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戚戚》词白cb

1、重逢

　　“嘟嘟嘟……”
　　虞忖抬手在蓝牙上轻点了一下，耳机里传来一阵女声。
　　“小忖，小澄还在为学中学，那边……那边刚刚地震了”，对面的女人泣不成声，“我和何叔叔还在美国，麻烦你……你去看一下，小澄他一个人要害怕的，你带他回家……回家，你也注意安全。”
　　“妈，我已经在路上了，你别担心，小澄会没事的，我会把他带回家的。”
　　虞忖嘴上说着宽慰的话，握着方向盘的手却在微微地抖，他抬手挂断电话，踩了一脚油门。

　　虞忖到Z市的时候地震已经结束了一会，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往常矗立的高楼夷为平地，热闹的街上见不到人，废墟中穿梭着消防员，橙色在一片建筑碎屑物中很显眼，好像在这一片废墟中鲜活的生命只剩他们。
　　黑压压的云在天边蔓延，底下的人见不得光。
　　为学中学周围拉起来警戒线，虞忖出示了自己的医师证，示意自己可以帮忙，警戒线被拉开，许多家长想跟着进去，都被一一拦下。虞忖直奔教学楼所在的位置去，那边有许多的消防员在探测信息，实施抢救。一根钢筋在破碎的地表横亘这，尖端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暴露在空气中。
　　虞忖先帮着处理了几个伤员，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他定在原地缓了一会，突然听到一阵熟悉却沙哑的哭腔。
　　“骆老师，骆呜呜呜……救救他，救救骆老师……”
　　“小澄……”虞忖朝声源跑去，只见何澄被消防员从废墟中架出来，衣服已经破了好几处，脸上和衣服上沾着血污。
　　“小澄，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何澄看见虞忖仿佛像是看见了光，沙哑着声音喊他:“哥……哥，你救救他，救救骆老师，你那么厉害……”
　　虞忖听见骆这个姓，太阳穴一跳，他揉了揉，嘴角自嘲扯起一下。
　　骆这个姓又不是很少见。
　　他检查了一下何澄，确认何澄只是有几处擦伤，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消防员又从废墟中抬出一个人……一具尸体。
　　这就是那个骆老师吧。
　　虞忖起身去查看那个骆老师的情况，眉头皱起，他伤的太重了，肺部开了一个口子，像是被钢筋贯穿过，基本上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虞忖注意到他的右肩，他右肩本该连接着手臂的地方是空的，断口整齐，像是手术过后的痕迹。
　　虞忖遗憾叹了口气，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盖在那具沾满血污的尸体上，盖衣服的时候注意到尸体的脖子连着下巴的地方有一颗小痣，他的太阳穴又是一跳。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颤着手摸上那张被血和尘沾染的脸。
　　姓骆，脖子连着下巴的地方有痣。
　　他把那些脏污擦了擦，血凝固的地方已经擦不太掉了，但脸的主人大概的样貌已经看的出来。
　　这张他这辈子都难忘的脸，已经十几年没见的脸，兀然地出现在他面前。
　　骆之杨。居然真的是骆之杨。
　　故人重逢居然是这样一个场景，一个躺着，一个蹲着，隔着生死，望不到从前。
　　虞忖一下子愣在原地，时间的变化在这一刻停止，直到消防员准备把尸体抬上担架，直到一滴眼泪从虞忖的眼眶蓦然掉落。
　　他突然向担架扑去，口中呢喃“骆之杨，……骆之杨……骆之杨骆之杨，别走……”，眼泪越流越多，他伏在一具尸体前，哭得像找不到家的孩子，说出了他他十几年前没讲出来的话。
　　何澄也追了过去，一大一小对着骆之杨哭，一个呜咽着上气不接下气，一个眼泪流的已经没有那么夸张了，眼神却失了焦。
　　消防员把这两人扯开，担着担架走了，留下了讷讷的虞忖和伤心欲绝的何澄。

　　听着何澄的哭声，虞忖才回了点神，木木地拉着何澄上了车，回到公寓，门一关上，虞忖像是被耗光精力了一样，一个失神被鞋子绊倒在地。
　　何澄应声回头，连忙吃力地把虞忖扶起来。
　　“哥，哥，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还是哑的，尝试着把虞忖扶起来。
　　虞忖的手在空气中抓了一把，什么都没有抓到。他借着何澄的手站了起来，表情还是木木的，把手机递给何澄:“小澄，你先给妈妈打个电话，她很担心你。”
　　何澄去阳台打电话了，虞忖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凉水灌下去，清醒了不少。
　　骆之杨。骆之杨死了。他的尸体被抬走了。尸体。
　　他会被葬在哪？
　　虞忖仿佛被泼了一桶冷水，钥匙没拿便匆匆出了门。
　　“哥，哥，你去哪？”
　　回答他的是急促的关门声。

　　虞忖托了关系，打听到骆之杨已经被他父母接回去了，现下应该已经到殡仪馆了。
　　他驱车到殡仪馆门口，却没有进去，在车上抽了根烟。火星忽明忽灭，却映得虞忖脸色苍白。
　　他不敢进去，也没有身份进去。
　　在来殡仪馆之前，他去了一趟花店。
　　“先生你好，请问您需要什么花？”
　　“向日葵吧。”
　　记得高二情人节的时候，虞忖和骆之杨一到教室，就看见骆之杨满抽屉的巧克力和玫瑰花。
　　虞忖调侃道:“骆公子艳福不浅啊。”
　　骆之杨一边整理抽屉，眼睛往虞忖抽屉里瞥了一眼:“虞公子也不赖。”
　　他把玫瑰花扎在一起，放在一旁，把巧克力分给周围的同学。
　　“诶诶诶，你怎么把玫瑰花收了？不喜欢……唔”
　　虞忖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喂了颗奶糖。
　　骆之杨把糖纸折起来扔进垃圾桶，看着虞忖腮帮子一鼓一鼓嚼着糖，阳光撒下来，从虞忖的头发间穿过，照进了他心里。
　　虞忖真的是温暖又洋溢的存在。
　　“向日葵。”
　　“嗯？”
　　“我喜欢向日葵。”
　　“知道了。”
　　那天，骆之杨的桌底下多了一捧向日葵。
　　烟逐渐烧到手指，虞忖抖了抖烟灰，把烟掐了。他看了一眼副驾上的向日葵，手背掩住发红的眼睛，整个人靠在椅背上。
　　“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