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不入》窦九

31、第 31 章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份无关紧要的试卷，是可以变成折纸飞机的试卷。

　　而在市重点，一份考完试后的卷子是要被保护起来的，在每回考完试后的讲解环节，没有试卷的人会受到奇怪的目光，被老师点名站起来罚站。试卷需要在课堂上仔细地订正，再由老师收回检查，好的试卷会被贴在校园的展览窗上。

　　她站在栅栏外面折了第一角，第二角，又拆开，迷茫的等待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迷茫什么？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手指间的试卷被人抽走。

　　“还给我。”她第一次对人冷着脸。

　　相比于她刚才和那个人说说笑笑的样子，黎恒热眉峰轻轻叠了下。

　　她沉默不语，像是埋怨他多关闲事。

　　对于她故意的冷漠，黎恒热俯下身，依旧保持着妥帖微笑：“如果真实的你是这样子，我也很喜欢。”

　　她心口顿住，莫名其妙，被再一次突然表白而羞红了脸。

　　乔玲强迫梁优男折好纸飞机，拿到手后满意的看着，准备向陈格炫耀。
　　梁优男的眼神四处瞟，像是做贼一样，她疑惑，一转身就看见了黎恒热。

　　乔玲大惊一声，吸引了旁边人的目光。

　　黎恒热整个人身体后仰，指尖捏住纸飞机，人高腿长轻而易举的拉住栏杆，飞机划出弧线，飞出地面。

　　“你做什么！”
　　陈格脸一热，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她没有想到他会扔出去，慢半拍手臂伸出，想要抓住的时候已经晚了，飞机腾空在四方口的天，她刚才一直迟迟没有扔出，因为没有多余的试卷能够誊写，密密麻麻一笔一划写下的答案也跟着飞出。

　　她感到巨大的无力感，拉扯。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一道道声音。

　　——这么优秀，以后一定能代表学校拿到省第一名吧。

　　——我们要不叫上她一起吧？算啦，她那种女生应该就只要学习吧。

　　——她是那种很天赋的人，也太夸张了。

　　老师过于浓烈的夸奖和对其他人的拉踩，还有同学嫉妒的目光和比较的感觉，都让她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什么时候学习好都是一种错误了呢？什么时候贴上标签就在光环下毫无活力的生活。

　　面对考试，总有一种不想写下答案的感觉。
　　也许她就是一个胆小鬼。

　　可她逃跑之后，似乎也并不开心……

　　乔玲反应过来：“胖子快一点扔啊，比赛开始了！”

　　“知道了，知道了。”

　　另外两架飞机晚一点飞出去，但却扔的很远，之前那架飞机摇摇晃晃，趋势越发往下，甚至在空中拐了个弯，簌簌的飞回来，

　　陈格惊讶，不自觉的伸出手。

　　哇，回旋纸飞机，旁边的乔玲超级想学，太酷了，但她根本就不敢开口。

　　黎恒热双手伸直圈住她，附在耳边：“喜欢吗？”

　　如同一阵海风拂过微波。
　　“我教你叠。”

　　陈格难得的敏捷，低下身从他的困顿中挣脱：“不用了，谢谢。”

　　她才没这么无聊学叠纸飞机。
　　她回望，两个人期待的看着她。

　　“……”

　　紧闭的教室门突然被打开，冲撞出的人不安警惕的看着四周。

　　“你……你是？”

　　陈格认出了他是中午吃饭不小心撞到的那个人，当时他低头捡起了什么，但是一晃而过，没有看清楚。

　　那个男生也认出了他，瞳孔放大：“我没有作弊，没有作弊不是我！滚开啊！”

　　他失控，背起书包重重撞过来，陈格四肢不协调，在这种时刻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危险感让她径直的站在原地。

　　黎恒热挨下了这一击的那一刻，错身抱住了她。

　　背包里装的玻璃瓶身破碎，清脆的声音碎片撒在地上四处纷飞，不难想象那个男生使了多大的劲，周围一阵惊呼，场面乱了起来，老师从前门教室走出来，其他在教室里的人缩成一团。

　　男生的书包里还剩半个瓶身，瓶口扭曲撕裂，愣住，退了半步哆嗦起来。

　　黎恒热迅速上前制服，男生跪倒的那一刻头撞向墙面，发出巨大的咚的一声，他冷静又凶恶，手臂上残留玻璃扎入的细小碎片，鲜血直流。

　　老师赶到，看着已经被制服的现场，一阵不淡定，赶紧疏散人群。

　　陈格呆愣愣的，不知道怎么说，看着他手机臂上的伤，一阵哆嗦，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黎恒热不在乎的笑笑：“吓到了？”

　　他微微侧身，一只手臂向后遮住，另一只手抬起，好像要做些什么。

　　“这位同学，你没事吧？快跟我去医务室。”教导主任如同惊弓之鸟。

　　陈格反应过来，声音怯怯的：“对，去医务室。”

　　黎恒热起身转转手腕，浓墨黑眸中透露的不耐烦消失，他一改满不在乎的态度：“这么关心我啊？”

　　教导主任：？

　　他眉心上扬：“好。”

　　“不是吧，哪个孙子活腻了？敢在咱们地盘动手。”

　　纪鸣一个箭步冲上来，也不顾着教导主任，破口大骂：“谁他妈干的？”

　　黎恒热拽着纪鸣的领子甩给李修，像是制止暴躁的大狗。

　　李修和纪鸣两个人堆叠在一起，开始吵吵嚷嚷。

　　一群人浩浩荡荡跟着他去医务室，李修和纪鸣两个人吵归吵，但都走到教室后面拿起了扫把，把地上触目惊心的玻璃碎片扫起来。

　　乔玲小跑的上前，担心的晃晃陈格：“你没事吧？没被吓到吧？”

　　陈格不说话，摇摇头，手上还握着纸飞机，放进书包里。

　　“我们一起去找米雪吧，她说今天可以过来。”

　　陈格记得乔玲和纪鸣的恩怨，不敢让她插手：“我还有一些事情，你去吧。”

　　角落里还有一把簸箕。

　　李修大大咧咧推拒着陈格的帮忙，他哪敢让她动手。

　　陈格还是安静的做好了一切，找了一个纸袋，把玻璃碎片装了进去，细致又耐心。

　　纪鸣和李修两个人对视一眼，扭扭捏捏起来，说笑着：“让黎爷看到该骂我们不会做事了。”

　　“对呀，谁收也不能让你收。”

　　“没事的，”陈格动作停了下，想起了李修之前说过的话，“他……经常受伤吗？”

　　刚才还叱咤风云的纪鸣这会儿收敛脾气：“很少吧，不过受伤对于他来说是小事了，对于经常打架的人来说，这种伤都不值一提。”

　　他们见过黎恒热打拳，真的是伤筋动骨，但是这意思被陈格误解了。

　　她看见他动手了，那一刻真的很凶，不像是平时一般，她总是听说他会动手，没有见过，现在她觉得那些传言确实是真的，她攥着扫把有些发紧。

　　他们没看到他替她挡下的那一幕，只当他是寻常的受伤，两个人勾肩搭背走远了。

　　教室的人已经走光了，黑板上还写着八个大字：诚实守信，文明应考。

　　陈格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就回寝室。

　　高三中午放了学，任颖正在寝室里凉凉快快的吃着酸辣粉，充斥着一股呛人的辣味，她鼻涕出来拿餐巾纸擦着，还不忘对刚走进门的陈格询问。

　　“听说你们年级有人发疯啦？哎呀，真没想到咱们南三中还能有人作弊。”

　　“很多人都会为成绩发愁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成绩很重要，也许可能是一个贫困的家庭，没有办法支付高昂的学费，只能靠成绩赚取补贴，等待着熬出头上大学。”

　　“怎么？你认识这个人，怎么还维护上了？”

　　“不是的，”陈格生出些分享欲，“昨天在食堂遇见了一个人，他好像有些崩溃，心理压力太大，今天我当时也在现场，他双眼失神，撞了人，书包里的玻璃瓶子也撞碎了。”

　　陈格把鞋子换好，整整齐齐的摆在床边。

　　“天啊，听着真可怕，没准有反社会人格，”任颖盯着她左看右看看，“你没事吧？哎呀，肯定受到惊吓了。”

　　“我……”陈格想起了黎恒热护着她的样子，要不是他，今天一定会受伤吧。

　　“我听说你们高二有人制服了他，谁呀？谁呀？”

　　陈格沉默，停留在原地，犹豫踌躇半天，她不是为了任颖的问题而想如何回答。

　　柜子里还有黎恒热送来没有用完的云南白药，她想到上次自己腿扭伤，没有再犹豫，拿着小小的袋子，拉开寝室门。

　　任颖坐在椅子上：“去哪啊？饭都没吃！”

　　蓝色的窗帘随着微风摆动，消毒的碘伏涂在伤口处，玻璃碎片还好是大块的，没有太多的小碎片残留在皮肤里，校医叮嘱了几遍，夏天天气热，多半要受罪。

　　黎恒热目光放在上面，他喉结滚了滚，含着笑意，慵懒且性感的男嗓轻松的不能再轻松：“在上一圈绷带吧。”

　　“怕吓到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