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舍得我难过》祁尔闻

98、骑士与皇后

　　陈尔琦不知道高冠宇在骂他还是Sean，只觉得尴尬，故意装没听见，皱着眉头，侧着耳朵，意思是你在说什么？

　　高冠宇冷笑一声，懒得张嘴了。

　　这个乏味的游戏又继续了几圈。Mona终于学乖了，没再捉弄他，Sean也恢复了正常，没再做出些奇怪的反应。唯独有两个怪家伙一直干扰游戏进程，一个是Ian，爱抬杠爱耍赖，既玩不起也输不起。还有一个是高冠宇，只会铁青着脸应一声“米阿呢”，就好像一块钢板，将所有人的“表白”拒之门外。

　　陈尔琦隔几分钟就要把手机摁亮看时间，心想，该结束了吧，怎么还不结束……

　　终于，有人说别玩了，越到后面大家脸皮越厚，没意思。

　　陈尔琦心怀感激地看着他，心想，吃吃蛋糕就能散了吧，结果两个韩国人跳出来说我们换个游戏吧，玩The King’s Game怎么样。

　　Mona和V姐像是打了鸡血，嚷嚷说，这个好这个好，就应该玩点成年人该玩的游戏。

　　Sean没听清，碰了碰陈尔琦，“那俩人说啥？玩什么？”

　　“国王游戏…”

　　Sean笑笑， “韩国人真的蛮无聊的。”

　　陈尔琦叹了口气，没吱声。他想“早退”，但没编好理由，也不好意思开口。犹豫着犹豫着，就错过了时机。扑克牌已经被理好了，在人群中间摊成一排。13个人，13张牌，从A到K，K是国王牌。

　　有人紧张兮兮地凑上去抢，陈尔琦没有，从大家挑剩的几张牌里抽了一张，是5。

　　他松了口气，因为他不想当王，懒得去想一些无聊的整人游戏。

　　抽到K的是一个韩国女生，她很害羞，似乎还没想好点子，一直在向旁边的人求助，嘴里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大家的馊主意不少，有人说喝交杯酒，有人说让他们手拉手在公寓里逛一圈，还有人说，让他们亲个嘴得了……陈尔琦听得提心吊胆。

　　最终，她采纳了其中一人的建议，红着脸说：“那…那就请抽到A的和抽到2的，一人用嘴巴吸住纸牌，另一人再把那张牌吸走…”她边说边把牌贴到嘴唇上做个示范。

　　高冠宇顶着张臭脸，把牌往地上一扔。Ian幸灾乐祸地摸起来，喊道：“Henry是A。”

　　立刻，Mona一边扭一边尖叫，“哎呀，不行不行不行！肯定不行。”

　　终于有一天，她也成了被看热闹的人，她也成了被起哄的对象。陈尔琦心里升起一股“大仇得报”的畅快。

　　然而，趁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高冠宇就已经把大半杯酒灌进了肚子，“我干了啊！”

　　喝了酒，惩罚游戏自然就不用玩了。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呀！”Ian说。

　　“你好意思说我？”

　　高冠宇一番话，臊得Ian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陈尔琦猜到了，高冠宇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因为大家起哄，因为顾虑现场气氛，就乖乖就范，做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儿。游戏也好，玩笑也好，都不行。

　　“太好了，那我也自罚一杯。”说完，Mona也仰头喝了半杯酒。

　　“真没劲。一开始就喝酒，这尺度又不大…”

　　“要不从下一轮开始不准喝酒，必须执行怎么样？”

　　“那也不好吧？”

　　大家讨论开了。陈尔琦望了望脸都喝红了的高冠宇，又瞅了眼Mona的侧脸。

　　后面几轮陈尔琦都很幸运，既没抽到K，也没被人点名。Mona就没那么好命了，一再被国王选中，有一轮是跟Ian，其中一人要在另一人身上做俯卧撑。Mona没有明确表示拒绝，反而是Ian死活不肯。犟到最后Hana只好跳出来打圆场说，算了算了，Ian有女朋友，传到他女朋友耳朵里不太好。

　　Ian这人呢也是个怪咖，换作旁人顺坡下驴说自己女朋友介意，这事儿也就算了，可他偏不，抻着脖子说：“跟她有什么关系？没女朋友我也不干，来来去去都是这些招儿，亲亲抱抱什么的，傻的要命…”

　　高冠宇也不是盏省油的灯，逮着机会报复他说：“所以呢？让国王重新想一个惩罚给你吗？”

　　“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国王…”

　　“那我刚才喝酒关你什么事？你不是说我没意思么，你有意思你来啊！”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了，陈尔琦赶紧伸长胳膊，越过Mona，扒拉了一下Ian，“行了行了，有什么好吵的。”

　　Ian不吭气了。

　　高冠宇看了眼陈尔琦，也不响了。

　　陈尔琦收回胳膊的时候，注意了一下身旁的Mona。不久前还像个活宝的她，忽然没了精气神，黯淡，不作声，像被罩在一团乌云里。这个游戏玩到现在，两次“不配合”都发生在她身上，难免让她多想，让她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人不可能一直走运，后面一轮，陈尔琦就中枪了。

　　Hana抽到了K，她像是憋了一肚子的坏水，着急说：“请抽到7的人，亲吻抽到8的人的锁骨。”

　　那个胖嘟嘟的韩国男生立刻作出晕倒状，看来他是7。

　　“谁是8啊？”Hana问。

　　陈尔琦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方片8举到面前。

　　几个韩国男生带头起哄，陈尔琦听不懂，不自觉看了眼高冠宇，他在低头划手机。

　　“Are you okay with that?” 7号红着脸问。

　　“If you\'re OK, I\'m OK.”陈尔琦说。

　　V姐差不多坐在两人中间的位置，等不及地让出空间，“那还等什么，快开始吧！”

　　“没事，你坐着吧。”

　　陈尔琦站起身，走到7号跟前，半蹲着，把帽衫的领子往下扯了扯，露出右边的锁骨。来英国才两个月，他已经瘦了一大圈，那深深的凹陷像一只白瓷碗，刚好盛得下一个吻。

　　7号有点紧张，赶忙起身，把脸往跟前凑了凑，又害臊地躲了躲，傻笑。

　　“It’s ok…”陈尔琦把脸撇向左边，轻声说道。

　　7号收起笑容，朝他右侧锁骨的上窝凹陷处吻下去。

　　陈尔琦越过7号的头顶，下意识地望向对面的高冠宇。高冠宇立即收回目光，重新盯牢手机，用力往上划。

　　那一吻轻轻的，见好就收，既满足了看客，也不至于让人尴尬。

　　大家笑开了花，给他俩鼓掌，夸他俩爽快，然而陈尔琦只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一波小高潮将大家迅速推入下一轮游戏。

　　陈尔琦还没拿到牌， V姐就迫不及待秀出手里的K， “I’m the King!”

　　他看了眼刚摸上手的Q，所有平民牌里最大的一张，心一沉，预感不妙。

　　V姐纠结半天，抛出一个没有创意的“壁咚”。

　　“只是壁咚吗？需要kiss吗？”有人问。

　　V姐想了想，“亲亲脸蛋就行…”

　　“那有什么意思！”

　　“哎呀，爱亲哪亲哪，没有限制。”

　　一帮韩国人没有搞懂什么是“壁咚”，陈尔琦正忙着给7号还有他的朋友翻译时，V姐说：“那就J和Q吧！J壁咚Q！”

　　陈尔琦用力揩了揩额头，把手里的Q往面前一扔。几乎同时，高冠宇也摊牌了，他是J。

　　大家的反应很微妙。玩了一晚上游戏了，高冠宇什么德行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都默认他不会听话，既然他不配合，那就也没什么看头了。不过呢，在场不少人都是Winter Wonderland事件的“见证者”，或多或少对高冠宇和陈尔琦之间的暧昧有所觉察，自然很好奇两人会作何反应，比如Mona。

　　陈尔琦望着高冠宇，勉强装笑，等他开口，等他问一句“你OK吗”。

　　高冠宇不响，也不躲陈尔琦的眼神。

　　陈尔琦向来识趣，端起酒杯就往嘴边送。

　　“哎哎哎，怎么你先喝了啊？刚才那轮不是挺豁得出去的嘛？”V姐伸手拦他。

　　Ian也伺机挖苦道，“对啊！Henry还没说他玩不起呢！你倒是先怂了。”

　　“嗯嗯。我怂了行了吧？”说完，陈尔琦闷了半杯纯的龙舌兰。

　　忽然，高冠宇站起身，跨过地上的酒杯和纸牌，立在陈尔琦面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陈尔琦还坐在地上，只到他大腿根的位置，仰望着他，“干嘛？”

　　“什么干嘛？站起来啊！ 我没说不玩。”

　　大家开始起哄。

　　“算了算了，我都已经喝了…”

　　“为什么算了？”高冠宇开始动手，拎着陈尔琦的衣服把他往起拽。

　　陈尔琦有点不高兴，把衣服扯回来，“哎呀，拽我干嘛。算了就是算了呗。”

　　话音刚落，高冠宇揪起他的领口，把他从地上提溜起来，就像提溜一兜水果，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再次把他推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现场响起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有人觉得不对劲，有人以为高冠宇在演戏。

　　“Henry，还有一只手要撑着墙。”

　　“Henry! Don’t forget to give a kiss.”

　　高冠宇像是关上了耳朵，把陈尔琦盯得发毛。

　　陈尔琦有点懵，稍稍平复了一下，小声说：“就这样吧。可以了…”

　　突然，高冠宇吻了过来，或者说，“砸”了过来，磕得他的牙齿又酸又木。

　　所有人像是掉进了真空，一点动静没有。

　　陈尔琦吓了一跳，猛地将高冠宇往外一推，下意识用手背抹了抹嘴唇，“疯了吧，高冠宇。”

　　他的唾液里有酒味、有甜味，还有股铁锈味，很快，陈尔琦意识到，那锈味来自于嘴唇上被撞破的伤口。

　　陈尔琦觉得，像是舔了口刀上的蜜。

　　这一推，力道不小，给高冠宇浇了盆冷水。他喘着粗气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一声不吭。

　　陈尔琦站在那儿，被大家盯得牢牢的。他怕这一出搞得大家冷场，打诨说：“怎么样？没人比我们更放得开了吧？”

　　气氛松弛下来。陈尔琦盘腿坐下，脑子一团乱，完全听不进旁人跟他说的话。

　　他没在想发疯的高冠宇，而是在想，一年前在北京，李伟铮也是在这样的游戏中忽然吻了他，当着很多人的面，吻得他不知所措，拼命掉眼泪。要是没那一吻，估计也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了……

　　Mona戳了戳正在恍神的陈尔琦，“问你个事儿。”

　　“又咋了？”陈尔琦有点不耐烦。

　　“你刚才叫Henry什么？高什么？”

　　“高冠宇啊。干嘛？”

　　Mona朝对面的高冠宇望了望，“嘘，你小点声。他说他叫高冠宇？”

　　“嗯。怎么了？”

　　“没什么…”

　　“切，没什么你搞得神秘兮兮的。”

　　在玩完游戏之后，Mona把陈尔琦拉到角落里，说之前Lily到处打听他的中文名，但是传他叫什么的都有，有说他姓蒋的，有说他姓张的，也有人说他姓高。他不是北京人嘛？我们都猜他家背景深不可测，所以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真名，怕有什么危险。

　　陈尔琦一边听，一边在想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在公寓楼下，他买的薯条洒了一地，那人帮他捡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自我介绍道：

　　“啊，我叫高冠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