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行医指南》奥兰多在平静水面

21、第 21 章

　　二十一

　　多年给大佬跑腿的经验告诉艾利克斯这不仅仅是养个小宠物那么简单。
　　可是她也不能立即给答案。
　　又盯着窗外的飞船飞了一会，艾利克斯开口：“我可以相信你吗？”
　　如果这个问题是来访者提的，娜奥米会说：“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你要问问你自己。”
　　不过她现在不是心理医生，她是艾利克斯的朋友。
　　她说：“你可以相信我。”
　　艾利克斯叹了口气，她起身去酒柜里拿了一瓶酒。

　　没想到就是上台发言的功夫，发生了这么多事。
　　娜奥米不懂：“那他是什么意思呢？虽然说现在不鼓励把小动物当宠物......”
　　仍然有一些不会说话的小动物需要人类的支持，所以领养的渠道一直没有完全消失。
　　和维托里奥相处的时间虽然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一直挥散不去，再想起刺猬的脸艾利克斯只觉得又恐怖又模糊。
　　“我也不懂，按说时间回到一千年前，刺猬不也是宠物吗！”
　　娜奥米翻了个白眼。
　　“真的！你也学过历史吧！”艾利克斯端详娜奥米的脸，“看看你，看看我......”
　　“怎么？”
　　“看肤色我们就属于不同阶级。”
　　娜奥米非常非常白，金发碧眼是很典型的高加索人种。
　　“我是混血，好多代了，”艾利克斯摊手，“你能想象吗？时光倒流，我是没有机会和你平起平坐的，我可能会去你家的种植园干农活。”
　　“别这么讲。”娜奥米很不舒服。
　　“哈哈哈开玩笑的。”
　　艾利克斯笑了一下：“我不知道要不要管这个事。”
　　没等娜奥米回，她又说：“可是不管不行，臭刺猬威胁我。”
　　“唉。”她叹气。
　　娜奥米说：“你听过种族灭绝（genocide）这个词吗？”
　　第二次世界大战，纳粹德国通过种族清洗屠杀了近六百万犹太人，除此之外纳粹德国也系统地对欧洲近五百万的吉普赛人、同性恋者、苏联战俘、左翼份子、政见不同人士进行屠杀。
　　“为了血统纯正还是什么的狗屁理论。”艾利克斯说。
　　“对。”
　　“这和小白猫有什么关系？”
　　娜奥米：“我不知道，只要纯白的小猫，你不觉得太蹊跷了吗？”
　　艾利克斯摸着下巴没有说话。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会，直到撑不住了才各自散去。

　　艾利克斯没有头绪。
　　难怪老刺猬要找到她去办这件事。
　　出现在视频里的政府人士，她努力找了很多关系，根本找不到连接点。
　　还剩三天，她想到了一个地方。
　　金先生的裁缝店。
　　大多数时候她过去只是为了聊天，做衣服是少数。
　　不聊天也不做衣服，这是第一次。
　　裁缝店位置古怪又方便，每天不知道送往迎来多少奇人异士。
　　高耸的立柱上贴满了奇怪的广告，从正经的（比如张老师的培训班）到不正经的（太不正经了），是猫街人尽皆知的信息交流站。
　　她胡乱买了三双袜子，借了金先生的梯子，仔细看立柱上的广告。
　　从白天看到晚上，脖子都要断了，才发现端倪。
　　立柱三米左右的位置，脱衣舞俱乐部活动海报的下方，贴着一张白纸。
　　纸上什么都没写，有问题。
　　艾利克斯撕下脱衣舞男，拿走白纸。
　　回去拿显色药水一泡，出来一行小字。
　　“白猫。”
　　下面是一串奇怪字符。
　　艾利克斯在电脑上输入，跳出来一个网站。
　　要求付款。
　　是加密货币。

　　用马丁给她的程序测了又测，什么都没测出来。
　　过了十二点，又少了一天。
　　刺猬维托里奥不是开玩笑的语气，艾利克斯也不敢不当真。
　　她点了支付按钮。

　　距离玛格丽塔的婚礼已经过去六天了，娜奥米试图联系艾利克斯，却一直没有回应。
　　去问了波波洛夫，也说找不到人。
　　“你放心，她没有再出去玩了。”波波洛夫安慰她道。
　　娜奥米却宁愿艾利克斯是出去玩了。

　　凌晨三点，突然下大雨，娜奥米被雷声惊醒。
　　门铃响了。
　　监视器显示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
　　看身型就知道是艾利克斯。
　　娜奥米赶紧下去开门。

　　“别开灯。”艾利克斯好像是跑了很远的路，气喘吁吁的。
　　她们来到客厅，娜奥米点了一个香薰蜡烛。
　　艾利克斯的斗篷都湿了。
　　娜奥米要去泡茶，被她拦下：“等一下。”
　　她脱下斗篷，小心翼翼地从胸前的背包里拿出一样东西。
　　借着微弱的蜡烛光，娜奥米看清了。
　　一只刚出生的小白猫。
　　浑身雪白，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呢。

　　艾利克斯把沙发上的毯子叠了一个小窝，把小猫放进去。
　　小猫窝成了一个小毛团，睡得安详，她们就这样看着小猫，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艾利克斯才开口。
　　“你说得对，”她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小猫。
　　“真的要完蛋了。”

　　付款的第二天，艾利克斯的账户收到一条信息。
　　午夜十二点，蜥蜴街十一号。
　　艾利克斯第一反应是去找马丁。
　　“十分钟起效，”狮子扔过来一个盒子，“像面膜一样涂在脸上，你会涂面膜吧？持续一个小时。”
　　“我当然会！”艾利克斯惊叹：“但是你也会啊？”
　　马丁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
　　“这个，”大大的爪子捏着一颗胶囊，“也是十分钟起效，嚼碎了，记住一定要嚼碎，不要喝水，干咽下去，一个小时。”
　　“真不错！”艾利克斯小心将东西收进口袋里，赞叹道。
　　马丁端详她，说：“你玩得够野的。”
　　“什么？”
　　“又变装又变声，”狮子表情很微妙：“和博士玩角色扮演啊？”
　　“去你的！”艾利克斯翻白眼，“不是！”
　　“谢谢啦！”
　　“应该的，”马丁说，“要不是你，辛巴可能早都......”
　　辛巴是马丁的女儿。
　　当年政府换届，马丁被对家追杀，自顾不暇，艾利克斯冒险前去找到还在襁褓中的辛巴，把她送到了巴巴西里狮群所在的潘特星。
　　“闭嘴吧！”艾利克斯打断他的话，“说这些没有用的。”
　　“辛巴还好吧？”
　　“嗯嗯，前一阵子要吃素，”马丁笑，“骂了一顿就好了。”
　　艾利克斯也笑，她拍拍马丁就要走。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见面多了一些伤感。
　　对于这位穿梭于星际间解决小动物大小事的律师朋友，马丁很欣赏，猫街如果没有她，会少了很多乐趣。
　　“艾利山德拉，”马丁喊道。
　　“小心点。”
　　艾利克斯一愣，挥挥手走了。

　　全副武装之后，艾利克斯前往蜥蜴街十一号。
　　十号和十二号，都在，唯独没有十一号。
　　可能是错觉，蜥蜴街黏哒哒的，艾利克斯又绕了两圈，才注意到十号门口有一个下水道。
　　盖子上写着11。
　　艾利克斯费力把井盖掀开，出现了一个对于下水道来说过于华丽的梯子。
　　她沿梯子下行。
　　废弃停车场，墙上都是弹孔，可能发生过枪战，早就听说蜥蜴街很“邪”。
　　远处有亮光，她走近看。
　　小剧场的后门。
　　只有舞台是亮的，一束追光打在中央，借着舞台的光，她注意到已经有几个人落坐了。
　　艾利克斯根本不想费心看清他们的脸，这么重要的事，肯定不止她会变装。

　　等了又等，艾利克斯感觉到身旁站了一个人。
　　可能不是人，因为人有体温，这个玩意儿浑身上下透着凉气。
　　出于对爬行动物的恐惧，她不敢回头。
　　“滴滴滴”三下，应该是检测是否带了金属设备。
　　伸过来一把小刀，艾利克斯在手心划了一下。
　　够恶心的，要看血样，她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又庆幸自己想得周到，提前准备了一个假血包。
　　顺利过关。
　　直到“验票员”走到前面，她才看清是一条蟒蛇。
　　幸亏娜奥米没来，她最害怕蛇了。
　　巨大的蛇尾在地上无声滑动，艾利克斯严重怀疑蛇是用信子递小刀的，毕竟蛇没有手。

　　所有人都通过了，蛇也（无声）滑走。
　　幕布拉开。
　　追光灯照的地方出现了一块毛毯。
　　毛毯上面是一只白猫。
　　白猫很不安，身体起起伏伏的。
　　难道......
　　剧场里响起了广播。
　　“谢谢各位的到来，”广播说道。
　　“纯种白猫，是基因挑选过的，无法被改造。”
　　“无法被改造”意味着小猫出生后只能做宠物，现在已经很少很少了，但是仍然有很多人心理变态，买来这样的小猫进行虐杀，以此为乐。
　　“欢迎加入我们，让我们一起为纯种的世界努力。”

　　艾利克斯从来没见过猫猫生产，社会发展到现在，小猫仍然习惯在人类见不到的地方独自生产。
　　当舞台上的白猫痛苦生产时，她只能强装镇定。
　　不等白猫一一舔过新出生的宝宝，一个机器人出现。
　　精准地剪掉了小猫的脐带，将小猫带离猫妈妈身边，猫妈妈呜咽着想去追，却动弹不得。
　　艾利克斯这才看清猫妈妈脖子上拴了一条链子。
　　常和马丁厮混，艾利克斯对于科技发展也有所听闻，直到现在，基因筛选的技术都不算非常完美，培养出一个理想中的基因组合不是不可能，只能说是可遇而不可求。
　　很有可能现在市面上出现的小白猫都是这个猫妈妈的孩子。
　　铁链拴着，不断地生小猫，一次次看着孩子从身边带走。

　　“验票”的蟒蛇出现，碰碰艾利克斯，示意她起身。
　　艾利克斯跟着他走出剧场。
　　下水道出口那里，一个黑衣人早已等在那里。
　　一只黑色盒子，艾利克斯知道小猫在里面。
　　“欢迎你的加入。”他和艾利克斯握手。

　　“刚出去就下了雨，我就一路跑了回来，盒子被我扔了。”艾利克斯捂住了脸。
　　白猫妈妈绝望的呜咽声仍在她耳边回响。
　　娜奥米听完也沉默了。
　　直到蜡烛要燃尽，她才开口。
　　“纯种的世界和小白猫有什么关系？”
　　“徽章。”艾利克斯说。
　　“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很多民众对于国家的执政党不满，就会在窗户上挂上反对党的旗子，运气好的话，等到反对党上台，他们可以免于被清算。”
　　“现在是小白猫，下一步不知道还要搞纯种的什么，也许很快就到纯种的人了，回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种族灭绝。”
　　娜奥米从来没想过她会卷入这么大的秘密，足以颠覆整个宇宙。

　　艾利克斯搓了搓脸：“我得走了，我要去找维托里奥了。”
　　她把毛毯卷起来，将小猫裹在里面。
　　“任何人问起，你都没有见过我。”

　　这句话太像告别了，娜奥米心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