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行医指南》奥兰多在平静水面

18、第 18 章

　　十八

　　敲门声三下。
　　一般情况下，与患者的见面不应该有任何干扰的。进入娜奥米的诊室，患者必须关掉所有的电子设备。
　　大多数患者都很愿意遵循，他们很需要心理医师告诉他们该做什么，哪怕是关掉手机这样的指示。
　　除了今天。
　　娜奥米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治疗被打断。
　　或者是和贝蒂的每一次见面。
　　宝丽来已经顺利进入猫猫大学就读，可能是宝丽来太会做广告了，同为虎斑猫的贝蒂找到了娜奥米。
　　贝蒂在学校没有朋友，大家去毛球乐园玩不会叫她，她成绩不好不坏，长得不丑，并不像是校园霸凌的对象。
　　娜奥米认为她已经说明白了，不需要再和贝蒂独处了，她打开门。
　　是艾利克斯。
　　“嘿！”她说，“我想和你聊聊。”
　　“打扰到你了吗？”
　　所有的事情都讲究时机，时机对了，就连花里胡哨的西装也会觉得很顺眼。
　　“不会，”虽然心中狂喜，娜奥米还是绷着脸。
　　贝蒂也起来了，娜奥米说：“我很抱歉。”
　　“不会，”她摇头，“谢谢你。”

　　今天尤里不在，娜奥米亲自送贝蒂到门口。
　　等她回去，艾利克斯坐在她平时的座位上，娜奥米坐在贝蒂的位置。
　　“气氛有点沉重是怎么回事？”
　　娜奥米捂着脸：“差不多吧。”
　　艾利克斯哼了一声。
　　娜奥米抬头，看到律师以一种非常沉着的态度坐在那里，眼神关切又冷静，不知道的以为她是心理医师，娜奥米是患者。
　　“这是给我做咨询吗？”
　　艾利克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们有规定，不可以泄露患者隐私。”
　　“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
　　“朋友也不行，”娜奥米说，“律师应该也一样吧？”
　　艾利克斯耸肩，说：“我们有我们的方法，你想试试吗？”
　　“假设，”艾利克斯煞有介事地双手交叉，“我有一个朋友，一个女孩子，家世很好，但是看男人的眼光有点差，男朋友经常在未得到她允许的情况下和她......”
　　“是米莉？”娜奥米很惊讶，米莉决定起诉她的混蛋男朋友了？
　　“耐心，博士，”艾利克斯微笑，“这只是一个故事，完全虚构的。”
　　娜奥米做了“请”的手势。
　　“她终于有一天受不了了，男朋友给她打得鼻青脸肿，趁男朋友睡着，她偷偷跑了出来躲到了朋友家里。对朋友痛哭之后，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或者说两个人，曾经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好心人......”
　　“顺便说一句，这两位好人都很漂亮。”艾利克斯眨眨眼，“故事设定而已。”
　　娜奥米笑。
　　“我继续，好心人给她留了联系方式，她虽然有点恋爱脑，但是记忆力很好，她在纸巾撕掉之前记住了那串数字，她决定了，拨打了那个电话。”
　　“什么时候的事情？”娜奥米问。
　　“上周，”艾利克斯补充道，“这个故事是上周写的。”
　　“好心人介绍了专业人士给她，她起诉了混蛋男朋友，今天刚刚出了判决。”
　　艾利克斯顿了一下，说：“不给点反应吗？”
　　娜奥米拙劣地模仿了一下打鼓声。
　　“谢谢。”艾利克斯笑。
　　“她百分之百地胜诉了，混蛋男朋友，现在已经是前男友啦，除了钱之外，还有了限制令，不可以靠近这个女孩子，而且脚部注射了电子锁链，持续三年，为了监控他的行为。”
　　“天！”娜奥米跳了起来，“太好啦！”
　　像演员谢幕一样，艾利克斯动作夸张地鞠躬。
　　“女孩子现在在哪里呢？”
　　“她直到胜诉了才告诉爸爸妈妈，今天他们把宝贝女儿接了回去，听说她家里有些关系，那个前男友可能要倒霉了。”
　　“他活该，”娜奥米皱眉。
　　“当然！”艾利克斯点头，“她还说这段时间因为恋爱，忽视了家里人，她想先陪爸爸妈妈，她会和好心人一直保持联络，希望有一天能在第一次见面的餐厅再相聚。”
　　现实世界的家暴率远远高于数据统计，很多人在遭遇了家暴之后都不会离开施暴者，还有一部分人只会把这段经历深埋心底，直到有一天，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让秘密爆炸。
　　艾利克斯说得简单，可是一想到米莉小小的身影，偷偷摸摸地跑了出来，飞到白熊酒吧，站在法庭上一遍一遍地揭开伤疤......
　　娜奥米感慨万千。
　　如果所有遭受家暴的女生都有这样的勇气与运气，她会不惜一切帮助她们，包括邓普斯太太。

　　：等下，如果邓普斯太太离婚了，她又来找艾利克斯怎么办？
　　：重点错！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谁和谁恋爱这种小事吗?

　　艾利克斯每天准时准点来诊所等娜奥米下班，娜奥米还真以为她无所事事......
　　娜奥米很高兴，可能是太高兴了，四肢先于大脑行动了，她拥抱了艾利克斯。
　　“谢谢你。”
　　艾利克斯顿了一下，说：“没什么，我只是做了一点我能做的。”
　　她反而要谢谢米莉，她厚着脸皮又去找了还在做婚姻法的朋友，两个人因为这件事又恢复了友谊。
　　“她的伤口会愈合，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肯定的，”娜奥米在心底默默许愿。

　　艾利克斯从拥抱中退了出来，很夸张地拍手：“所以！”
　　“嗯？”
　　“怎么了？你刚才和那只虎斑猫......”她指的是贝蒂。
　　“哦......”娜奥米还是很犹豫。
　　艾利克斯仔细观察娜奥米的表情，她说：“你有没有钱？硬币就行。”
　　娜奥米的口袋里正好有白天买东西找的零钱，她拿出一个硬币。
　　艾利克斯拿过硬币：“好的，现在我收了你的钱，你就是我的客户了，我必须要为你保密。”
　　“可是你没有律师执照吧......”娜奥米又不是猫猫。
　　艾利克斯挠挠头：“那是不重要啦。”
　　“你不相信我？”艾利克斯想到教皇的信封，“哪怕有一次我没管住嘴，真的，只要一次，我就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的生存环境远比你想得要危险呢，博士。”
　　算了，娜奥米真的憋太久了，很多人不相信，即使是心理医师也需要一个心理医师。

　　“你想了解自己吗？”
　　问题太突兀，艾利克斯表情像吃了苍蝇，娜奥米笑：“你别误会，这不是什么测验，就是字面意思。”
　　“想啊，”艾利克斯说，“有人说我是ADHD。”
　　“你觉得我是吗？”
　　“我觉得你很沉默，有时候。”
　　既然是在诊室里，就要真诚，何况娜奥米从来不说假话。
　　除了那次给张老师作证。
　　“你好像说了很多话，但是都不是真心的，你并不认同。”
　　艾利克斯翻白眼：“我是个律师。”
　　“我知道，”娜奥米挥挥手，“很多人都想了解自己，有意识地无意识地，心理医师只是一个辅助作用。”
　　“你们不给答案。”
　　“不，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娜奥米想到布偶猫奈梨酱，“奈梨酱是例外，紧急情况。”

　　贝蒂是另一种例外，她从来不想了解自己，连试也不试。
　　她讲了同学排挤她的事情，娜奥米问：“你觉得是因为你和大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吗？比如说大家都很喜欢听音乐......”
　　贝蒂打断她：“这应该你告诉我吧？这不是你的工作吗？”
　　娜奥米试图让贝蒂更多地谈论自己。
　　从简单的问题“你昨天都做什么了？”到“你觉得同学们对你有误解吗？”类似这种稍微涉及到一点内心想法的，她都是沉默应对，要不就是说同学们是“蠢蛋”。
　　无解。
　　贝蒂只会一遍一遍地说“是你误解我了你对我有偏见我只有和你相处的时候才会遇到这些问题”，当娜奥米进一步想探讨的时候，她又沉默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还要来，如果她觉得我对她有偏见。”娜奥米在开会的时候和同事们分享道。
　　好像她来诊所只是为了和娜奥米吵架，让娜奥米承认是自己“能力不足”。

　　律师默默地听完，难得没有插科打诨。
　　娜奥米想起刚才自己的话，打趣道：“你看我说吧，你有时候就会这样。”
　　艾利克斯笑：”我不是专业人士，要斟酌一下再发言。“
　　”你的同事们都怎么说的？“
　　惠特妮说：“可能只有在你这里她才觉得有掌控感。”
　　贝蒂在学校被排挤，这不是她能控制的事，看她对娜奥米的态度，娜奥米多多少少能猜到别人是怎么看贝蒂的。
　　和贝蒂聊天并不轻松。
　　毫无进展，贝蒂一点都不愿意努力探究内心的想法，娜奥米试了很多方法，想激发贝蒂的兴趣。
　　她尽力了，而且她越来越疲惫，甚至出现了反移情。
　　娜奥米很抗拒和贝蒂见面，得知贝蒂预约了时间之后，她就会很焦躁，想要去运动或者买东西。
　　这不是个好兆头。
　　“很多人都觉得心理医师不是人，”娜奥米说，“连机器人都不算，毕竟我们现在的人工智能也有七情六欲。”
　　“一块石头。”艾利克斯说。
　　“对，可能还比不上石头，太阳照过的石头会发热，”娜奥米叹气，“但是心理医师就是......”
　　“算了，就是石头吧。”她承认了，她是一块石头。

　　艾利克斯说：“我觉得你应该放手。”
　　“和谈恋爱差不多吧，人与人，人与猫，心理医师和患者，不行就散了吧。”
　　“我总觉得我辜负了她，虽然贝蒂不配合，她还是抱有希望来的，她期待我给她一个解决方案。”
　　“你想证明给她看。”
　　“我没有！”娜奥米立即否认，又说，“可能吧，我真的不知道。”
　　“你应该放手，娜奥米。”
　　“你们不会有结果的，”这句话太有歧义，她们一起笑了。
　　笑了一会，艾利克斯郑重地说：“应该让她去找更适合她的医生，你越是这样拖着，她越不会好，你的善良反而害了她。”
　　“我从来没有主动停止患者的治疗。”
　　“我知道，凡事都有第一次嘛。”
　　艾利克斯恢复了嬉皮笑脸：“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甩过别人？”
　　“正经点！”娜奥米作势打她。

　　“让我想想。”
　　娜奥米这样说着。
　　艾利克斯点头，谁也没有再说话，娜奥米很喜欢这种不尴尬的沉默。

　　直到敲门声再响起。
　　“请进。”
　　两个UAB IX 机器人走进来。
　　“娜奥米小姐。”一个机器人双手递过一个蓝色的信封。
　　“艾利克斯，”另一个懒洋洋地喊道。
　　“我是。”艾利克斯举手。
　　懒洋洋的机器人没好气地甩了一个信封，艾利克斯跳起来抓住。
　　他们一起打开信封。
　　「我最最亲爱的娜奥米，欢迎你来参加玛格丽塔小姐和乔瓦尼先生的婚礼。」

　　“丽塔要结婚啦！”娜奥米尖叫道。
　　“我也被邀请了......”艾利克斯举着信。
　　上面写着「艾利克斯小姐......」
　　“真是差别对待！我连亲爱的都没有吗......”律师抱怨道。
　　信封里掉出一张纸。
　　“那是什么？”
　　“PCL-R，”艾利克斯读出声，“花言巧语，肤浅的魅力，宏大的自我价值感......”
　　“这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测试你是不是心理变态。”
　　娜奥米好奇：“丽塔给你的？会不会是放错了？”
　　娜奥米的朋友都要结婚了还这么操心别人......
　　艾利克斯叹气。

　　“没寄错啦。”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