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青山》临朽欲明

4、你生来就是错误

　　寒假补习结束，又紧接着开学，开学苏老师正式宣布了分班的事情，并且还发了分班表。

　　正式成为高二学生以后，班级的气氛也不似往日那么活泼。

　　许青青和白犹玉为了宋言特地主动和苏老师申请调位置，两个人都搬到了后桌。

　　三个脑袋凑一块，许青青率在分班表上填下了名字和自己的意向以及兴趣爱好。

　　宋言则是慢吞吞地说:“我回家填。”

　　白犹玉没有多想，刷刷填上信息，然后交给许青青。

　　许青青负责收意向表，她揶揄宋言:“你不跟着我们学理科，你成绩怎么办喔。”

　　宋言目光炯炯，像小狮子一样自信张扬 :“我可是体育特长生，我的目标星辰大海。”

　　“噗嗤。”许青青被她逗乐了:“那我们大学京城见咯。”

　　白犹如拿出一本笔记递给宋言，左上角还写着白犹玉三个字，他的字迹和他的人一样清冷、端正、安静。

　　也许是因为这份安静，即使他常年混迹在年纪前二十，始终都保持全班第一的好成绩，也没有人注意到他，反而是因为许青青班级里的同学才渐渐熟悉他。

　　“这是什么？”宋言惊喜接过来。

　　许青青一把抢过去，打开发现里面都是史地政的复习大纲，简洁大方，一目了然。

　　许青青忍不住问道:“熬几个通宵赶出来的？”

　　白犹玉目光柔和:“自学的时候，随手写的。”

　　这话骗骗宋言还行，骗许青青是不可能的，她轻哼一声，扔给宋言，埋汰白犹玉浪费这本好笔记。

　　“给我干嘛，我又用不上。”宋言挠挠头。

　　许青青附和:“就是啊，给了也浪费，我看不如给我。”

　　她眼巴巴望着白犹玉。

　　宋言听许青青想要抢这个笔记的意思，立马塞进自己书包里，恶狠狠地说:“扔了也不给你这个恶女人。”

　　白犹玉看见两人打闹垂眸，没有说话。

　　其实宋言妈妈在寒假得知分班这件事来找过他，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宋言这种情况是不是去文科比较好。

　　白犹玉把宋妈带过来的试卷一一看过了，诚然物化生不会是真的不会，只能空着，但史地政不会还能编，编得近还能得一两分。

　　从宋言一边是大片大片的空卷子，一边写得满满当当的卷子可以看出来，宋言走文科也不失为一条好路。

　　但是白犹玉还是说:“理科思维一通百通，文科题目反而庞杂刁钻，用脑更甚。”

　　可宋妈仍然忧心忡忡:“理是这个理，可言言这孩子七窍通了六窍，剩下的一窍不通。”

　　白犹玉也叹口气，晚熟也有晚熟的好处，至少宋言是班级里少有的很快乐，对未来充满热情的人。

　　“干嘛送我文科的资料。”宋言闷闷不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只能学文科？”

　　白犹如抹了抹他凌乱的头发:“没有，学理科，也要理解题目，文科素质也不能少。”

　　“哦，我该以为你也觉得我只能去文科。”宋言趴在桌子上，眉宇间罕见的浮现出几分愁绪。

　　许青青被老师叫走以后，教室里就乱哄哄的，讨论剩要多大有多大。

　　宋言从桌肚子抽出一张稿纸，写下自己的平时考试的分数，加加减减，零零散散合计在一起也只有那么点分。

　　二本线够不上。

　　他再把白犹玉和许青青的分数统计出来，一本绰绰有余。

　　宋言把草稿纸抓成一团，随手投到角落里的红色垃圾桶里，三分，正中！

　　“怎么差这么多。”宋言烦躁的揉揉头发:“平时不都是一起学习吗？”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和青青，我们两个做完作业，私底下会比赛刷题，赢了可以拿走对方的一支笔。”白犹玉无奈地透露给宋言。

　　果不其然，宋言神情格外愤慨:“怎么不带上我，害得现在我都不能和你一起去京城上大学了。”

　　“趁你训练，等你的时候刷的。”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也是为了安慰宋言。实际上两个人半夜不睡觉还会刷题。

　　许青青特别喜欢赢白犹如，和他较着劲呢，白犹玉输多自己也不爽，一来二去两个人成绩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要不然老师座位调来调去，许青青始终和白犹玉做同桌呢

　　许青青从教室回来，红着眼眶，一声不吭回到座位上。

　　宋言看了稀奇，那次许青青去办公室不到春风得意，这像挨了训还是头一回。

　　“呦，你还会哭鼻子呢？”宋言像个扑凌蛾子围在许青青旁边。

　　白犹如扶额，要不他之前可怜许青青呢，暗恋宋言这个大傻叉，不解风情脑子还缺根筋。

　　“宋言你烦不烦？”许青青把书砸在宋言桌子上，声音之大，全班都安静了一瞬。

　　许青青作势就站起来说:“吵什么吵，还上不上课了？”

　　全班都噤若寒蝉。

　　宋言一个人嘀咕:“女魔头。”

　　以许青青和同学斗智斗勇的耳力，不可能听不见，她瞪了宋言一眼。

　　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对宋言爱答不理，下晚自习都没等宋言和白犹玉就独自回家了。

　　月朗星稀，宋言背着书包走在路上，依旧是边走边踢塑料瓶。

　　“许青青也太小气了。”宋言止不住的抱怨:“我就说了一句。”

　　白犹玉没搭理宋言，他性格像个小太阳，自己也习惯了别人围着他转，但是大家都快是成年人了，怎么会还一直围着他转。

　　“我晚上给她送欢乐豆，看看她能不能原谅我。”他自言自语:“要是再不原谅，我也不和她玩了。”

　　昏黄的路灯一路延绵，撒下来的光把他身边的黑暗都藏进更深处，沐浴在明亮之下的宋言，稚嫩且美好，仿佛是一颗行走的向日葵。

　　“你啊，以后对许青青好一点。”白犹玉嘱咐道:“你违纪这么多次，那一次不是她帮你抹平，你还总在背后给她取绰号。”

　　宋言知道自己今天不对，死鸭子嘴硬道:“她还不是女魔头，要不是我那些男生早就揍她一顿了，她冷着那张脸瞧不这个，瞧不起那个！”

　　提起许青青，宋言抱怨的车轱辘话一大堆。

　　“我看她就是网上那种大龄剩女，嫁不出的女人恨男，对女生轻拿轻放，对男生重拳出击，她以为那些女生就很服她？”

　　“两边都不讨好，还天天端着。”

　　宋言讲到激动的地方，还问白犹如:“你说对不对？”

　　白犹玉才不搭理宋言:“你知道什么啊，青青面冷心软，她要是不端着怎么当班长？”

　　宋言摸摸鼻子:“也是，但是她太强硬了，还是棠姐好，棠姐就不这样。”

　　白犹玉看傻子眼神看宋言，唐棠那是奸诈，拐着弯坑他呢，多少漫画书有借无还的，还不长心眼。

　　什么时候唐棠心眼分宋言一半，白犹玉都能放心不少。

　　宋言把他送到家门口，自己独自背着书包回家，没提一起写作业，白犹玉琢磨着他估计回家要和宋叔叔商量分科的事情。

　　白犹玉掏出钥匙，进门的一瞬间，便察觉到家里有人，他换鞋的手一顿。

　　往里看，果然沙发生坐着一位干练的女人，黑色的头发利落的挽起来，白皙的后颈上没有一丝碎发，笔直的背即使坐在沙发上也没有松懈下来。

　　她回头淡漠地看了一眼白犹玉，示意他不要出声，用手指点了点耳朵上的无线耳机。

　　白犹玉摘下眼镜，蹑手蹑脚的回了房间。

　　他卸下书包躺在床上，微微闭眼，客厅里女人强势的声音，隔着微弱的声音钻进他耳朵。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女人打完电话，敲响他的房门，白犹玉打开门看着她甚至喊不出一声妈。

　　两个人坐在客厅里气氛胶着，最终还是她开口了。

　　“听你爸说。”女人微微靠在沙发上，手机轻叩在扶手上:“你想高考完再出国？”

　　威压扑面而来，白犹玉放缓呼吸:“有了高考成绩，我能申请更好的大学。”

　　说完，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忍不住攥在一起，对于这个借口，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说服眼前的女人。

　　女人掏出一盒烟，斯条慢理地点上，然后深吸一口，烟雾瞬间弥漫在这个一层不染的客厅里。

　　白犹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有上进心是好事，但是白家那边已经查出来你在青城了……”

　　白家，又是白家。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我爸留在白氏？”白犹玉忍不住尖酸刻薄道:“我爸心甘情愿当小三，和我这个儿子有什么关系？”

　　“既然白家这么介意我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当初怎么就不趁早我掐死我？”

　　他少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女人轻蔑的瞥一眼眼前的男孩，漫不经心吐出烟圈，嘲讽道:“几年不见，对我脾气倒是见涨了？”

　　“你以为我不想，要不是你爸还有点利用价值，你早见阎王去了。”她撩了撩头发，语气中还夹杂几分遗憾。

　　白犹玉如至冰窟，他早就知道这个女人的血是冷的，可当自己直观的面对这份无情无义时，他还是忍不住心痛。

　　“来啊，现在掐死我也不晚。”白犹玉闭眼:“他愿意给你当见不得光狗，我不愿意。”

　　对于父亲，白犹玉是爱的。

　　“你有资格不愿意？”女人捻灭烟头:“你现在的吃穿用度哪一点不是花的白家的钱？”

　　“白犹玉，你是我白音的儿子，注定没得选。”女人站起来，居高临下盯着他:“想要绝对自由，就必须去争，去抢。”

　　“不争不抢，你只能当坨烂泥被白家踩在脚下。”

　　抢？拿什么抢，靠这副跑五公里就晕倒的身体？

　　白犹玉目光如炬:“你休想把我变成你。”

　　休想。

　　白音昂起下巴，似乎对他这句话感到可笑。

　　当年她这也这么想过，但作为私生子，生来就是错误，错误之人不争不抢怎么可能活下来。

　　母子俩闹得不欢而散，白音还要处理公务，连住一晚都不住，开了临时一场会议后，后半夜竟然直接拎着行李箱走了。

　　白犹玉一夜未眠，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最近听见锁门的声音，心陡然松懈下来，抑制不住的涌起一股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