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鹿某人

2、食人

　　“阿娘。”
　　女人本刚刚清醒，看到面前的火堆和周围的几个男人心中惊恐万分，刚想逃走却听到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呼唤。她扭过头还未又动作，就有一个还未看清模样的孩子便朝她扑了个满怀。
　　宋梵看到了好好的阿娘再也忍不住情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阿娘，梵梵害怕呜呜呜……”
　　女人被宋梵扑到了伤口，吃痛的哼了一声，宋梵听到好忙从女人怀里退了出来一脸担忧地看着她：“阿娘，你受伤了。”
　　女人苍白的脸上撑起一抹笑容，伸手擦了擦宋梵的眼泪轻声安慰道：“梵梵乖，阿娘没事，梵梵不哭了啊。”
　　宋梵这才止住了哭泣蜷缩在了母亲的怀里，安静的看着周围的人。
　　突然，眼前出现一只被棍子插着的还冒着热气的烤地瓜。
　　顺着棍子往上是林清璟抓着棍子的细嫩小手。
　　他见宋梵看着他就把棍子朝他递了递并冲他扬了扬头，示意他吃地瓜。
　　宋梵闻着烤地瓜的香味，吞了吞口水，肚子也适时的叫了起来。
　　林清璟听到宋梵的肚子叫声挑了挑眉：“喂，吃地瓜。”
　　宋梵脸色微微一红，看了看娘亲，娘亲点头示意宋梵才敢接过地瓜狼吞虎咽起来。
　　“阿梵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女人揉了揉他的头眼中满是温柔。
　　吃饱了宋梵就缩在母亲的怀里天天睡去，没有了前几日时时可能遇到危险的担忧，他睡的格外香甜。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宋梵才醒了过来，醒来时他躺在一张破旧的毯子上，母亲坐在他身边正在整理东西。
　　“阿娘。”宋梵扯了扯女人的衣袖轻声唤她。
　　女人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阿梵醒了，饿不饿，阿娘给你拿点吃的。”
　　女人在身后一个多出来的包袱里摸了摸，摸到了一个饼递给宋梵。
　　饼带着油，闻起来很香，看起来很有食欲。但是包袱昨天他们还没有，绝对不是他们的，而那个饼色香味俱全，虽然可能已经风干了点，但是丝毫不影响。
　　宋梵吃完饼舔了舔手心：“阿娘，这些是昨天那些……哥哥们留下的吗？”
　　宋梵很聪明，昨天他虽然没有细看，但是一眼就能知道昨天那些人非富即贵。特别是那个跟他年龄一般大的男孩子，穿的衣服是真的好看，看起来十分的华贵，衣服亮的都折光了。
　　“阿梵真聪明，是的，那些大哥哥们看阿梵长得好看机灵，讨人喜欢，特地给阿梵留下的。”
　　宋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知道阿梵说的话是哄他逗着玩的，但是还是不好意思。
　　吃完了东西，女人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水壶黑他喂了一点。
　　喂完水女人就带着宋梵收拾了东西准备往京城方向而行，那边华贵之地，虽闹饥荒，但是那边肯定比这边好的多。
　　女人牵着他已经尽力的避着人走了，可是宋梵还是避免不了被路上的惨烈景象震煞。
　　处处五谷不升，百姓颠沛流离，更已经到了易子而食，同类相食的景象，路边多有堆积的白骨。
　　白骨没有被岁月蹉跎的痕迹，都像是新骨，而再往前看到的东西，宋梵没有忍住，直接弯背吐了起来。
　　“梵梵别怕，咱们不看。”女人看到也是心里怕的不行，她只能强忍住恶心，去安慰吐的厉害的宋梵。
　　宋梵摇摇头，强迫自己不想不看拉着女人快步走过。但是一路上都是灾荒，再不看还是时时能遇到，宋梵快要疯掉了。
　　可是，看到白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现在，他与阿娘两人本就是无反抗能力的弱势，外加阿娘背了一个引人注目的包袱，毫无意外，他们才走了没多久，就被一伙人拦住了去路。
　　他们抢走了宋梵母亲身上的包袱打开。发现里面鼓鼓囊囊全是吃的嚣张地笑出了声：“真是大收获。没想到两个不起眼的身上居然有这么多吃的。”
　　最后他们被抢走了所有吃的，母亲还被那一伙人拉扯。
　　母亲不断的挣扎，那伙人嘴里念叨着他不太能理解的话。
　　他被那伙人捆了起来也带了回去，又是一间破庙，庙里供奉着一盏神像。
　　饥荒初始还有虔诚的信徒跪拜神像祈求上天垂怜，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用。
　　于是气疯了的信徒砸了神庙，毁了神像，吃了供奉着的贡品。
　　就如这个破庙一般。神像早已拦腰断为两段，一段在地一段立。
　　威严的神像脸庞早已沾满尘埃，看着是如此的可笑与可悲。
　　那一群人围着他再讨论着是先吃了他还是先吃食物。
　　只听有人说先吃了他，不然等饿死了肉质就不新鲜了，还有什么况且如果不想让他死还得让他吃东西，白白的浪费了粮食。
　　宋梵听得小脸发白，如果是平常他会觉得是玩笑话，可是灾荒都已经闹了大半年，人吃人的景像已经屡见不鲜了。
　　他很害怕，同时他也很担心母亲，目前已经被他们带走了很久很久。
　　“我们上次杀的东西还剩下一些，可以先凑合吃。这个就先留着吧，毕竟剩下的那些越来越不好杀了。”
　　有了这句话换来宋梵活到了晚上。
　　他到夜晚已经很久没睡了，困的头都晕眩了起来，但是他不能睡，能不能逃出去就要看晚上了。
　　临近子夜时分，那伙人都已经睡的差不多了，双手双脚被绑在一个破椅子腿上的宋梵这才小心翼翼地挪动手脚向门外那个方向蠕动，但是他转念一想，外面亦有未知的危险。
　　他这个样子出去，无异于出了狼窝又入虎穴。
　　于是他心存侥幸地挪到了那伙人生过火的地方，幸运的是火堆虽然已经灭了，但是还留着一两块未烧完的炭火在漆黑的夜里微微泛着红。
　　宋梵艰难地低了低身子，轻轻地吹了吹木炭，木炭表面的浮灰飞走，炭火泛起猩红。
　　宋梵看着火炭，费力地调整身子斜倒，努力地将手的位置向炭火而去，眼看就要挨着炭火了。他调整了呼吸，心一横，闭着眼睛咬着牙就将手腕上的绳子放到了火炭上。
　　绳子被灼烧甚至已经烧到了肉，但是宋梵还是咬紧牙关。再努力一点，再坚持一会儿。
　　终于胳膊上的绳子断了，宋梵轻轻地解开手上的绳子直起身子，又解开脚上的蹑手蹑脚的挪了出去。
　　他没有直接跑，而是提着胆子在四周寻找着娘亲的身影。
　　终于，他在一处略微平整一些的地面上找到了阿娘。
　　可是他的阿娘为何衣衫尽散，杂乱地铺在身子下面，而母亲居然不着寸缕地躺在外面啊，他伸手推了推女人，轻声呼喊：“阿娘，别睡了，那些人睡着了，我们快跑吧。”
　　可是阿娘没有反应，没有像往常一样醒过来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叫他一声阿梵。
　　宋梵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握着女人的手，撇了撇嘴似乎是要哭出来，但是他强忍着没有哭。
　　他看着漆黑的破庙里面，小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眼中满是恨意。
　　正当他想做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感觉到阿娘的手好像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