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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朱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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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站在街头。
天空似乎更灰了些,不过街道似乎比想象中干净漂亮。
然后恢复的是嗅觉。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里的尘土气息,这里混杂的声音。
我眯着眼,享受太阳的温暖。这里是上海,只有这里,会有这么高的楼,这么多的人。这个城市,有它独有的味道,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只是,我怎么会在这里。
霓虹依然闪烁,路边的店铺流光溢彩。按捺住心中的奇怪感觉,靠着商店橱窗,一个个细看过去。似乎并不比香榭丽舍逊色。有太多新奇的,漂亮的东西。还有这么多不认识的品牌。
我抬头,几乎惊呼出声,然后伸手按住自己的嘴巴。
即使面前这人,面容身材,无一不似他若干年后的翻版,但,不是他。
他看着我:“小姐真像我的一位故友。”
我偏头,拂一拂自己的长发:“这个搭讪,太不高明了。”
他的眼光看向我的手,我卷曲的长发,然后,微微的笑了:“那么,这位小姐,你愿意给我这个不太高明的搭讪者一个机会,请你喝下午茶好吗?”
那个笑容,温和明朗,带一点志在必夺的自负。有着中年人的沉稳,青年人的英气,少年人的敏捷。
他已不再年轻,但身段犹似十五二十少年时。眼角有三两纹路,却是平添魅力。
怎么可能拒绝。
替我拉门拉椅子,那一举一动如此自然妥帖,恰到好处。风度是非常私人的一件事,完全没有办法学习。
我所认识的,他或他,多年后或可达到这一步。至于某与某,则一生无望。
坐在他对面,不停的打量他。是真的像。除开那付皮囊不谈,那无意间流露出的神态,竟然也透着我熟悉的味道。
他同时也在不停的打量我。四目相交,居然都不说话。气氛十分诡异。
直到侍者把咖啡点心端来。都是一杯黑咖啡,不过他慢慢将那些小牒子推过来一点:“这儿的点心做得很精致的,你可以试试。”
我已经年不吃点心。黑咖啡从来不加糖。
他作一个了解的姿态:“真辛苦,是不是?”
呵,是。粉红的覆盆子冰淇淋,异香异气的奶酪,还有小小的甜点——它有一个难忘的名字,叫做,飘浮之岛。
那些与甜蜜相伴的日子——仿佛,少年。
我笑,搅手中的咖啡。看他如何开口。说些什么。
“必须承认,我刚才真是很惊讶。你真的很像我以前的一位朋友。”
“女朋友?”大概只有前任女友了,分手后念念不忘。得不到的东西,越发珍贵。
“应该不算吧。”他笑,“好象你比她漂亮,可是你们真的长得很像。也许你是她的妹妹,侄女?”
我耸耸肩。“我是孤儿。”唯一的叔叔家早已没有联系。
“抱歉。”
“不必。”
“那位朋友……我们在一起三年整。她是一位相当可爱的女子,只是当时的我有女友,不能爱她。
“她对我极好……那种言行举止,根本是明眼人一看即知的,整整三年。
“近来时时想起那些日子,也许是人老了,有些怀旧。”
他自嘲的说着。
我默不作声。太阳底下,可有新事?一般的,得不到的才知道珍惜。情节如此老套。
他稍稍转移了话题。问起我名字,做哪一行。
我苦笑。“朋友们,都叫我Marie。至于做哪一行……我不事生产直到如今。事实上我不知道我怎么到了这里。”
他静静听完,给了我一张名片:“也许能有些帮助。”
我漫不经心的接过名片,然后看到上面的名字—— “沈浪?”
他愣了一下,点头称是,然后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沈浪。现年三十八岁,要不要报上生辰八字,验名正身?”
我定定的凝视他,然后终于垂下眼去。一时都沉默。三十八岁的男人到底沉稳些,再抬头的时候,他看我,看得我掉转目光,转头研究旁边书架上花花绿绿的报纸杂志。
大概看到我的目光半晌还未收回,他不由得问了一问:“你怎么了?”
我收回目光,有些怔怔的,半天没有开口。然后轻抚额头:“脑子有些乱,想不过来。”
他轻拍我的背。“我先送你回去吧。”
坐定,他问我,去哪里。
我呆呆的:“不知道。”
“你家在哪里?”
“我没有家。”
“你从哪里来。”
“我也不知道。”
“你是谁你总记得吧。”
“我现在已经不太清楚了。”
他的车停下来,他转头凝视我。
我唯一不变的只有苦笑。想必他已经开始怀疑了吧。听了他关于老友的故事,看了他的总裁头衔,趁机敲诈。
我长叹一口气。“你可以放我下去,就在这里。”
咫尺即天涯,哪里不是一样。
他看定我,然后转头,车子启动。停在一家旅馆跟前。
我下车,跟他说谢谢。等他的车子开走以后,转身就走。
是早已习惯了他乡是故乡的人,走在繁华冷漠的街头坦然自若。
即使前程变数不定。
走不多远,旁边传来喇叭声。他的车在旁边缓缓停下,摇下车窗,看着我。
我双手一摊:“我没有证件。也没钱。”
“上来。”他沉声说。竟然还有怒意。
我避得老远。凭心而论,我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我可没必要随他的怒气。
“上来。”他下车,拖我上车。还真不愧是叫作沈浪的,果然是行动派。
这是一处公寓。黑白两色装修,极其阳刚。屋内整洁,略显空旷,想是因为无人入住。我自嘲的想,还好,倒不像金屋藏娇的所在。
“这是我一个人呆的地方。”见我把疑问的目光转向他,他解释了一句,然后说,“你今天就住这儿吧。”
“嗯,真好心,你不担心我把你这的东西席卷一空后逃走?”不必流浪街头,我心情大好,本性一点点恢复。
“那只能怪我不带眼识人了;不过,我还没瞎眼到那地步吧?”他的笑容带点挪揄,如此熟悉。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又展开招牌笑容:“我身上没钱,也没任何证件,赖在这不走了。”
“求之不得。”他说,“直到你想走为止。”然后,又是那样的笑:“如果有机会看到别人来接你,那我正好确认一下,是否是我那位故友。”
我微笑。他走上前来,凝视我的眼睛。我亦不示弱,含笑回视。他缓缓走近,我仰头,凝视他渐渐放大的面容。一瞬之间,他的吻已然落了下来。
我的心,幸福得仿佛要裂开,又酸楚得难以自抑。
脸红心跳之际,仿佛听到他喃喃的叫,朱珠。
我一惊,看着他的眼睛,她的名字?
他慢慢松开我,缓缓点头。
我伸手,扣住他的脖子:“随便你怎么叫都行。朱珠,朱珠,这个名字真不错。”我拉低他的头,吻他。我这一刻毫不迟疑。
之后,我浑身瘫软的躺在他的怀里,听他激烈的心跳慢慢平复。
作为一个三十八岁的男子,他保养得相当好。他依然具有衣架的体格;肌肉结实且富有弹性。
他捉住我的手。迎上我的眼睛,问我:“为什么?”他的眼眸中,满是疑问。
“因为是你。”我微笑,再在他的颊边印上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