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青山》临朽欲明

2、我耽误你？

　　回了家，白犹玉还想着宋言说梦见和唐棠结婚的事情，两个人不欢而散。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宋言明天一早还是会如往常一样敲开白犹玉的门，邀他一起去上学。

　　白犹玉躺在床上，月光从玻璃透进来，落在他的脸上，是宋言不曾见过的难受。

　　与其说白犹玉的卧室是卧室，不如说是一间书房，地上随意摞起来的书，成小山堆似的。

　　他睡不着，家里也没人。

　　他打开小夜灯，从床头摸出一本红楼梦，读到三十一回:撕扇子做千金一笑。

　　昏黄的夜灯浅浅的印着人，像小扇子似的睫毛落到字上，投下一片阴影。

　　读到晴雯说，你们、我们时，白犹玉怅然，他白天这般气性，又何尝不是第二个晴雯。

　　阖上书，也没有再看的欲望了。

　　少不读红楼，白犹玉偏不信这个邪，他床头最常放见的书必有一本红楼梦。

　　忽然懂了里面人物的做派，却又了无读书乐趣。

　　第二天一早，果然宋言敲了门。

　　打开门，宋言站在门外，背对着晨光，笑嘻嘻的看着白犹玉。

　　白犹玉不动声色的合上门，两个人肩并肩走喽，宋言把牛奶递给他。

　　他接过牛奶，把兜里的鸡蛋递给宋言。

　　“带手机没？”宋言把鸡蛋往自己额头上一嗑。

　　白犹玉拆开吸管往奶洞里扎:“没，怕被没收。”

　　意料之内的答案，宋言挑眉，塞进嘴里的鸡蛋突然卡在喉咙眼里，哽着脖子难受，白犹玉赶紧把牛奶给他把鸡蛋送进去。

　　“我把手机藏在一个绝好的地方，谁都想不到。”他一边拍拍胸脯，一边说。

　　白犹玉有时候也会质疑自己的眼光，怎么会有人这么笨。

　　“你要是噎死了，我都不好意思给你收尸，丢人。”

　　宋言不在意白犹玉时不时刺他的一两句。

　　“我就中午那一会用手机，正好能叫唐棠起床。”

　　白犹玉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只有我坚持让棠姐每天早上醒，第一件事就是听见我的声音，她不喜欢也难以拒绝和我结婚。”宋言不知道从那里学到的恋爱真理。

　　白犹玉终于知道那些《恋爱三十六计》、《成为恋爱大师》、《泡妞大全》这些书那些蠢人买单了。

　　“你还记得你是个学生吗？”白犹玉慢吞吞地说:“学生的天职是学习。”

　　宋言据理力争:“我首先是人，再是学生。”

　　“我现在解决我的终身大事，再学习。”

　　“然后，解决了发现连结婚的钱都掏不出来？”白犹玉接话道:“唐棠去的德国，但是她想申请的大学是芬兰的学校，你现在不努力大学还能追得上她？”

　　宋言不讲话，他是体育生，唐棠也是，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可能对于宋言来说，唐棠根本不会离开他。

　　但是唐棠离开他了。

　　临近校门口，宋言买了瓶宝力矿，两人又出现战略性沉默。

　　随着人流涌进去，教室里乱哄哄成一团。宋言还没到座位，有人招呼他赶紧过来，给他看个宝贝。

　　而白犹玉则是无人问津，他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包裹好的书，放在桌肚里，再拿出自己买的题本开始刷题。

　　老师进来，敲了敲讲台:“肃静。”还是上学期的苏老师，约三十来岁，穿着运动鞋，为人凶悍心软。

　　“早读不读书干什么？”苏老师把包放在讲台上:“食堂都能听见你们二班鬼叫。”

　　底下人的不作声，苏老师又点名:“白犹玉，你上来领读上学期的单词，许青青搜查手机。”

　　听见要查手机，大家面面相觑，唯独宋言向白犹玉挤眉弄眼，一副坦然接受的样子。

　　白犹玉拿着书，站在讲台上下意识皱眉。

　　许青青搜查完一位，出去排队做操一位，时不时翻出一个手机，用标签贴上主人的名字，放进储物篮里。

　　宋言老神在在，一点也不担心许青青搜出他的手机。

　　直到早操结束，许青青也没找到宋言的手机，白犹玉心下也有几分诧异。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白犹玉悄悄问：“你把手机藏哪了？”

　　宋言端着饭盆，左顾右盼，贴着白犹玉的耳朵说:“你凳子下面。”

　　白犹玉吓一跳:“你贴在上面的？”

　　宋言得意洋洋点点头，似乎也为自己的足智多谋感到绝妙。

　　吃饭时，白犹玉把肥肉都挑给宋言，他爱吃，可能是和训练有关系，他每天都要吃高热量的东西。

　　宋言打了一斤米饭，比三个人吃得还多。

　　白犹玉拿着自己的空碗，去他盆里盛了一碗，剩下的宋言包圆了，他掐着表风卷残云地吃完了，拉着白犹玉就跑。

　　白犹玉才吃半碗，菜都没吃完。

　　宋言捏着他的手腕，跑上了天台，从裤子兜里掏出手机给唐棠打电话。

　　唐棠刚刚起床刷牙，接了宋言电话，含糊不清的问怎么有空打过来，没上学吗？

　　宋言说在学校，现在午休呢。

　　烈日炎炎似火烧，白犹玉晒得慌，把校服里的棉线背心给脱了，坐在旁边看宋言蹲着打电话。

　　听课唐棠催促他赶紧挂电话，自己要吃早饭了，宋言缠着不肯挂非要看看她吃什么。

　　唐棠又告诉她吃的煎蛋、法棍、果汁，宋言这才肯挂。

　　打电话的时间极短，才不过十分钟，宋言却花了一天来筹备这十分钟。

　　打完电话，宋言也没有把手机再藏在白犹玉椅子下面，反而自己的揣在兜里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白犹玉也没管。

　　他想起自己还没吃饱，饿得有些胃痛，打开保温杯押了两口热水，灼烧感才微微有些缓解。

　　许青青见他趴在桌子上，从她书包里摸出一盒饼干递给白犹玉。

　　白犹玉愣了一下，他和许青青这学期才做同桌，以前根本不熟，他不太习惯有人注意到自己，下意识拒绝了许青青。

　　许青青落落大方的拆开饼干，拿了一块吃起来，剩下地递给他。

　　白犹玉这才注意到这个女孩，她扎着高马尾，面如桃花，眉宇间坦坦荡荡，叫人心生好感，他蓦然想起史湘云。

　　他笑道：“谢谢你。”

　　许青青狡黠道：“要谢我，不如把你写的题库卖我一份。”

　　白犹玉失笑，暗道她眼睛好尖，这套题库是他倒霉爸爸从京城搞来的题目合集，都是属于课外扩展的内容。

　　“我晚上回家复印你一份。”白犹玉答应道。

　　许青青不依不饶，非要击掌为盟。

　　白犹玉伸出手，许青青一把抓住他的手嘴里念念有词：“抓抓状元手，保有我考上梦中情校。”

　　白犹玉被她吓一跳，听见她说的话又觉得有趣，任由她抓着不放。

　　“你的甲床又窄又长，做美甲最好看了。”许青青玩捏他的手感叹道：“不过，你的爱情线好乱。”

　　白犹玉眉头一跳，情不自禁的问：“怎么说？”

　　许青青莞尔一笑：“等你把题型复印给我，我就告诉你！”

　　两个人视线碰在一起，有种同道中人的味道，他们相视一笑。

　　宋言坐在教室后面，望着两个人凑在一起讲小话聊天的样子，心里突然不舒服起来，很难说清楚是什么样子的不舒服。

　　宋言很奇怪，特别奇怪，这种奇怪像棠姐抢走自己的珍藏的汽车模型一样。

　　难道是因为白犹玉喜欢唐棠，但是他现在又勾搭别的同学的缘故吗？

　　宋言恍然大悟，要不说他怎么会不舒服呢。

　　唐棠还没说不喜欢白犹玉，万一她真的白犹玉，白犹玉水性杨花伤了唐棠心怎么办？

　　思及至此，宋言放学的时候特地跑到白犹玉旁边等他一起回家，许青青还想和白犹玉聊什么，见此也不好再说话了。

　　她微微挑眉，对宋言说：“see you tomorrow.”

　　宋言不理他，已经把这个女孩划入危险区域了。

　　白犹玉奇怪的盯着宋言：“你今天怎么了？”

　　按照以往，宋言绝对不会眼巴巴跑到跟着来等他，只会在教室外面的走廊或者是自己座位等着白犹玉。

　　“没事啊，我蛮好的。”他说。

　　白犹玉疑惑的歪了歪脑袋：“真的吗？”

　　“千真万确。”

　　走了一路，快到家宋言才磨磨唧唧开口：“你不能和许青青玩太好。”

　　“为什么？”白犹玉惊讶地看着他：“许青青也对你表白了？”

　　宋言脖子染上一层薄薄的粉红：“没有！”

　　“我是说，你不能和许青青一起玩。”宋言强调道。

　　“你喜欢唐棠还和许青青一起玩，棠姐知道了肯定伤心。”

　　白犹玉黑人问号脸，他迟疑地说：“那对你追唐棠不是一件好事吗？”

　　“啊？”宋言茫然地望着他：“啊.....好像是。”

　　宋言看见地上的塑料瓶子，一脚踢到前面去，等走进了又踢一脚。脚无意识地想踢些东西，心里却不停的疑惑，如果白犹玉改变注意喜欢许青青那对自己不是一件好事吗？

　　自己干嘛要阻止他？

　　白犹玉心里也是惊疑不定，思忖着宋言该不会也喜欢许青青吧，他那种朝三暮四的性格，完全有可能啊。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听见对方说话，又异口同声道：“你先说！”

　　最终白犹玉沉默，宋言结结巴巴说：“虽然你说的对，但是万一棠姐喜欢你，你不喜欢她，棠姐不回国了怎么办？”

　　白犹玉见他这个样子，抿了抿嘴：“好吧，你对棠姐和许青青一点也不像爱情。”他在心里补充，爱只能给一个人。

　　宋言懵了，接着白犹玉又说：“你还是好好学习吧，她们两个都特别优秀，特别是许青青幽默还爱学习，有目标还肯上进，你只靠一张脸，以后说不定连我都觉得你草包。”

　　宋·草包·言，满脑子都是白犹玉夸许青青的话，忽然听见对方提起自己还是骂他笨。

　　他赌气道：“你不耽误我，我成绩早就上来了。”

　　白犹玉瞪大眼睛：“我？耽误你？”

　　“对。”宋言言之凿凿。

　　白犹玉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