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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一夜雨后,天气转晴,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攒动着,赶时间囫囵吃着早点的上班族,遛弯的大爷提着菜兜子倚着大树看人下棋,早起上学的小孩穿着整齐的校服在前面疯跑,后面紧跟着提着书包的家长喊叫着“注意看车”。
      世界好像又活过来了,不管黑夜有多漫长。
      陈之栀缓步走在街上,耳边虽然嘈杂,但勃勃生机让人欢喜。
      陈之栀走进张叔店里的时候,店里已经挤满人了,张叔一边包馄饨,一边招呼新进门的顾客先点单。陈之栀看着他忙碌的样子,才几天不见,张叔明显憔悴了许多,陈之栀不觉鼻头一酸。
      张军树瞥见陈之栀走进来,他照例朝她点点头,示意她稍坐一会儿。
      店铺不大,两边墙上挂着的宣传画已经有些发黄,店里的菜单只有一页,早点样式也不多,菜单角上已经被摸出卷儿。这逐渐老旧的东西记录着这家小店的经过,也见证着店铺主人卖过的力气和生活的艰辛。
      店里很是拥挤,陈之栀又走出来,站在街边等。
      过了好一会儿,早餐客散去,小店也逐渐空了。张军树放下手头事情,从厨房冰箱顶上随手拿过一块抹布,擦了个手又将抹布甩回原处。陈之栀看着他朝自己招手,便又走进了店里。
      陈之栀看张叔端出来一碗馄饨摆在她面前,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他双手交叉抵在桌面上,抬抬下巴指了指那碗馄饨,低声说“吃吧”。
      馄饨的热气飘散在两人之间,陈之栀看着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布满血丝。张小风不知道,他的父亲正耗损着自己的生命为他续命。陈之栀为这种默默流淌在中国人血液里的如山的父爱感动,她觉得心头一暖。
      “上次的事你别记恨你李婶,她当时也是悲伤过度了。”张军树看着陈之栀缓缓的说。
      “不会的,我理解”,陈之栀怎么会记恨一个伤心过度的母亲呢,她知道那种突如其来的打击有多疼。陈之栀边说边将一个馄饨送进嘴里。
      “张叔,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小风的案子我会负责到底的,我们申请了监外执行,小风可以在医院安心治病了。另外,我还会继续追查这个案件,继续申诉的,有新进展再联系你们。”陈之栀想这些话或许不能改变事实,但总是一份安慰,她想表明自己会一直跟他们站在一起的。
      陈之栀看着张叔神态沉静,眼角却泛起泪花,看得出来他在暗自和自己较劲,努力不让人察觉他一闪而过的脆弱。
      陈之栀吃完,又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推向张叔,“小风现在需要很多钱,这个是我借给你们的。”她深怕张叔拒绝,故意将“借”字说的重一些。
      张军树忙将信封推回去,眼里闪过一丝局促。
      两年前,张小风被警察抓了,他从老家连夜赶到北京,偌大的北京城,他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他跑了能想到的所有地方,从恳求到哀求,没有人会同情一个毒贩的家属,最后警察局被他缠磨的怕了,让他赶紧找个律师。
      张小风案件是陈之栀还是实习律师的时候,高峰律师带着她和高函一起做的,案子是分派给他们的——法律援助案件。陈之栀第一次见到张军树,他跪在天和律所的大厅不停的给高峰磕头,拉都拉不住,她第一次看一个年长的男人情绪如此激动,第一次知道涕泗横流是什么样的,陈之栀知道人在绝望的时候,尊严根本不值一提。
      陈之栀好难过,她想起曾经无助的自己,她走上前去拉起张军树,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土,语气坚定的说:“大叔,这个案件我们会尽力的,放心吧。”陈之栀永远忘不了张军树那天的眼神,那双因为日夜奔波而早已熬红的眼睛,隔着浑浊的泪水,定定的盯着她,好像被困荒岛的人看着一艘驶向他的船。
      陈之栀全程参与这个案件,从搜集证据到庭审,后来她实习通过成为执业律师,又正值高峰退居二线,高峰便把这个案子完全交给陈之栀了。
      陈之栀记得她在高峰办公室帮着清理物品的时候,高峰支走了高函,只将陈之栀留在办公室,跟她说:“之栀啊,一个律师办案的第一要务是保护好自己。律师职业看着光鲜,其实很危险。”
      陈之栀看着他的师父,笑了一下,点点头。
      随后,高峰又把一本笔记本递给她,接着说:“有时候不止受害者恨你,你的当事人和真凶也可能恨你,好像十恶不赦的人是你。”高峰停顿了一下,又说“人心是最复杂的,不要高估了人性”。
      陈之栀听得心酸,她知道这都是师父的肺腑之言,这个老律师在这个领域摸爬滚打一生得出的经验和教训。
      陈之栀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办案心得和注意事项。陈之栀走上前抱了一下高峰的肩膀,高峰一脸慈爱的拍了拍她的头,像一个慈爱的长辈那样。
      陈之栀眼圈红红的,她转头抬手一擦,笑着对着师父说:“高函那小子肯定要嫉妒我了。”
      却听见高峰打趣道:“那什么时候做师父的女儿啊?”说着看着陈之栀笑起来。
      陈之栀脸上闪过一丝窘迫,高峰笑着让她出去了。
      陈之栀回过神来,她拉过张叔的手,将信封郑重的放在他手上,说:“我相信小风是被冤枉的。”
      张军树眼泪夺框而出,身体都跟着松懈下来。
      陈之栀不想看见一个父亲脆弱不堪的模样,她借口有事就走了。大街上人影重重,每个人都在奔忙,每个人都有方向,但她突然很难过。
      陈之栀听到手机响了一声,是邮箱收件提醒,赵闻君给她发来了案件证据整理清单,随即赵闻君的电话打进来。
      “陈律,我把证据梳理清单发到您邮箱了”赵闻君火急火了。
      “我看到了。”
      “我没发现什么问题。”赵闻君语气中有点抱歉。
      “我再看看。”陈之栀尽量语气轻松。
      “对了,我感觉…讯问笔录不是很连贯…不知道这算不算问题。”赵闻君小声说。
      “好,我知道了,辛苦了。”陈之栀说完,挂掉电话。

      陈之栀快进家门的时候,突然直直停住,愣在原地。她看见她的门上被喷了一个大大的血红的“杀”字,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她猛地一回头,发现暗黑的楼道对面有一个黑影闪将下楼了。她腿有些软,突然,手机又清脆的响了一声,把她吓了一跳。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张小风的案子别再多管闲事,这只是一次小小的警告】
      陈之栀看着手机短信的内容,知道这绝不是一次恶作剧,看来她一直以来的猜想是对的,一次又一次的申诉,惊动了停在水边喝水的乌鸦。
      陈之栀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才想起门上的东西还没有处理,她发现那红色的液体是油漆,有一些已经干了,很是难擦。
      正当陈之栀奋力擦洗的时候,高函就来了,他几乎是冲出电梯的,一脸担忧的看着陈之栀,反倒是陈之栀安慰他没事。看着陈之栀像没事人一样,高函气不打一处来,他抢过陈之栀手上的抹布,重重甩到水桶里,叉着腰指着陈之栀就开骂。
      “陈之栀你有几条命啊,你以为自己是九尾狐啊,上次去KTV取证差点交代在那,床上躺了一个月,你忘了是不是。”高函气的几乎要哭出来。
      “我死了你会帮我收尸的吧?”陈之栀故意说道。
      高函又担心又着急,没想到陈之栀还在这没心没肺的开玩笑,“你这张嘴怎么就没个忌讳”,边说边拍陈之栀的头,“大哥没死,你死什么死?”“呸呸呸”,高函肯定是被陈之栀气糊涂了。
      陈之栀见高函突然收起了笑意,一脸严肃的看着她,说:“张小风的案子要不算了吧,都已经定案的事,而且他现在这个状况,你折腾也没有意义啊。”
      陈之栀没有看高函,边擦边说道:“但是作为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去死是不一样的。”她顿了一下,继续说:“而且如果案子不做下去,张叔和李婶怎么办?”
      高函知道陈之栀打定主意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但是他真的害怕陈之栀会遭遇危险,自己却护不了她周全。
      “那你得答应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你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去我那住。”高函紧张的说。
      陈之栀看着高函严肃的眼神,笑着打趣说:“那你多不方便。”
      “陈之栀,什么时候了,你还开我玩笑”。
      “再说,我方便的很”,高函大声说,好像要申明什么。
      陈之栀看高函气恼得脸都绿了,她也只是故作轻松,想要让高函放心罢了。
      “放心吧,他们只是警告我,不会动手的。”陈之栀说。
      “别光说话啊,这高的我擦不到。”陈之栀干脆转移了话题。
      “那我给你门口装个监控,你手机可以查看,有情况就赶紧给我打电话。”高函还是不放心,但他也拗不过陈之栀。
      陈之栀不想让高函装监控,但她也没有此刻就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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