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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第二章
      直到躺在床上,宋寄在棉被里滚了几圈,又使劲掐了把自己大腿,确定自己没有做梦后,才将头埋在被子里,傻笑起来。

      刚才他的大哥说,让他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同沈明意去族学。想起沈明意,宋寄将头埋得更深,结着冻疮的耳尖透出新粉。

      本以为他的上乾兄长已是世间少有的容貌气度,没想到,竟a真的会有人比他的兄长还要出彩,真的很像一轮月,不刺眼,不扎人,但却不容忽视,还让人无端生出好感。

      宋寄又咧开嘴傻笑一声,反应过来,他绷起脸用力掐了把自己大腿,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闭上眼,蜷缩起身体将自己抱住,不一会儿,被褥里就传来平缓的呼吸声。

      屋外,点点梅花,片片鹅毛,雪也停,风也消。
      宋寄睡在绵密厚实的锦被中,总是蜷缩的身体缓缓舒展,睡了这辈子他最安稳、最舒适的一觉。

      翌日,天刚透出鱼肚白,宋寄凭着从前在养父母家的习惯,强睁开眼,但一直绷在身体里的弦在暖意中被揉断,无力抵抗的倦意从身体深处袭来,他朝里翻了个身,用脸蹭蹭温暖舒适的被面,又慢慢闭上眼。

      窗外琼花压梅枝,一阵风过,一簇雪从枝头夹着梅花摔在雪地里,宋寄耳尖微动,猛地睁开眼,从床上一跃而起,耷着鞋来不及穿好,缩着脖子跑到他昨夜挂着校服的木架前,匆忙将校服套在自己身上。

      校服是沈明意给的,说是当时管事的做错了码子,现在刚好便宜了他。

      他又拿起昨夜沈明意送他的牙刷子和牙粉,小跑去院里洗漱,结果他刚拉开屋门,就看到了放在门框边上正冒着白气的一壶热水。

      宋寄盯着热水,手指勾了勾,又抬头看向沈明意房门,院里只有他和沈明意,这是沈明意放在这儿的。

      他眯起眼睛,再一次感叹宋家人真不一般,随随便便就结交了这么个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大好人。

      宋寄站在门口傻乐呵,又一阵寒风扑面而来,他才回神,拎起水,抱着盆子朝院里走。

      沈明意坐在屋内,点了盏油灯,听到院内动静,放下手中游记,推开窗子,看向院里略显单薄的那道身影。
      现在天还未大亮,但因视力极好,他还是发现那人结着的冻疮,新的旧的,堆在一双不大的手上,再往上看去,就能发现,主人身体不断发颤,和苍白没有血色的脸。

      沈明意缓缓收回目光,继续执书细读,不再管院内动静。

      急急忙忙将自己收拾妥当后,宋寄小跑到院里的另一间屋子前,他抿抿唇,弯起手指叩叩木门,声音照例不大:“沈兄,我收拾好了。”

      他正打算再敲一次的时候,门被打开,沈明意站在他面前,也穿着那件族学的湖绿色白边纹绣校服,他刚才借着井水照了自己模样,本是还有几分得意,但看到沈明意,他突然自忏形愧起来。

      沈明意穿起来像一块质地极好的美玉,他在沈明意身边,像一块蔫不拉叽的菜叶。

      “宋兄,先进来吧。”

      沈明意温和道,他见宋寄扯着衣角,目光在他身上的校服和自己身上的校服来回移动,勾唇,只当这是宋寄的少年心性,爱美,想要他人夸赞,“这身衣服极称宋兄,”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宋寄头上散散绑着的发带,“若是换上簪子,应是更添风流。”

      他这话不假,这件湖绿色白边纹绣束腰冬衣校服穿在身形消瘦的宋寄身上,不像他人一般臃肿,倒显出几分少年人独有的朝气,也给宋寄原本畏缩苍白的脸,添了几分色彩。

      宋寄抬头,不好意思地把校服容易起褶的地方又小心拍了拍,摸摸脑袋上发带,面上露出羞赧,下意识撒了一个谎:“我簪子、簪子忘带了。”

      他哪有簪子那种玩意儿,以前觉得好玩,随手用树枝刻了一支,被别人拿自己的簪子好一通嘲笑后,他就掰了簪子,重新用起从衣服上随意扯下的布料带子。

      听到这话,沈明意不再追问,抬手指向屋子中央的桌子,桌上放着还在腾着热气的早食:“先用膳。”

      说完,又坐在靠窗的位置,不再管宋寄,执起那本游记继续看了起来。

      宋寄不自在地走到桌旁,看着他在养父母家从未见过的早食,咽了口口水,抿唇看向沈明意。

      沈明意似有所感,从书中抬头,弯起凤眼:“宋兄不用顾虑,我已吃完了。”

      宋寄怔怔盯着沈明意形状艳丽但瞧着分外温和的凤眼,脸上腾烧起来,他闷闷嗯了一声,慌张坐下,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几口后,他又悄悄抬眼,怕沈明意嫌弃自己吃相难看。

      幸好,沈明意又开始读书了,宋寄心里松了口气,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放下筷子,屁股从凳面上腾空,双手向下搬起木凳,偷偷挪到另一边,背对沈明意。

      做完这一切,宋寄才又拿起筷子,风卷残云吃了起来。

      他想起自己在养父母家时,每顿饭都不允许上桌,只有他们吃完后,才能看看还剩些什么饱肚。

      起先,他也能还坐在桌上吃,但有一次被那位坤泽弟弟发现后,哭闹着唤来他的养父母给了他一顿毒打,还饿了他两三天。

      此后,他便只能抱着他央隔壁陈哥哥刻的木碗蹲在角落,像只耗子,埋头将那些渣滓剩饭吃得一干二净。

      宋寄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但还是一口一口不知饥饱般将饭菜塞进嘴里,塞得严严实实。
      他垂下眼,回想昨夜和亲身父母相认的场景和对话,心里酸酸胀胀,他的爹爹和阿娘为什么不问他在养父母家过的什么日子啊?

      他反复咀嚼嘴里的食物,吸了吸鼻子,明明他看到隔壁陈家小妹,每次受了委屈都不用自己主动说,陈大叔陈大娘就会把她抱在怀里,一口一口一个心肝宝贝,问她受了什么委屈。

      “宋兄,看这只簪子如何。”

      清润的声音像一涓溪水平缓流进胸口滞闷处,宋寄忙将食物咽下,无措盯着面前的翠色花纹玉簪,放下筷子,胡乱在他刚才还视若珍宝的校服上擦几下,小心翼翼接过簪子:

      “沈兄,这、这会不会太贵重?”

      “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这根簪子不仅衬校服,”沈明意一顿,目光滑到宋寄梳的歪歪扭扭的发髻上,眼里露出笑意,“再者,族学的夫子素来严厉,宋兄的发带虽别有风趣,但夫子见着了,可不会轻易饶过宋兄。”

      “可是、可是,宋兄,我、我太久没用过簪子,已经不大会用了。”宋寄听了,心里一缩,攥着簪子将头埋得更深,牙齿咬住唇肉,害怕沈明意发现自己撒谎。

      沈明意目光滑过宋寄叠着新旧冻疮的耳朵,过于粗糙的手,和穿着冬服也有些消瘦的身形,心下了然,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从宋寄手上拿过簪子,没有揭穿宋寄拙劣的谎言。

      宋寄盯着空荡荡的手,吸吸鼻子,眼眶酸涩,果然,沈明意发现他撒谎了,也要瞧不起他了。

      他正黯然神伤时,却听到头顶传来沈明意更加温驯的声音:”时候不早了,我替宋兄簪发,宋兄先用早膳。“

      宋寄绞着的手指顿下,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他又拿起筷子。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两人出发的时候,天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宋寄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抱着沈明意刚才给他的书箱,望着走在他前面挺拔修长的身影,又忍不住傻笑起来。
      他赶忙晃晃自己脑袋,心里对自己喝道:不准笑,再笑嘴巴都要被冻在牙上了!

      果真如宋呈说的那样,两人行了不到一字时间便到了族学。

      宋寄望着族学在的大院子,抱紧手中书箱,心里有几分慌张。

      宋家族学与其他家族族学不同,除了宋家子弟外,还有权贵或寒门贵子。

      不过比起宋寄从前偷偷去的大部分是和庸的私塾,宋家族学的学生皆是在外难得一见的上乾。

      上乾多生于世家大族,各个皆为人中龙凤。
      坤泽数量多于上乾,因有热潮,又易被成契,不管男女,往往委身在家。
      和庸人数最多,最普通,虽皆可孕,但分男女。

      其中,男性和庸最被世家轻视,不仅是才能容貌多平庸,更重要的是,不好生养,完全断了与其他家族上乾联姻的路。

      故世家大族皆以生出男性和庸为耻。
      普通百姓也不例外。

      故而当沈明意带着宋寄踏进屋子的那一瞬,众上乾的目光皆落在跟在沈明意身后的宋寄上。见他容貌堪堪算得上清秀耐看,气质还畏畏缩缩,是绝大部分和庸的模样,更是心生不满。

      与一旁同为和庸的沈明意真是天壤之别。

      “宋家这是做什么,怎么又来一个和庸?有一个还不够吗?”
      “和庸也配同我们一起上课?沈明意这样的我心服口服,他这样的,莫不是宋家专门来折辱我们?”

      宋寄脚步一顿,张皇无措仰头望着面色不变的沈明意,沈明意展眉冲他安抚一笑:“宋兄今日先与我同桌,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问我便是。”

      说完,无视那些上乾,带着宋寄走到最中央的位置,宋寄顶着上乾们轻视眼神惴惴不安坐下。

      见沈明意开始准备上课,他也细颤着手学沈明意的样子从书箱里拿出笔墨纸砚与经书。
      摆好后,又模仿沈明意研墨,结果他手一抖,墨汁四处飞溅,有几点还溅在沈明意袖子上。
      宋寄一怔,放下手中墨块,僵硬地望着沈明意校服上的墨点。

      见他此番丑态,学堂里又传来嗤笑声。

      沈明意放下手中墨块,看都没看身上墨点,见宋寄像是被吓得不轻,心中叹了口气,拿出帕子,沾了水递给他。

      宋寄缩缩脖子,将满手脏污的手藏进袖子里。

      沈明意无奈,自己拿起帕子,轻柔地将宋寄脸上的墨点擦干。

      擦完后,又强硬扯出宋寄的手,温声道:“我带你去洗手。”

      学堂里那些上乾又发出三三两两嗤笑声,沈明意看向身后众上乾,面露不悦,那群上乾虽爱嘴上贬低沈明意,但却从不敢当着沈明意的面真正做些什么。

      一是沈明意才气天下闻名,二是有门路的都知晓,当今圣上,已有意栽培沈明意。

      他们一开始也想结交沈明意,谁料这厮油盐不进。
      一只和庸到底哪来的胆子?莫不是真以为自己要平步青云?

      一人却除外,只见一长相过分艳丽的上乾懒懒蜷在角落里,狭长眸子,面色苍白,如一条阴冷艳丽的毒蛇:“沈兄旁边那位兄弟,当真是一副可怜模样,惹得沈兄如此怜惜。”

      这上乾话音刚落,立马有上乾也跟着附和,宋寄忙收回手,无措揪着衣摆,脸色惨白。

      那上乾却还不放过他,接着道:“仔细瞧这位兄台的神色,和昨夜那小倌真是一模一样,惹人怜爱得很。”

      他话音一转,目光转向沈明意:“原以为沈兄是个君子,今日这般作态,真是叫人心凉。”

      一阵哄堂大笑,宋寄胸膛剧烈起伏,他恶狠狠抬头朝角落那边望去,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拿起研了一半墨的墨台,冲到那位上乾身前,直接将墨汁泼到这上乾身上。

      他如今父母是世家的老爷与夫人,他也是宋家嫡子,还怕区区一名上乾不成?

      坐在一旁的长脸上乾反应过来,大惊失色,扑到那名上乾身旁,慌张道:“三皇子,你、你没事吧。”

      李应乾不耐地推开那人,如蛇一样阴冷渗人的眸子盯着宋寄,过分殷红的唇缓缓吐出几个字:“你死定了。”

      三皇子,当今圣上最宠爱,却又最无可奈何的纨绔皇子。

      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颅顶,宋寄被吓得手一松,他朝后猛退一步,墨台“哐当”摔在地上。

      一人温暖的手此时扶住他的肩膀,宋寄惊惶抬头,满脸绝望看着沈明意。

      沈明意摸了摸他的头,将他护在身后,沉下脸:“三皇子贵为天潢贵胄,却在学堂公然挑衅同窗,不知今上知晓,会如何想?”

      “三皇子该感谢宋兄,用这墨宝泼醒自个儿,免得再说出损害皇家脸面的话。”

      说完这些,沈明意拉住宋寄的袖子,将人牵出学堂,他低头对还未回神的宋寄道:
      “不用担心,他不能把你怎么样,我先带你去洗手。”

      他又恢复温润模样,又摸了摸宋寄脑袋:“好了,别发呆,夫子等会儿就要来上课了。”

      宋寄愣愣点头,他想起刚才三皇子眼神,又悄悄往沈明意身边挪了挪,嗅到沈明意身上像是梅花,却比梅花还好闻的熏香味儿,惴惴不安的心稍稍平息一二。

      李应乾一脚踹翻案桌,冷笑一声,盯着门口,眯起狭长的眼,猩红的舌尖抵过齿牙,不怒反笑,他的几个伴读知这是他怒极时候的反应,低头完全不敢吭声。

      那和庸怕是惨了,这三皇子可是睚眦必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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