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片星空下》寒轻

12、家

　　季书豪回到H城家中的时候，父母，哥哥还是跟往常一样都不在家。即便马上就要举行订婚仪式，大家仍旧在各忙各的，季氏庄园从来都没有任何可以称作亲情味的东西。
　　管家宋伯从机场接回了季书豪，这位在这里工作了近三十年的男人比上次见面的时候似乎又苍老了一些。
　　以季书豪对他父母的了解，宋伯一但在日常工作中出现疲态，那么他们就会考虑更换新人了。显然宋伯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因此平日里不敢有丝毫放松。

　　“大少爷晚上会回来跟您一起用餐，老爷和夫人会在明天晚上回来！”宋伯向季书豪报告了他父母和哥哥的行程安排。
　　订婚宴在后天，明天晚上才回来，季书豪已经习惯了家里人对时间的分秒必争，就是不知道未来嫂子是不是也能习惯。

　　季书豪的房间在三楼东边，上一次回来这里还是新年的时候，即便他不在家房间也有阿姨每天打扫，无论离开多久回来的时候都还是跟以前一样。但比起这里他还是更喜欢月林湾的房子，虽然两个地方都跟所谓的家差了点意思。
　　季书豪的房间是套间，客厅跟卧室相互独立此外还有一间衣帽间。衣帽间里面有一只带锁的抽屉，只有季书豪自己有钥匙，这就说明这只抽屉是他的私人空间，不需要佣人整理和收拾。
　　季书豪打开这只抽屉，里面放满了精致的盒子，每一只盒子里的东西都价格不菲，买的年月也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崭新如初。
　　其中有爱彼Code11.59浩瀚星辰万年历腕表，宝玑玫瑰金航海腕表，伯爵的黑玛瑙袖口，宝格丽青金石袖口，Delvaux的定制皮夹和皮带，Fendi的渐变色羊绒围巾等等。这些都是季书豪这些年买给贺问的礼物，只是一直没有送出去的机会。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季书豪看着抽屉中的礼盒深深吸了口气。

　　晚上七点半，季天宸准时回到家中跟季书豪一起吃晚饭。两个人分坐在餐桌左右，中间隔着两米远各自专注于自己面前的餐食。
　　季书豪无声的看了看自己手边的酒杯，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恭喜他大哥订婚。季天宸大他六岁，格外早慧，自他记事起就从没见过大哥有孩子气的时候。
　　对于订婚这件事，他大哥真的会感觉到快乐吗？还是就像在他回家的第一天放下工作推掉应酬回来跟他吃饭一样，只是完成一项任务，尽到一份责任？！

　　一顿饭默默无言的到来尾声，季书豪终于举起了酒杯，然而看着自己的哥哥祝福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也许父母会满意这幢婚事，也会发自内心的觉得高兴，但是这种满意和高兴却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娶到了喜欢的姑娘，只是因为这幢婚事符合家族的预期。
　　而季天宸本人恐怕对这件事的感觉跟他们的父母差不了多少，季书豪时常觉得哥哥跟父母才是真正的血亲，他则跟这个家庭格格不入。
　　显然季天宸也十分了解自己的弟弟，在季书豪为难的开口前他先说了句：“谢谢！”然后两人隔空碰了下杯将酒饮了，这顿家宴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季书豪回到自己屋里从墙上取下他少年时最钟爱的吉他走到落地窗边坐下，发泄情绪般弹了一曲《Hard rain》。屋子的隔音效果很好，他们一家人为了互不打扰卧室都不相邻，因此不用担心会打扰到谁。
　　不过季书豪觉得就算是真的有被打扰他的家人们可能也会保持沉默，或者只是差管家，佣人来说一声。亲情淡漠有亲情淡漠的好处，最起码大部分时候都是自由的，这种自由包含了方方面面，既然大哥已经是一位合格的继承人了，那么作为次子的他能锦上添花固然好，不能也没什么所谓。

　　季书豪看着窗外的月色开始想念贺问，贺问的笑容就是他的太阳，贺问这个人就是他心底的温情。季书豪轻轻拨动琴弦，《流年》轻缓的音调在指尖流动，原本烦躁压抑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自那晚之后季书豪跟贺问还没有联系过，本来他是不准备让贺问过早知道以前的事的。在他的想法里也许在将来某个合适的时间他会对贺问把自己感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又也许他会把这些思绪永远深埋心底，做个安静的旁观者。
　　然而当贺问不停的追问时，季书豪还是忍耐不住心底的悸动，告诉了贺问他们之间的渊源。他记得那之后贺问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笑容，接着就倒在枕头上睡着了。

　　季书豪自问这阵子跟贺问的接触没有什么过分的表现，然而俗话说的好喜欢无法掩饰，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贺问在娱乐圈这么多年肯定也有不少男的跟他示过好，只要前后一联系，也就不难猜出自己的心思了。
　　所以季书豪在那之后没有主动联系贺问，他把选择权交给贺问，无论贺问是怎么想的他都接受。

　　贺问是在新闻上知道季书豪回家是去参加自己哥哥的订婚宴的。季家是名门世家，华家也不遑多让，这样两个家族的联姻自然是媒体争相报道的热门话题，一时间各媒体版块的热搜都是季华两家的联姻。
　　合照中的季书豪穿着一身藏蓝色暗条纹西装，并不格外亮眼，但也让人无法忽视。季家父子三人五官上都有几分相似，但季书豪的气质跟他的父兄却大相径庭。如果说季宝国和季天宸是不折不扣的商业精英，那么季书豪就像流浪艺人，礼服，宴会，繁文缛节都捆不住他身体中的自由灵魂，反而使之更加突出。

　　关掉网页之后贺问给季书豪发了信息，先是新闻中的那张合照，然后是很帅和恭喜。
　　贺问以为季书豪在家肯定很忙，没想到没过多久季书豪就回复了，发过来一张他在候机室的照片。
　　贺问：今天回来？！
　　季书豪：嗯。
　　贺问：导演说你请了一周的假，我还以为你要到周末回呢！
　　季书豪：请一周是为了以防万一，父母跟哥哥都很忙，明天就不在H城了。
　　贺问心想果然是商界精英，时间分秒必争，什么富贵闲人果然是不可能存在的：几点到Z市。
　　季书豪：十点三十六。
　　贺问：有人去接你吗？
　　季书豪：有，刘耕耘。
　　贺问：嗯。
　　季书豪：你在片场？
　　贺问：嗯，晚上有戏，剧组租了酒吧，先把酒吧戏份拍出来，你不在，咱俩的对手戏就都放到最后了。
　　季书豪：也好。
　　贺问：先不说了，我这马上开拍了。
　　季书豪：行，我过一会儿也要登机了。
　　贺问：嗯，过几天片场见。
　　季书豪：好！

　　贺问的夜戏是跟饰演酒店老板的苏明的对手戏。薛奇想要混进暗流组织内部，就要通过长夜的老板苏明，但苏明饰演的孟晗是个狠角色，薛奇每一次在他面前都如履薄冰。
　　实力派演员不亏是实力派演员，明明是在笑，都能让人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对于贺问这种有些功底的演员来说能跟这样的前辈搭戏是很有好处的，他们既不会像新人演员一样接不住戏又能在前辈的影响下更好的入戏。

　　“一会儿先给苏老师特写，再给小贺特写，苏老师的特写从这个位置拍！”刘寻一边给摄像说一边比划了一下：“要有一点逆光的效果，小贺这边则是正面！”
　　刘寻说完又问贺问：“知道为什么这么拍吗？！”
　　“知道。”贺问点点头：“薛奇看不懂孟老板，但孟老板看薛奇就像一张白纸。”
　　刘寻拍了拍贺问的肩膀，鼓励道：“对，你一会儿演的时候要注意把握这种感觉！”

　　贺问开拍前一直在调整自己的情绪入戏，这会儿还没开始已经有些紧张了，手心都微微出了汗，不过薛奇在孟晗面前就应该是这种状态。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苏明坐到了贺问对面的沙发里。这一组镜头的拍摄地点是酒吧包厢，薛奇希望能从吧台调到包厢工作，好能接触到更多‘客人’，获得更多信息。

　　刘寻：“准备好了吗？！”
　　贺问和苏明都打了OK的手势，场记就在导演的示意下打了板。

　　起始镜头是由苏明饰演的孟晗开始，孟晗坐在包厢的阴影处，手里漫不经心的摇晃着酒杯，他对面前这个刚入职不久的年轻人道：“怎么样，在这里还适应吗？！”
　　薛奇笑笑：“挺好的，大家都很照顾我！”
　　孟晗点点头：“那就好啊！”
　　薛奇露出一个略带谄媚的微笑：“孟哥，我还是想进包厢服务，您知道我缺钱，想多赚点！”包厢的服务生小费比吧台多，最重要的是很多‘客人’都只在包厢露脸，薛奇想要探听到更多消息只能进包厢。
　　孟晗哼笑一声，随意的看向化名肖海的薛奇，刘寻用手势示意摄像给特写。孟晗看似随意的目光中带着几乎令人窒息的审视，薛奇不自觉的垂下眼帘同时微微收拢了手指。
　　刘寻：“好，卡！”
　　贺问立刻松了口气。
　　刘寻：“拍的不错，休息一下准备下一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