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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蹊跷的补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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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母亲说你情绪不好是从清明节那天开始的,这种判断属实吗?”我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属实,”杨非凡回答:“但事情的起因还要更早。”
“早到什么时候?”我问。
“半年前。”杨非凡回答。
“半年前是你第一次去老师家补课吗?”我一针见血地问。
杨非凡用羞愧的眼神看着我,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那位老师男的女的?”
“男的。”
“你每次去没有其他同学?”
“没有。”
“那位老师怎么暗示你的?”
我显然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概,于是这样发问,杨非凡也已经猜出了我的猜测,于是这样回答:
“他说只要我愿意,就帮我在考试的时候作弊。”
“怎么帮?”
“他会参加今年的高考阅卷,到时候帮我加五十分。”
我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显然这位老师在扯谎。暂且不说他是否具有高考阅卷的资格,但凡参加过高考的人都清楚,考生的试卷在交给老师审阅前,名字就被密封好了。何况今年全国颁布新规:本省老师不允许参与本省阅卷,以防师生间的串通。
如果不解决上述问题,杨非凡口中的“作弊”无论如何是达不成的。
然而杨非凡接下来的陈述,却让我大跌眼镜。
“我没有把他的话当真,所以第一次补习后,有两个星期我都没去他家。”
“后来为什么又去了?”
“因为在两周后的全省模拟考中,我的英语居然得了满分。”
所谓全省模拟考,是教育部在高考前半年组织的一种完全模仿高考流程的统一测试,一共举行三回,目的是为了让考生提前适应高考流程,从而在正式考场上充分发挥自己的实力。
“你意思是你本来不可能考满分,但补习老师用某种手段帮你作弊了,是吗?”
“是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两天后,我拿到了模拟考的试卷!”
听到这句话,我立时一震。虽然隐居深山多年,但通过村里人的闲谈,我对外界也并非不了解。
既然模拟考试和高考的流程相同,那么考生只可能知道自己的成绩,不可能拿到试卷。如果杨非凡说的话不假,那么寄给他试卷的人明显已经触犯了法律。
“试卷就摆在我学校座位的抽屉里,上面还写了一句话。”
“什么话?”
杨非凡支支吾吾地说:“‘这周还来吗?’”
“这周还来吗?”我重复道。
“我连忙把试卷藏起来,可就在这时,”杨非凡激动地说:“我看见他的脸出现在教室门口。”
杨非凡口中的“他”,应该是那位补习老师;根据他描述的情况,当时教室里恐怕只有他一人,发生的时间不在清晨,就在放学后的黄昏。
“他站在门外,露出猥琐的笑容,并且在窗户上哈一口气,用手指画了个爱心的图案,便向鬼魂一样飘走了。”
杨非凡的陈述显然不够详细,因此我必须打断他,以便问清楚那位老师究竟什么来历。
“他姓陈,名叫陈博,在我上的中学里担任特级教师,培养了许多重点大学的学生,在教育圈享有很高的声誉。”
杨非凡紧接着对我说,陈博平时只在重点班上课,而他是普通班的学生,按理两个人并无认识的可能。但某天下午班主任突然找他谈话,并推荐他去陈老师家补习英语。
杨非凡怕补习的费用太贵,一开始就拒绝了。可接下来班主任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陈老师说了,你补习不要钱!”
“不要钱?”
“是的,你只要听话就行。”班主任意味深长地说。
杨非凡没听懂班主任的意思,但还是抱着感恩的心去了陈博家,于是便有了两周后收到模拟考卷的怪事。
可这样的怪事只是刚刚开始,第一次考英语满分的杨非凡,年级排名瞬间蹿升了七十多位,这让他尝到了甜头。这种不劳而获的快感在有志于进取却事倍功半的学生心里会产生极大的诱惑,于是他终于无法抗拒冲动,再次来到了陈博家。
刚一推门,陈老师猥琐的笑容就出现在了玄关,他主动弯下腰帮杨非凡脱鞋子,然后抬起头微笑道:“凡凡,你终于来了!”
“每次我走到陈老师家门口,内心都十分害怕,我每一次都告诉自己:‘不要推门进去’,可每一次都推门进去了。”杨非凡忏悔道。
这样的补习一次又一次发生,杨非凡的成绩也在两个月内突飞猛进,在最后一次全省模拟考中,杨非凡的语文,数学和英语成绩同时拿到满分,另全校师生叹为观止。
听到这里,我再次陷入了沉思,按照杨非凡的叙述,这位姓陈的特级教师已经具备了某种通天的本事。因为他教授的学科是英语,篡改的分数只可能限于英语成绩。何以在最后一次统考中,杨非凡的语文和数学也能考满分呢?这里面实在有某种靠理性无法解释的蹊跷!
见我没有提问,师傅主动开口:“你每次补习在哪个房间?”
我转头看了一眼师傅,好奇他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在他的卧室。”杨非凡回答。
“你还记得卧室长什么样子吗?”师傅又问。
杨非凡回忆了一会儿说:“他的卧室并不大,可能有十来平米,四面都没有窗户。左边放着一张床,床对面靠墙有把椅子。每次他都让我先坐在椅子上,玩够了才上床。”
“除了房间的陈设,有没有其他让你觉得印象深刻的东西?”
“印象深刻?”
“比如气味?”
“嗯…”杨非凡若有所思道:“他的房间确实有某种味道。”
“什么味道?”
“好像鱼死掉的腥臭味!”
“阿弥陀佛!”师傅突然双手合十道。
“有几次…”杨非凡接着说:“我还看见地上有刚换下的床单,上面有很多液体。”
“这么看,补习的学生不止你一个!”我摸着下巴说。
“世道沉沦”四个字原本是我从师傅那儿听来的传言,未料实际更加令人胆寒,就连清纯的高中生也难逃魑魅魍魉的魔爪。真可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定安,我看不必再问下去了,”师傅说:“大致的情况我已了解。”
“可师傅,”我反驳道:“他还没说清明节当晚发生了什么?”
“不用他说。”
语毕,师傅双手合十,两眼翻白,整个静室陡然转换成另一时空,好像全息影像覆盖在我们周围。
杨非凡目睹此情此景,顿时吓了一跳。我也难免感觉惊讶,但修行的经验告诉我:师傅又再一次开了“天眼”。
全息影像把我们带回了清明节的那个雨夜,影像里的杨非凡缓缓推开门,只见除了陈老师外,客厅的沙发上还坐着三名男子。
三名男子的年龄和陈博一样,都在四五十岁之间,左边的男人留着一蓬络腮胡子,身材发福,屁股占了沙发的一半。
中间的男子身材瘦削,穿着干净的格子衬衫,扣子一直扣到脖颈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一副斯文做派,眼睛却一刻不动地盯着杨非凡。
右边的男子抽着一个长长的烟筒,筒里的水哗哗作响,待他把嘴从烟筒移开时,两颗金牙在烟雾里闪闪发光。
“凡凡,我带你见见三位老师,”陈博单手按住杨非凡的肩膀,把他从玄关领到客厅的沙发旁,指着络腮胡子说:“这位是教语文的杨委杨老师,”
指着金丝眼镜说:“这位是教数学的钱烈献钱老师,”
指着两颗金牙说:“这位是教英语的金索金老师。”
全息影像里的杨非凡显然感到不知所措,他紧张地望着陈博说:“怎么还有别人?”
陈老师微笑道:“凡凡,他们都是今年参加高考阅卷的老师。”
没等杨非凡惊讶,厕所里突然传出冲水声,一名少年开门出来,提了提脚后跟的袜子。
杨非凡定睛一看,少年长相格外俊美,身高一米八二,高三年纪。穿着黑色背心,粗壮的臂膀露在外面,套着灰色短裤和白色长袜,袜腿印有耐克标志。额头左侧挂着月牙刘海,箭眉下边长有忧郁眼神,两片薄唇粉嫩性感,一双长腿白净无毛。真个慧心独造,巧夺天工,体貌冠绝一时。
少年和杨非凡对视一眼,随即拿起放在客厅的书包,戴上白色耳麦,向沙发上的人深鞠一躬道:“老师们,我先走了!”
两颗金牙挥手道:“考完试记得来玩。”
“是!”少年回答,随即离开了陈博家。
“现在轮到你了!”络腮胡子盯住杨非凡说。
“不急,先休息一会儿。”两颗金牙说完继续把嘴埋进烟筒里。
中间坐着的金丝眼镜一言不发,眼睛一直来回打量杨非凡,鼻孔不时喘着粗气。
从声音和长相推测,三位老师都是外省人,其中络腮胡子还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
“不好意思,我晚上还有事情,这一轮就我先来吧。”络腮胡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提了提肥胖的裤子,径直往卧室走去。
陈博拍拍杨非凡的肩膀说:“进去吧!”
杨非凡全身发抖,他想回去,可是陈博站在他后面,像一团巨大的乌云挡在他与玄关之间,使杨非凡不敢回头。
“快点吧,别磨蹭了!”络腮胡回头不耐烦地说。
陈博从背后推了杨非凡一下,非凡于是在众人的目光下跟随络腮胡离开客厅,走进幽暗的走廊,刚到卧室门口,一股刺鼻的鱼腥味便涌了出来。
络腮胡坐在床边,招手示意杨非凡进去。
此时坐在我对面的杨非凡突然头痛欲裂,全息影像便在记忆里的他关上房门的那一刻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