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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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好似泡在温水里一样，浑身懒洋洋的，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周围好像十分明亮，模糊的视野中有一片浅粉色云彩，迷迷蒙蒙地飘啊飘的，晃得她有些眼晕，几乎又要睡过去。过了好一会儿，她的意识才完全清醒，视线也清晰起来，她这才发现，那片云彩不过是马车的车帘。
耳边传来似有若无的銮铃声响，夹杂着初春时的鸟鸣声，低微悦耳。鼻尖萦绕着一股暖香，像是花香，又像是阳光蒸腾出的新草新叶的香味，不过没等她分辨出来，那香气已经被一种非兰非麝的奇特异香所掩盖了。
丁丁微微蹙眉，发现自己正被湛离搂在怀中。
湛离靠着车厢的墙壁，盘膝坐着，左手将丁丁的头颈托在肘间，右手环住丁丁的腰。他眼帘低垂，看不清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只是闭目养神而已。
他身上穿着的长袍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多少重，但用的料子却极为轻薄，由浅至深，呈现一种非常漂亮的浅绯色，像是东方既白，太阳将升未升时，天边初现的一抹极轻极亮的朝霞。
这种颜色本有些女气，但被他一穿，却多了常人所不及的潇洒出尘。轻风从窗口吹入，撩起他脸侧散落的长发，像是极品丝绸一样柔亮的乌发与他刚硬利落的面部线条形成一种奇妙的对比。
他神情平静，低覆的睫毛在眼下晕出一线阴影，看得丁丁在心底轻叹一声——此时的湛离有一种令人屏息的美，像是神祇一般威严而不可及，又像是初生的婴儿一般纯净无垢，谁又能想象他其实是一个……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面前的这个人了。
垂头看时，丁丁发现自己穿着与湛离一样的衣服，那料子不知是什么做的，极为舒软，在明亮的光线下，光晕宛然，令她有一种置身云端的错觉。
她小心地侧头打量周围环境，这马车不大，但装饰却极为华丽，更为奇特的是，从车帘飘动的频率看，这辆车行进速度相当快，但坐在车厢里的她却感觉出奇的平稳，比起自己那架十六匹马的御辇还要舒适。
“你醒了？”熟悉的语调和音色，令丁丁心头一惊，连忙抬眼看去，湛离已经睁开了双眼，一双幽深澄澈，仿佛兼具了神性与魔性的眸子，正专注地凝望着她。
丁丁垂下眼帘，回想起假寐的湛离的样子，心头涌出一股奇异的失落感。
“我睡了多久了？”
“四五天吧。”
丁丁推开湛离的手，坐起身来。湛离的反应十分平静，顺势放开了她。
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久睡初醒的那一点倦怠外，并没有僵硬和麻木的感觉，丁丁心下微讶，却并不提问，只是挪到窗边，掀起了车帘。
他们显然已经离京城很远了，车窗外丘陵起伏，一片浓绿，扑面而来一股湿润温暖的气流，京城附近是没有这种景致和气候的。
“这是哪里？”丁丁沉声问道。
湛离靠在车壁上，微勾唇角：“刚过夏郡。开始的六七天一直往南，等到了丰市，便折道向东，不过三五日，便可以到海边了。”
丁丁放下车帘，猛然回头：“去海边做什么？”
“海边有船等着。”湛离脸上的表情半是纵容半是好笑，但看到丁丁脸上霍然色变，便淡淡道，“我在东海上买下了一座小岛，往岛上去的航路没有几个人知道。若是没有我手绘的海图，就是大兴水军全出，只怕也找不到它。”
丁丁开始是心惊，而后是愤怒，但最终涌上整个心头的，是一种无力和无奈。
她嘿嘿低笑道：“你准备就这样把我带到海岛上去，让我与世隔绝，再也不得踏上中土一步？”
湛离伸手撩起她鬓边发丝，笑道：“说是小岛，其实还是很大的，上面有村落，有集市，物产丰富，与中原相比大有异趣，房子也修得不错，在那里生活，只怕比宫里还舒适一些，又不像在宫中那样事务缠身，不是很好么？”
丁丁猛地打开他的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湛离轻笑一声：“我也是在那个朝廷上待了一段日子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崇宫里少了你，未必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只不过是暂时乱一阵子罢了……改朝换代，也不是多新鲜的事情，是不是？更何况，你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何必如此挂心这个世界的事情呢？”
胡说八道！丁丁心头怒火腾燃——只不过是暂时乱一阵子？自己苦心经营了两三年的朝局一下子被打乱都还罢了，若是她不能回去，或是回去得晚了，只怕有好多人的境遇就要立时改变！
那些她想要保护的，想要扶助的，想要派以大用的——蓝玉庭，何岳，林素，小杞，小桦……这些人所倚仗的，只是她这个皇帝而已，若是她不能回去……
丁丁蓦地伸手，抓住了湛离的衣襟，吼道：“送朕回去！”心头开始隐隐刺痛，她知道，自己近来已经渐渐熟悉的那种痛苦即将袭来，也知道，湛离既然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就没有放自己回去的心思。
可是，可是……
她有些狂乱地四处搜索，最后猛地抽出了他脑后的乌木发簪，抵在他喉头：“送朕回去！”
湛离平静地回视着她，抬起手，轻轻搭在她握簪的那只手上。他眼中的那种情绪，丁丁曾经见过的，像是怜悯，又并非怜悯……胸口疼痛渐渐加剧，像是要裂开一样，紧握着发簪的手开始发抖，但他微凉指尖的那种触感却变得异常清晰。
最终，她坚持不住，身上一软，被湛离重新拥入怀中。
丁丁艰难地呼吸着，湛离的手在轻抚她的脊背，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长发间游动，像是带有魔力一般，奇异地安抚了她胸口的痛苦。
“没事了，没事了。”他在她耳边低喃着，声音清澈悦耳。
车厢外传来轻轻的叩击，有人问道：“教主，可有事？”那人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低沉，想来不过十五六岁。
湛离一面安抚丁丁，一面淡淡道：“没事，赶你的车。”
那种钻心的痛苦渐渐退去，丁丁的呼吸平稳下来，湛离见她表情舒缓，便轻笑一声道：“不知为何，我见到你这样，很是高兴……你对着我，总是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从来不像在其他人面前那样，脸上带笑，其实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丁丁初时有些发呆，但听到后来，心头竟悚然一惊。
“是噬心蛊的作用，是不是？”
湛离动作十分轻柔地捋着她的头发，低声道：“嗯。从同生蛊种到你身上的那一刻起，我的性命便是你的性命。不管你如何想，你的潜意识里，我总是你最亲近的人，所以，你在我面前，是没法伪装的。”
丁丁的身体微微颤抖。
“为何要抗拒我呢？抗拒我，不就是抗拒你自己？你若要自由，我便给你。我听茉莉说过，你登基前，最大的梦想就是出去游山玩水，是不是？我们先到海外，等到朝中有了新君，一切尘埃落定，我就陪着你重回大兴，游遍中土的大好山川，可好？”
丁丁默然不语。
车窗外，鸟鸣声声，春光大好，车厢内，俊美无双的男子在她耳边低喃爱语，她却只觉得寒意从心底一层层透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第七十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