　“昨天很对不起，我曾告诉过你，肖月是我的朋友的妹妹，我的朋友叫肖明……抱歉，我有点语无伦次。”程峰声音哽咽下来。
　　颜夕无语。她的心也一直在哭，只是没有人听见。在那可怖的雨夜，颜夕失去了父亲，还有和她无缘的孩子。
　　低沉的嗓音在颜夕耳边嗡嗡响着，她听而不闻，沉浸在虚无中。
　　“我们从小在一起，小学、中学，高中，出国。你在听我说吗？”颜夕回过神，正视着程峰，点点头。
　　“肖明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们在美国一起创业。肖明曾说过我是天生的强者。我真的很成功。那时我一直忽略她，没为她做过任何事，没给她买过花，送过礼物。我的一切都是她在打理，直到她回国，然后出车祸。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连爱她都没来得及说……”颜夕抽出纸巾递给程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想着这恐怕是男人第一次说起这些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下去。知道别人的隐私并不好，有时，会成为一种负担。
　　“还记得4月13日吗？三年前。”程峰问。
　　颜夕忍不住惊讶，恐惧的看着他。这个日子她永远不会忘，可这和程峰有什么关系。
　　程峰执拗的看着她，等她回答。
　　颜夕想了一会儿，喃喃道：“4月13日吗？我记得，永远都忘不了。那天凌晨雨很大，我在梦中惊醒，我梦见爸爸很憔悴，他来和我告别。他对我喊，叫我快跑。我冒雨搭车，在监狱里，我看见蒙着白布的尸体，我不敢揭开，我害怕。我拼命的呼喊着，这不是我爸爸。白布被揭开，梦魇成真，我转身逃出监狱。”颜夕闭上眼睛再也说不下去。
　　程峰接道：“你在雨中奔跑，一辆车撞倒了你。对吗？”
　　“我不知道，跑着跑着我好象跑不动了，就倒下去了。”颜夕无力的说。
　　“你醒来后是在医院吗？”
　　“对，平安医院。”
　　“平安医院……怪不得找不到你。”你听好了，程峰无力的说：“你跌倒在马路中央，肖明为了躲你，撞到电线杆上，当场死亡。你父亲的案子当年牵扯很大，她的父亲也因此案入狱。他父亲知道的太多，你父亲一死，他父亲心脏病也发作了。肖明赶去探忘父亲，却死在路上，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未见到。”程峰说完，长长的吐了口气，他应该恨面前的女人，在没找到她时，他不是一直在恨吗？可奇怪的是，他说完曾经的一切，却只感到轻松。恨消失了，人也跟着解脱了。
　　颜夕的心渐渐冰冷。她不想再听下去，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纠缠不清的过往，无辜而死的人。这一切就像一场诅咒，谁也挣脱不开，摆脱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