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足轻重》三千亿世界

16、第 16 章

　　“快化了哦。”
　　女人的声音和面前摆着的冰淇淋一样，甜的令人发腻。

　　“嗯。”
　　周凌意拿起勺子象征性地舀了一勺，冰淇淋被刮出小小的一个圆角。他捏着勺子送进嘴里，冰凉在嘴里一瞬间化开，他的脑子此时此刻和味蕾一样，被刺激性的感官赶至清醒。

　　周凌意不想承认，刚刚走的时候他几乎是刻意地没有看向陈历。

　　多一份关心对他来说都是累赘，所以那个人走上台阶的每一步对他来说都是负担。即使如此，他依然不受控地动摇了。忍不住想要将一朵高岭之花踩在脚底下，用脚尖狠狠地碾进地里，除了暴虐的心理快感之外，还有什么？

　　拆穿他。

　　把人踩在脚下，等着看装作逆来顺受的他忍无可忍地反击，跟自己说只是一时兴起的猎奇而已，只有这样才符合周凌意对感情的预期。

　　“这个味道也蛮好吃的，你尝尝嘛。”

　　赵昕的手捏着勺子伸到眼前，周凌意轻轻往后靠了一下。

　　目不可测的细微动作，赵昕还是看进了眼里，她看到了，周凌意在嫌弃自己。

　　“你怎么一直没走？不是让你先回？”周凌意撇过头，递过来的勺子尴尬地停在半空，然后默不作声地被收了回去。

　　“啊，嗯，反正我回家也没事啊。”赵昕把收回的勺子插回自己的碟子里。

　　“没事就找点事，别做多余的事。”周凌意头也没抬，招呼了店员买单，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坐回车里关上车门，迟迟不见老王开车。

　　“怎么了？”周凌意问。

　　“小姑娘好像有话要跟少爷说？”老王尴尬地努了一下嘴，把头往店门口的方向偏了一下。

　　“直接走。”周凌意回道，看着老王的表情有点好笑，接着想到自己刚才发的邪火又登时笑不出来了。

　　多喂自己吃口冰淇淋算得上什么罪过了？无非还是刚才学校那档子事让自己心里止不住地毛躁。说渴了要喝水的是自己，等不及人买水回来要先走的也是自己，但是说是要走，到底也知道齐唐在帮衬着那人，磨磨蹭蹭半天，想着也总该是快从东区回来了。

　　结果半路杀出个赵昕，自己还没回过神，白晃晃的胳膊肘就绕上来了，这边还没来得及把那只手扒拉下去，那人就气喘吁吁出现了。

　　还没完，周凌意属实没想到班长确实心理耐操，女朋友挂在手上人也不管，千里迢迢捎回来的可乐就这么直愣愣地递到眼前，刚想上手接，就被赵昕一句“不喝可乐”挡了回去。

　　“关你他妈什么事啊？”

　　老王看着路，心里还在琢磨着刚刚店门口的情景，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就追出来，自家少爷倒是头也不回就拍屁股走人了，正想着年轻人你追我赶好不活力，冷不丁后座突然传来周凌意莫名其妙的一句。

　　老王心里咯噔一沉，莫非是在骂我？是说我刚刚不该多停几秒给小姑娘说情？可是他四五十岁的大老爷们，看在眼里都是孩子，看着孩子闹别扭了，忍不住似地就多说了这么一句。

　　“少爷？”老王心虚地探了一句，后座拉着隔板，往后视镜看也啥也看不见。

　　“没事，我跟齐唐说话。”

　　周凌意眼神飘忽地答了一句。哪有什么齐唐，他没想到自己想着赵昕那档子破事，一心烦躁气的骂出了声。

　　老王哆哆嗦嗦地缓踩刹车，这一路，可终于是到家了。平时齐唐在还好，齐唐不在只剩小少爷在车上，他着实是摸不清少爷的脾气，生怕得罪了。

　　周凌意盯着一楼门厅的电梯，数字和他现在的表情一样毫无表情。

　　经过齐唐门口，房门紧闭，屋子里也没什么动静。往常不是在放闹腾的音乐，就是剧目里打杀场面的叮铃桄榔，这会儿倒是死水一潭。

　　周凌意压了一下门把手，推开了门。
　　齐唐躺在床上滑着手机，听见门口响动也没撇头。
　　“死了？不出声？”周凌意站在门口。

　　“咋了？约会约完了？”齐唐还是没有转头，手指点戳着屏幕，温温吞吞地回了一句。

　　“少他妈跟我阴阳怪气。”周凌意走过来，拿起床尾的枕头一把砸向玩手机的人。

　　“你跟我发什么邪火啊？”奇了怪，齐唐把脸上的枕头扯下来，周凌意分明这会儿是生气的，可他有什么好气的？

　　“你不是开开心心约会去了吗？咋了？你女人呢？没在楼下等你？”齐唐知道自己在阴阳怪气，可他控制不了，他想到赵昕那副嘴脸就觉得心里作呕。

　　“她惹你了？”周凌意也觉得不快，可是他没搞明白齐唐这股怒气是哪来的。

　　“嗯。我觉得她烦。”齐唐答道。

　　“陈历就不烦？”周凌意问出口就后悔了，他压根不想提这人名字，眼下提到就觉得毛躁得很。

　　“嗯。”齐唐这会儿也懒得管周凌意在想什么。他一个局外人，看戏似的也管不着，只是觉得陈历这人挺好，周凌意不该也没道理欺负别人。

　　“你喜欢你上啊。”周凌意蹙了一下眉毛，说不准是什么表情。

　　齐唐没有说话。他直起身子，两只腿从床上拎起来，转了个方向，踏着地板，鞋也没穿径直走到周凌意面前。

　　“他是人，不是东西。他喜欢你，天王老子来了他今天也喜欢你，你有本事让他喜欢，但没本事让他不喜欢。周凌意，他认真的。”

　　齐唐说得认真，周凌意都愣了一下。平时少见他这么认真的说话。

　　“不喜欢就好好跟人说，还是你怕？”齐唐盯着周凌意，他知道自己是离奇地正儿八经了一回，但是即使是局外人也有看不过去的时候。

　　他明白周凌意没什么这方面的心思，也不知道怎么开解陈历，他只知道这条路陈历就算闭着眼走到黑也没什么指望。周凌意哪来的心去喜欢别人？他的那颗心早在十年前就被自己亲妈丢到马路上碾了几百遍，稀烂。

　　“有病。”周凌意扫了一眼齐唐，转头走了。

　　第二天俩人到校不算早。郭言静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七八个月了，正是胎位固定的时候，一大早说是要去医院做产检，老王先把人送到了医院，再来调头回来送俩人上学。

　　前天晚上也算不上吵架，加上齐唐又是个不过脾气的，隔天起来还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死样子。

　　陈历去了趟办公室，回班时看到周凌意，心里又是一紧。昨天听完齐唐说了周凌意以前的那些事，只觉得心拧成皱巴巴的一团，现在看到这人清清冷冷的脸，如果不是听了齐唐亲口说，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把那些血淋淋的过往安到这个人漫不经心的脸上。

　　“班长，发作业啊，我来吧。”齐唐看着陈历从门口走进来，屁股还没坐热就殷情地凑上前去，伸手一把把几十人份的作业揽到自己怀里。

　　他突然想到周凌意昨天说“你喜欢你上啊”，不禁觉得好笑。不知道的看起来怕是真要觉得他对陈历有什么心思，但是只有齐唐自己心里清楚，他对陈历没兴趣，对周凌意也没有，出于本能地亲近陈历是因为觉得这人实在需要帮衬一把。

　　毕竟喜欢上周凌意的人，多半没什么好下场。现在看不出，日后为感情吃尽苦头的时候还有的事。何况陈历本身就是招人喜欢的，他想交朋友也没有任何奇怪。

　　陈历懒得搭理，他眼里只看得到周凌意。顺手把作业递出去，然后不咸不淡说了声谢谢，回了自己座位。

　　刚坐下没半晌，赶在上课凌之前又站起身，走向周凌意座位。

　　“昨晚回去整理了一下见学计划表，你要准备的部分我帮你标出来了，你不想做就搁着，放着我做就行。”

　　说完见周凌意没回应，又干着嗓子继续说：“就这两天了，下下周大概就出发，这两天去给刘老师看一下，没问题的话机票什么的可以开始订了。”

　　“你都要替我做了还给我看干嘛？”周凌意伸手接过资料，随手翻了两下丢在桌上，眼皮都没抬一下。
　　“因为我想和你说话。”陈历面无表情地答道。

　　饶是周凌意也愣了一下，这人说冷也冷，怎么说起不要脸的话这么得心应手？

　　他抬头看了眼陈历，只见这人含着下巴抿着嘴，往上看，眼睛不知道怎么的红了一圈。周凌意突然想到昨天好像是被这人强吻了，说是强吻，自己却紧张的连呼吸都不会。他嗤笑了一声，确实猜不到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上课铃响了。陈历不知道周凌意盯着自己的脸突然嗤笑是为什么，事到如今就算被嘲笑，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丢人的，只想到周凌意小时候受过的委屈，他觉得自己在这人这里再被蹂躏都心甘情愿。

　　周凌意看着陈历的背影，皱了一下眉毛，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