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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无人救我 ...

  •   冬来。
      今年的雪来的格外早,宣宫人们都裹着厚厚的衣服,匆匆行走在雪地里。
      “娘娘,这个冬天比往年要冷呢。”在炉火旁的桃红裹的跟个团子似的。
      “嗯?”宣歌没什么感觉,毕竟,她从夏天开始就这么冷了。火炉旁的团子还在等她的答复,宣歌拢了拢袍子,装作被寒气侵袭。“确实是冷。”
      “娘娘,陛下派人来传话,说是要过来用晚膳。”桃红坐的离宣歌近了些。
      宣歌只顾看雪,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样。桃红也没再问,低头看着碳炉。偌大的宫殿再没有任何说话的声音,桃红从很久以前就很想知道为什么这里只有她一个宫人。
      帝后恩爱的佳话传遍宫里的每一个角落,可宣歌和寒至总是不欢而散。
      这几个月来宣歌越发爱笑了,可桃红却觉得她并不开心。
      “娘娘,为何您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桃红想的入神,下意识问了出来,说完愣了一下又“噗通”跪在地上。
      宣歌待她很好,好到让她忘了自己只是一个下等人。
      “起来吧,跪着不舒服。”宣歌伸手去拉她。“陪我去赏雪。”
      “那晚膳?”
      宣歌见桃红还跪着,又说了一遍。“走啊。”
      大雪把整个皇宫染成白色,在侍卫肩上堆起高高的“雪山”,路过的宫人会向她行礼。宣歌说,“桃红,这雪白茫茫的,我好像什么也看不见。”
      雪还在下,桃红搀着宣歌,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晚膳时间过了很久才堪堪走到宫殿门口。
      寒至就站在殿内看着宣歌,不少雪花从窗户飘进殿内又悄悄落在他身上,站久了,落的也更多了。“怎么才回来?”声音有些冷,看样子确实是等了很久。
      宣歌顿了半晌,寻声看过去。“陛下。”
      “嗯?”寒至皱起眉头看着雪地里的人,转身往里走。“每年赏雪回来都大病一场,一病就是一个四季,朕总觉得你是故意的。”
      殿外风大,拖着地的裙摆不知何时被吹到脚下,害宣歌差点摔倒。
      桃红吓得大喊一声“娘娘!”又快速拉起向前方跌去的宣歌,还好拉住了。
      桃红吓的半死,宣歌却跟没事一样继续往前走。
      寒至冷笑,“怎么,这就开始病了,连路都看不清了?”
      “用晚膳的时间过了,陛下也该走了吧。”
      寒至看她拍了半天的雪什么也没拍下来最后还是桃红帮一点一点她把衣袖上的雪花拍下来的。
      “朕既来了,便不会走,进来用膳吧。”
      看到宣歌进门,宫人们才去小厨房端来热腾腾的饭菜。满桌的菜没一道是宣歌能吃的,其中一道辣菜更是呛得在身边服侍的桃红直咳。
      “吃啊,怎么不吃?”
      宣歌原本是要吃的,只是桃红咳得不成样子才放下筷子去看她。听到寒至的话,她重新拿起筷子夹了菜就往嘴里放。“可以了吧。”
      这菜吃起来没有什么感觉,或许是她吃惯了吧。宣歌在身侧摸索,触碰到桃红时起身带她到窗边透气。
      “呵。”寒至摔了筷子,大步离开宫殿。“无趣!”
      自那夜后,寒至在没来过这儿。
      说来也奇怪,这次赏雪回来宣歌并没有如寒至所说那般大病一场。寒至偶尔会听监视的人汇报宣歌的情况,
      每日都绕着宫墙走,
      日复一日,走累了就歇会儿,歇好就接着走,
      一圈又一圈。
      隆冬,大病如期而至。
      太医很快过来为她诊治,只是寒至不像以往急匆匆赶来,冬季病一场似乎成了宣歌惯例,他来或不来其实毫无意义。大雪让人寸步难行,他想,有太医就好。
      病的第二日,宣歌开始大口大口的呕血。
      专门为宣歌诊治的太医被一直大雪挡在宫外,新来的太医说宣歌的病是长期郁结所致,寒至不以为意。
      “娘娘,娘娘。”桃红小心翼翼扶起宣歌让她靠在榻上,“娘娘,我去端药来。”
      “嗯。”
      桃红端来热好的药,发现自己忘记拿蜜饯,又原路返回。
      宣歌记得靠近窗户的地方有盆景,她抬手将那碗漆黑的药汁倒进里面。
      “娘娘,蜜饯。”
      齁甜的蜜饯到了她嘴里便没了味道,耳畔是桃红滚烫的鼻息,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她知道,桃红在说话。
      她又闭上了眼。
      桃红趴在榻边,紧紧咬着唇,轻轻抽泣,眼泪早已经沾湿了衣角。
      宣歌一直在呕血,呕血时五脏肺腑揉作一团,起初痛的直不起腰身,后来便没什么感觉了。久而久之,殿里有开始有股血腥味。
      雪势渐小,太医终于从宫外赶来。
      “娘娘可是服用了禁药?”那太医问。
      没有回复。
      她听不见了。
      太医想要伸手去宣歌眼前试探却被桃红一把拦住,桃红擦了眼泪,轻轻摇头。
      她看不见。

      暗卫来报,柳氏夫妇忽然在京城销声匿迹,寒至大怒,砸了手里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溅到跪着的人身上。
      太医赶来,不顾地上的茶杯碎片,匆匆跪下。
      “陛下,臣,臣有罪……”
      寒至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很快,太医脚便离了地。“你在说什么啊!”
      因为呼吸不顺畅,太医的话说的磕磕绊绊,“娘娘,娘娘,怕,怕是,大限将至。”
      寒至手指一松,摔在地上的太医开始大口喘息后又开始汇报详情。“娘娘恐是服用了禁药——梦子。”
      心头有股燥意袭来,寒至压不住怒火,狠狠踢在了暗卫胸口。
      梦子,将死之人服之,可回光返照。
      “所以呢?朕不是让你调养好好她的身体吗?为何还给她偷服禁药的机会!不是服了禁药吗,来跟朕说有何用,你要做的是救她,救她!”
      饶是习武之人,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人重重踢了一脚还是有些扛不住。暗卫捂住嘴,用手指将咳出的血擦去,再次跪好。
      “陛下,禁药梦子奇臭无比,若娘娘服用了,臣必能闻出。只是……”只是他先前并未在宣歌的宫殿里闻出禁药的味道,今日诊脉时禁药味道才隐约透出。
      “朕要你救她。”
      “陛下,臣有罪,娘娘如今感官尽失,已是回天乏术。”
      感官尽失,
      所以面无表情吞下辣椒,
      没有第一时间看向他所在的位置,
      拍了半天都雪却没有什么效果,
      找桃红的第一反应不是去看,而是用手去摸。
      “梦子、焚香、感观尽失、柳氏夫妇。”好像一切都联系起来了,寒至把捏碎扳指随意丢弃在地上。“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宣歌。”
      宣歌从不担心会被寒至看出来,因为寒至从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要做的只是瞒过照顾她的太医。
      宣歌儿时曾亲眼目睹祖母去世,老人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一把骨头。她实在太小,看着祖母气息越来越弱,被吓得眼泪直流。
      那时祖母说,“宣歌儿别怕,祖母早就预见了一天会到来。”
      预见,如何预见。她那时不解,直到自己成了将死之人,她也预见了那一天。
      这次的病和以往不大一样,宣歌知道,她也许是抵不过初秋的。可她放心不下柳家二老,她深知自己死后柳家一定会遭殃,但她更有愧于长姐柳茹,是她害得柳茹死在最好的年华。于是她寻来梦子吊命,为赢得柳家二老离开京城的时间。
      就这样提心吊胆,直到有人放出平安离开的消息她才松了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她终于可以自由的死去。

      寒至夺门而出,留下一群宫人在后面追赶。
      “陛下,陛下慢些呐!等雪势小些在去也不迟啊!”
      “陛下!”
      绵绵的雪花想要挡住他的去路,可寒至依旧在奔跑着。雪势忽然增大,宫人来不及扫雪,道路湿滑,寒至几次摔下去,摔得这青了一块,那破了一道口,他像没有痛觉一样甩开来追他的宫人,跑向宣歌宫殿的方向。

      “今年的雪势比往年要大了些。”
      宣歌站在殿前,伸手去捞雪。
      “是的娘娘。”
      “我累了,扶我进去躺着吧。”
      “好。”
      “我撑不了多久了,你走吧,我会脱累你的。”
      “满天大雪里,我看着心爱的人走向与我相反的方向,这是我第二次看见寒至。”
      “我这一生也不知是在为谁而活。”
      无声无光的世界里,宣歌在自言自语。

      到后来桃红只记得,寒至进来抱走宣歌。

      洁白的雪地里开出一朵朵血红的花,

      我拉你下深渊,

      就没想过要放你走。

      吾与尔,

      生同衾,

      死同椁。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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