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All Playing/逢场作戏》火韭

8、（8）

　　留给他们做决定的时间很短。西里斯可以叫辆车把自己接走，途中甩掉记者，先去曝光度更低的备用住处。但他不想东躲西藏，而且莱姆斯既然已经决定说出真相，肯定不会同意逃走。再者，莱姆斯跟他不同，需要担心家人的情况。事态再发酵下去，人们扒出莱姆斯的父母是迟早的事，他不能一直不接爸妈电话。
　　还有，比什么都重要的是，西里斯拒绝让莱姆斯经历那些。莱姆斯已经在几小时内对他和詹姆把那段往事讲了两次，够勇敢也够难熬的了，西里斯绝对不要再让一大群看客对莱姆斯评头论足。
　　尖头叉子：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哥们
　　大脚板：我也希望
　　大脚板：告诉我你会怀念我
　　尖头叉子：我会掐死你，你这公关噩梦
　　尖头叉子：但我会在你墓碑前放小花
　　“你不需要这么干，西里斯。”莱姆斯的面色苍白到了发灰的地步，他可能比西里斯更想吐，“我可以做到的。别做那种事。”
　　“只要你对版权问题没问题，月亮脸……”西里斯把继续鸟鸣不已的手机放在洗手池边，俯身往脸上泼水，感觉有点接近对“彗星”时代的梦回，“他们已经全都把我当恋童癖罪犯了，这个至少还是我自己选的。”
　　他擦擦脸，对着镜子练习表情，他需要一个憔悴痛苦但坚定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受害者形象，人们会下意识信任和同情那种。
　　“我能做到。”莱姆斯再次请求，“拜托，大脚板……”
　　当面互称假名感觉有点儿古怪，又有点儿温暖，像是门外只是另一场直播，而无论真实的世界怎样山崩海啸，在他们书写的童话里，大脚板和月亮脸永远亲密无间。西里斯注视着镜中莱姆斯的脸，接着大概是微笑了，他可以为保护莱姆斯做任何事。任何。
　　“至少，我要跟你一起去。”莱姆斯忽然道，换下了那种颤抖、恐惧的语气，听上去非常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我要站在你身边。我们是真的。这样他们就会知道你不是恋童癖，因为你……感兴趣的是其他的。”
　　这会儿坠入爱河真的合适吗？西里斯甚至开始考虑将他们的亲密照传播开会不会对辟谣有帮助，但事实可能只是他迫不及待想跟莱姆斯亲热，而莱姆斯完全不是当众亲热的类型。
　　“没错，小孩子可勾不起我的兴趣。”他没忍住在莱姆斯前额亲了一大口，“你确定的话，我们就现在给你整理一下，然后赶紧出去。否则这里就要发生一些小孩子不能看的事了。”
　　“你真的很擅长消除别人的动力。”莱姆斯红着脸咕哝，挤开他到镜子前整理着装。他这方面总有点邋遢，西里斯忍不住帮他把（西里斯的）帽衫兜帽翻好，又给他喷了点啫喱水，整整头发。莱姆斯没一直盯他，而是更令人心痒痒地隔一会儿抬眼瞟他一下。靠，场合真的不合适。
　　“呃，走吧？”西里斯清清嗓子。暧昧消散了，他们要去面对现实。莱姆斯点头，挽住他胳膊。
　　就像影视剧里的场面，前门一开，快门声响成一片，亏得不是夜晚，没有闪光灯的出场空间。莱姆斯的手指当即抓紧他胳膊，但没有停顿，和他一起在门前的台阶上站定。等这堆破事结束，西里斯就找个人把房子卖了。
　　“很抱歉我过去几小时的拖延，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个容易的决定。如果没有莱姆斯——也就是你们所知的月亮脸——的支持，我恐怕做不到。”西里斯开口，这不难，像一场新直播，“与你们所有人想听的相反，我和莱姆斯昨晚救了一个孩子，我看到他即将成为一名恋童癖的受害者，然后我们一起阻止了这件事。”他停顿，让第一波噪音过去，“而现在，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我能够做到的原因。”
　　没人比一个像西里斯这样惯于同流量共舞的主播更清楚，声音最大的看客永远不是关心真相的那些，而且他一向擅长喂食那些流着口水大张叫嚣索要故事的嘴。
　　“我的职业选择跟我家人的期望大相径庭，这不是什么秘密，但分歧其实在我得到第一份工作之前很久就开始了。”流露一点点感情，不要过度，还没到抒情的时候，“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想象那样一种感觉——你只有十岁，却发现自己的家庭就像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没人给你发护照，没人告诉你离开的方法……”
　　简单概括，他将莱姆斯和自己的经历做了个移花接木的整合。他在家庭中深感孤独，父母一再打压他对梦想的追求，老师同样指责他一心抛头露面、荒废光阴，鼓励取笑他的同学。内外交困的绝望之际，一个人出现在他生命中（比贝拉特里克斯带走他的时候早好几年）。那人体贴而风趣，鼓励他追求自己的梦想，他立刻深深地依赖和迷恋上了自己的第一个支持者。许多许多封热烈的邮件后，西里斯终于鼓足勇气在高中时离家出走，完全投入到摄像机前，以及那人的怀抱中。他那时感觉自己得到了全世界，全心投入工作，剩下的时间没完没了地与那人厮混。然而没过多久，那人就觉得他失去了那股迷人的青春活力，开始寻找其他目标。西里斯极力挽留，没日没夜地工作赚钱，购买各种各样的奢侈品，狂热地增加银行卡上的数额。但最终他还是被像垃圾一样抛弃，随后浑浑噩噩的日子里，他的第一段镜头生涯也被迫终止。
　　“这就是我的初恋。我让某人爱我，我倾尽全力去爱那个人，结果却是这样。甚至不是因为我犯了任何错，仅仅是因为时间。如果那人带我走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想我也许会在结局到来的时刻前自杀。”他挂着悲伤、颤抖的微笑，与莱姆斯相互支持，“但那已经过去了，我长大了，我有一段糟糕透顶的初恋，源于一个不配被我爱的人。那人对我的影响是如此深刻，直到现在，我身边出现哪怕一丁点最微弱的那人的影子，我都能立刻认出来。后来，昨晚，我从一个人和一个小男孩说话的方式里，看到了我熟悉的东西。”
　　他们遭到了黑皮肤警长沙克尔相当严厉的训斥，因为上回接受调查时，西里斯和莱姆斯无疑是实话实说的。但他还没准备好披露自己的过去（且直到现在也不打算正式指控那人），因而说是莱姆斯认出了恋童癖，这样的理由不难理解。警察们大概也经常遇到证人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初次取证中撒谎的情况，而且在比尔获救的过程中，莱姆斯和西里斯一直一起行动，西里斯的证词并没造成太多误导。总之西里斯和莱姆斯在莉莉和博恩斯与警方交涉过程中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窝在不舒服的铁椅子的怀里，过了几小时就又被放出来了。
　　虽然相信莉莉和博恩斯关于警方不会有任何理由合法监控他们通讯的保证，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同意尽量碰头说事，电话和信息中不提敏感内容。好容易甩掉了尾巴，凤凰社工作室的骨干总算能开个短会。
　　“工作室的其他人我大体上又查了一遍，都还可靠。”朵拉先说，“现在网上战况很激烈，我建议你们最近一段时间都回归老人机时代，手机只用来接白名单的电话和短信。此外你父母似乎现身说法证明了你远离他们的正确性。”
　　西里斯不由一阵骄傲，朵拉是另一个“错误”选项，她面试的时候在房间门口绊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机翻着跟头飞出来砸倒了西里斯的水杯。人们显然会认为她不够谨小慎微，但经过交谈，西里斯并不觉得她由内到外都那么笨手笨脚，而且傻瓜们很容易对笨姑娘放松警惕。
　　“我猜猜，”他无所谓地说，“他们得意洋洋地指出我完全是因为自私任性才会遭遇那种逼事，并屈尊降贵地勉强同意施舍法律援助？”
　　“他们怎么能那样？”见朵拉没否定，莉莉眉头打了个结。
　　“他们比我的敌人还更盼望我一败涂地，以证明我是错的而他们永远正确，这就是为什么我宁可死在贝拉特里克斯手里也不回家。现在他们大概觉得总算熬出头了吧。”
　　“莱姆斯没跟你一起吗？”朵拉岔开话题，她还不知道完整故事。
　　“在用新手机跟爸妈通电话，谁都不该听那种。”西里斯回答，咽下关于卢平夫妇会强行要莱姆斯远离他们的担忧。
　　“好的知道了不问细节。”朵拉缩缩脖子，“好消息是大脚板与月亮脸热度暴涨，你们站在一块儿绝了，顺说我也存了图。坏消息是你有新CP了。”
　　“哦，操。”西里斯一阵恶心，“如果你告诉我是贝拉特里克斯，我当场吐出胃给你看。”
　　“你那感人至深的小故事从头到尾没提另一位主角的性别，导致现在她成了最热门的人选，因为如果对方是男的，敢于承认自己被侵犯过的人通常都会直接说，但被女人侵犯大概太太太丢脸了。”唐克斯一脚踢给他个垃圾桶，西里斯大翻白眼，“然后不少人觉得这特别性感什么的，因为你很辣而贝拉特里克斯有点容易激发S女王那方面幻想。不是说我有想过，客观陈述。”
　　“我还以为我对病态了解够多了。”西里斯难以置信地说，“我都可以理解他们喜欢美化过的恋童小说和电影，或者‘彗星’跟贝拉特里克斯的真实相处模式，但这个？实实在在的恋童癖也能嗑？”
　　“你对他们而言并不实实在在，我一直在说大脚板其实就是个角色。”莉莉指出。
　　“就算这样……”西里斯反感地摇摇头，“话说，我刚开始当‘彗星’的时候还真差几个月才成年，那会儿谁在乎呢。”
　　“已经有人发现这点了，证据之一。”唐克斯耸耸肩，又犹豫了一下，“不过我有个问题，你完全可以不回答，但我这边可能要重新考虑策略。”
　　西里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搞毛啊！说真的，贝拉特里克斯是个虐待成性的婊子吗？毫无疑问。但我不觉得她有那方面癖好。”
　　“也可能只是你那会儿已经太老了。”莉莉冷酷而实事求是地说。
　　“她参加过我的一岁生日会，之后我们每年都要见面至少两三回。”
　　“那么这应该能把她气死。”唐克斯插话，“此外，你们还打算对付那个怀特吗？”
　　“我有一两个想法。”西里斯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