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大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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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老夫的身份地位，对这些嫩鸡后生还说不得？”
场上气氛剑拔弩张，看台上的气氛也不行。都是一方老大，因盟主拿话堵円阳派掌门的牢骚话，在众人面前落了后者的面子。方掌门挂了脸，与温盟主大眼瞪大眼，就听他发出连串质问，“就这些个绵软的招式能拿得出手？不早点下去老夫都替他们脸红。还有这浑水摸鱼的婆娘，岂非这大比在他们眼里全是儿戏？”
温盟主阔胸昂首，姿态不低。“方掌门这话不对。”是句句有回应，也句句噎人。“若视其为儿戏，那丢失的颜面可不止自己，还有他们师父及一整个门派的。”并换了角度正色道，“方掌门也不必瞧不上他们，十年后他们的修为未必不比我们强。”
“好一个未来可期！”
円阳派掌门方怀山自忖再多长一张嘴也比不上对方满嘴出溜“大道理”的嘴，暗骂一声“虚伪的文狗”！随即铁青脸笃定董珏等人的狼狈下场，火大道：“老夫就看他们如何收场。”
然而温盟主已把注意放在场上，没作纠缠。
见此，莽撞的方掌门极没面子地冷哼两声，气压低到叫人不敢轻易接近。
却是华山派掌门最先递来台阶。
邱掌门上前主动请方掌门落座，嘴上道：“此次恒山派有两位弟子参赛，除了与少林比斗的，还有一位大弟子，正是与剑庄董珏联手的这位。方掌门大可发话，叫他尽快清理那些软脚虾。”
这位华山来的邱掌门白面蓄髭，着青布长褂，在一众掌门里瞧来最斯文，连语气都是能哄得娃娃咧嘴笑的好先生调子。
眼下邱掌门因弟子打败嵩山派，脸上有光。
上述一番话也顺着方掌门的意，给予认可，还出了主意。
这在平时华山在円阳派面前没多少发言权，是邱掌门时机把握得好，真得了円阳派方怀山的几分好脸色。后者依言坐下，一并喊了恒山派掌门传话给莫仁摩。
邱掌门却也没闲着，给方掌门递上杯茶水，借此插上一句。“此次少林也下场了俩弟子，莫仁摩可以先对付那耍降龙伏魔拳的小和尚。”说着他一指斜向下去，遥指无意，意有所指。
看台上的座椅临窗安置，方便每位掌门观看。
円阳派掌门的位置更好，能坐着将下方赛事一览无遗。
方怀山侧首，便瞧见无意和尚与铁剑门的吴长坡和麓山九器门的单萍对上了。
邱掌门接着出主意：“这也算恒山与少林比斗的第二组。谁也不占着谁便宜。想来温盟主见了也觉得公正。”
一对一的公平？方怀山自问不需要。但提到“文狗”……
円阳派掌门收回目光，打量这位开始显山露水的邱掌门。后者嘴角含笑，态度谦虚。方掌门又去看揽窗俯瞰赛事的温盟主。
老实说，方怀山不介意弟子大比谁赢谁输，只要他的人赢得俩名额压盟主堡一头即可。至于说公平，成王败寇。就是一对十，那也是你该闯、该受的命。然而邱掌门既提及“面子”工作，方怀山暗忖不好叫面上好看的事都叫“文狗”占了去。
转眼他叫恒山派掌门上前。
“老杜。”
恒山杜掌门眼尾耷拉，整一副愁苦样，像条年迈的老狗。方怀山虽没多计较，不自觉已冷了脸。“听见了。”他用的是陈述句。
那杜子墨避开人目光，温吞回应：“旦凭方兄吩咐。”
方怀山心里瞧不上这位没性子的老友，尤其对比会来事的邱掌门之后。话也不多，他扔下一句：“就按邱掌门说的办。”
杜掌门看眼华山掌门，应声“好”，随后转到窗前。好在从嘱咐大徒弟速战速决，到改口拿下无意和尚，他完全遵照方怀山的吩咐行事。
气氛却没有改善太多。
应是局面没有按方掌门的设想进行。
忽听方怀山迁怒几人：“这就是你们在老夫面前担保的‘拿下’？”
円阳派掌门年纪上去了，可没有老者的仁心大肚。心眼比针小。可说他始终愠怒温盟主的做派。仅片刻，寰宇与衡山的话事人哪怕没吱声，先后在他这里触了霉头。寰宇最先落败，是丢了“円阳一系”的颜面，被他嘲讽门中无人，赵笙华能忍，顺口应下会好好调教弟子；衡山弟子明显不敌武当的种子选手莫患子，落败已成定局，恒山掌门自然也被一顿讥讽。听他低喝：
“是你们也瞎了？”
方怀山的目光似要刮了各派掌门，最后他怒斥衡山派掌门：“这不快要‘被拿下’了吗？这就是你的办事能力？”
衡山派掌门顶着压力，大手撑着栏杆，探出半个身子叫亲传弟子与峨眉联手。
但对上南少林与武当，衡山峨眉联手，其默契竟不如前者。
原来张真人年少时有机缘在少林修行，对易筋经了然，那莫患子既得师兄倾囊相授，与武僧联手时调已身阴阳之气，成相济之相。
如此，于衡山派，于峨眉派，倒不如单打。
衡山派掌门不信邪，又嚷着要大弟子不遗余力。
可如何在不遗余力时再努力？
骗自己吗？
偏那莫患子跟不倒翁似的，所有“力”，都能被他化解、并一一打回。少林武僧的拳脚也跟铁块似的，每一招刚阳霸道。
衡山派掌门看得明白。但他将这结果怪罪于恒山的大弟子，因莫仁摩找了剑庄的董珏搭伙，不配合他徒弟。他拿软柿子捏。“杜老狗，你那不听话的大徒弟最好能打败少林寺的小和尚，否则坏了方掌门的布局，你吃不了兜着走！”
杜子墨脾气好。
“分开打！”此刻衡山派掌门病急乱投医，倒忘了是他说的联手，又叫大弟子单对莫患子，嚷着说甚么分开打。
然而这一通指挥乱七八糟。
“够了。”
是被拿来当了“利箭”的方掌门，他不惯着对方，叫衡山派掌门别瞎激动。“这把年纪掉下去还要跟你徒弟抢名额吗？不怕丢你自己的老脸。”
话音方落，一道目光射来。
看台也分三派，五门三洞被安排在后边，“円阳一系”与“温盟”则对立在东西两侧。而眼下能评判円阳派掌门的非温盟主不可。也正是后者投来这一瞥，嘲讽拉满，笑对方窝里反，令衡山派掌门羞涨红了脸。
方掌门无所谓“文狗”的视线，还待责怪两句，却有人先开口道：
“这五门是奇了。”
声音和缓，仍是邱掌门。
方掌门给了两分面子，眼神示意对方解释。
邱掌门心思活络，凑前了主动告诉方怀山这五门“奇”在哪里。
首先一点事实，他道，元娇龙的入山请帖来自鼎阳门，但元娇龙的手下抢先拿下了鼎阳门的俩弟子；其次是少年管武，其入山请帖来自麓山九器门，可管武对单萍的盟友——九宝门周征宇下手；另外有倥侗与江南王家放弃了弟子大比。
刀宗门则委任杨德发来参加弟子大比。
为何？
邱掌门直白地给这伙人总结二字：逆反。
“不团结。”他道。
“也不机敏。”他又道。
言下之意热血有，没头脑。
方怀山嗤道：“乌合之众。”
确实，五门三洞大可联合。但他们没有。且不说方怀山，温盟主听了心下亦认可，这群年轻人不够心机。而短短一息，盟主瞧了数眼心细如尘的邱掌门。
不可否认，是邱掌门打破了盟主预期的节奏，不仅叫方怀山看到这点“真相”，还凭本事叫方怀山情绪稳定。华山掌门确有几分手段。
而盟主也料想方怀山就此事要得意一阵，他没有发言，只低调转回脸观望赛事。
果然，方怀山自觉胜了一招，忙嗤笑“文狗”压在五门后生上的眼光，痛快道：“十年？这一群没有义气的乌合之众，竟有人还指着他们的鸿鹄之志？可笑。老夫就给他们二十年。哈哈。”
他是出气了。
“円阳一系”尴尬到冰点的气氛被打破，其他几人也好受了。
而盟主没做丝毫回应。
一时间看台井水不犯河水。也有方掌门不好对付的因素在，“温盟”与“円阳一系”各掌门都不想在结果出来前招惹他。
至六刻。
后方有弟子后知后觉道：“所以，那白眉门弟子一直在学杨德发的招式？”
此话一出，有人小声附和：“古师弟是厚积薄发。”
却也有人反驳。“不见得，杨大刀已入江湖榜前十，这小子学个形似罢了。看他一会儿被打下去的可怜样，可有的瞧了。”
忽然明谨大和尚一声喟叹出口，引得空海“师父、师父”的连声关切。
“住嘴。”
下方最有看头的本应是莫患子，毕竟武当功夫，一阴一阳，一静一动，全在那双掌下搅动，搅得对手前后左右失衡。然而莫患子的对手实力不够看，导致此次比试在观赏上不够刺激人眼球。
他们很快被一脸病气的少年勾去了目光。
是古林。
少年故技重施，习得杨德发的初雪刀法。
方怀山吃惊于对方偷师的本领。约莫两刻，他心下震惊，少年耍得有模有样。却不知，少年比前次习得一字剑诀已少了近半时间。
是古林天赋异禀。
而此刻被扰，方掌门厉喝眼圈发红的空海：“同是小和尚，你娇气甚么！”
方怀山拿空海和无意比，也是拿少林和灵福寺比。偏少林有仨弟子下场，灵福寺的和尚连与人动手的资格都不够。
孰高孰低？
然，明谨道：“方掌门空有如来智慧德相，是凡夫。”
大师道，佛乃觉性，自觉，求独善其身；觉他，是菩萨，有慈悲心；觉行，即圆满。而觉性无生无灭，即觉即显。人人都有。他道空海自觉证身，无愧沙弥身份，却不是拿手下功夫来衡量的。
老和尚维护之意明显，接着道：“方掌门若放下妄想、执著，老衲可引方施主入佛门。”
可佛只渡有缘人。
邱掌门替方掌门回绝明谨大和尚的“好意”。而他按住方怀山要投掷杯盏的手掌，长篇大论道：“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是凡夫所求。大师脱离凡尘，不懂。但同是传‘学’，円阳派门徒众多，北驱鞑靼的报国之心犹似星星点火，可燎原。故而比之大师的觉性觉行，我们既是‘无缘人’，也是殊途同归。”
邱掌门之意，于国有益，于百姓有益，入世出世没有统一的必要。
即便有如来智慧德相。
“说得好。”
一声赞叹，出自方怀山之口。
因邱掌门把他们的所为拉升到家国大义，还堵住了念经的老和尚，方怀山倍觉有面。且这一张嘴媲美“文狗”，叫他日后不愁与“文狗”文斗。
方掌门笑着放下杯盏，也不去管北边来的大、小和尚，叫邱掌门分析白眉门小子的实力。
对侧温盟主暗中关注这场辩驳，见此，他告诫自己需多加留意这位能言善辩的邱掌门，同时他再次将视线落于场中，专注观赛。
后边的小和尚垂头。
明谨大师不缠斗，他道：净土与凡尘，仅一步。
入世，方懂人情。
出世，方得觉行。
老和尚的话题重回原点。
空海听得连连点头，又听师傅一声感慨。
“心有七窍，却不知脚下的路。”
明谨大师未言明那个“他”，却对小徒弟道：“空海，你做得很好。”
小和尚含糊地点头，视线则跟着师傅追了过去。便见古林将初雪刀法领悟到了新境界，一刀一势由实至虚，以虚胜实，彻底压制了实打实的杨德发。
心里一动，他羡慕起古林的聪慧。此刻空海已明白，师傅口中不知脚下路的“他”竟是古林。
忽听华山派邱掌门道：“与武当的路数相似。”
方掌门不解，反问：“白眉门什么时候和武当有交集？”
二人是认可古林的路数和武当相似。
空海想起，古林与周全认得，而周全与少林的无意和尚关系匪浅。如此，他坚信古林与少林有交集，不免又羡慕对方的交友圈。
恰此时轻羽弟子不敌黄英，自降。
“好样的，大师兄！”有华山弟子再忍不住为黄英高兴。
邱掌门不见喜色，深思道：“可与莫患子一较高低。”
方掌门听了颇觉兴趣：“白眉门与武当吗？也行，正好检验这小子的实力。”
话音落下，衡山与峨眉联手，仅拖了个南少林的武僧一起下场。好在两方势力依旧平衡，黄英自动与莫患子对上。
见另一侧，吴长坡和单萍在董珏剑下失利，莫仁摩也不介意二对一，喊了董珏一起对付无意。秦骑则与崔翠翠斗在了一起。
而邱掌门口中能与莫患子一较高低的少年，在一片哗声中取胜了杨德发。
紧接着，古林以初雪刀法迅速击败崔翠翠。
邱掌门回身瞥去，见刀宗王镇定饮茶，暗道郭老东西沉得住气。
至此，他们还未发觉古林真正的天赋与难对付。
“了不得。”
午时一刻，恒山弟子力有不逮，昆仑弟子也乱了招式，两者出局。如此，雪山的周大海与嵩山武僧对上。
邱掌门又给方掌门续上一杯茶，嘴上轻叹，“今次是白眉门大出风头。”
方怀山沉吟点头，不得不承认少年的实力。
此时再看后座位的刀宗王，不意外见到对方凝重的面色。
原来秦大少爷跑去帮无意对付莫仁摩时，古林挑上了厉害的董大公子。
而少年耍的是一字剑诀。
一剑破云。
一剑可斩疾风。
是名副其实的剑庄剑诀。
偏他手中的剑，是由指尖真气开封——本是一把普通的战胜了杨德发的铁刀。
那温盟主终于道：“此子不凡。”
世上有一般聪明的，能强记招式；
而拥有习武天分的，能三五遍拳脚后掌握精妙招式的灵巧衔接；
往上，还有过目不忘的，结合敏捷的身手，仅一二遍就能耍出有模有样的招式。
然而要体会诸“气”流转于经络、血肉的奥秘，并悟得刀味剑意，非勤勉苦练三五年不可达。遑论比斗时从模仿到了悟、再到勘悟人器合一之境界的短暂光景！
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注定扬名于武林。
方慧大师不吝赞词。“少年之能，属凤毛麟角。”
却有一道不善的目光，是赵笙华。她面纱后的美目死死盯着古林，又在下一刻看向被无意护着的秦大少爷，眼里的算计不能见人。
然而赵门主美得动人心魄，这算计落在他人眼里，也叫人心动。是雪山派的余老三，盯着赵笙华舍不得眨眼。
“阿弥陀佛。”
视线一转，见无意不留余力地护持秦骑，方慧大师脸色不明地宣声佛号。
无意靠谱。寺中修炼降龙伏魔拳的师兄弟，能将其威力发挥出六成已属厉害。至于另四层，有两层需足够时间的磨炼，俗话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练功亦是。一层因个人体质。最后一层则与个人天赋挂钩。也即是，他们寒暑不辍的修炼，十年后总能发挥出降龙伏魔拳的八成威力。
眼下，无意耍得降龙伏魔拳已有八成威力。
老和尚接着叹气。
他叹无意的“执”。
“嗡！”
是金鼎在一字剑诀的剑意下被激发压迫人耳的低鸣。
且嗡鸣之声渐响。
而奇异的，这嗡鸣钻入人体内翻绞人气血，挤压人脏腑！场上最先受影响的是少林武僧。他手持武棍，步子踩得稀碎。教周大海抓住一线机会，不犹豫地在十招内把人打出了比试台。
其次是古林，有真气在五脏六腑乱窜，逼他一口血没咽下去，从嘴角溢出。
武当莫患子和剑庄董珏也受影响，随着阵阵嗡鸣，他俩出招变慢，胸口的滞痛感强烈。
黄英却由此得利，本捉襟见肘的招式也自如起来。
同样没显出影响的还有无意、秦骑，与衡山的莫仁摩。
“嗡！嗡！”
又是接连两响。
是二对一。有周大海一口血喷出，撑剑站立，黄英则捡了机会长剑悬于莫患子胸前。
——武当莫患子输了！
“温盟”败北。
意料之外的结果！
然而没有结束，就在莫仁摩凭经验险胜无意后挑上秦骑，古林以一字剑诀淘汰了剑庄的大少爷董珏。
至此，前五名单已出，乃华山派黄英、雪山派周大海、衡山派莫仁摩，及白眉门秦骑、古林。有弟子察觉后当即宣布上述结果。
而比试仍在，古林趁金鼎的影响没有消弭，紧张先拿下莫仁摩。
紧随其后，却是秦大少爷主动放弃。
“好！”
看台上，众掌门的脸色大多不好。一部分是受嗡鸣响声的影响，且他们察觉内力高深者，真气被搅动得愈厉害。而如此“利器”，他们不清楚其间缘由，只当是大鼎放大了剑意，对此心生忌惮。另一部分是这结果。
温盟主高声宣布，今日弟子比试，到此已有结果，有华山派黄英，雪山派周大海，与白眉门人胜出。另外，衡山派莫仁摩，及白眉门秦姓弟子，半年后可去盟主堡研习。
话落，盟主下了看台，给三位后生送去半年后入盟主堡参选副盟主的请帖。
帖子上的墨迹还未干，是新写上去的。
黄英。
周大海。
古林。
盟主将请帖打开，给后生确认核实后合上，递上。
而给秦骑与莫仁摩的请帖，多了一行对后生的寄语，少了对参选副盟主的邀词。
周遭各派陆续离开，骂骂咧咧有，庆幸得意有。
空海瞪着下方将古林和秦骑围住庆祝的鼎阳门弟子，久久不能回神。
“师傅，他竟是胜了。”
小和尚一脸震惊，眼底藏不住的对古林的羡慕。
明谨大师收回目光，转身慈爱地拍下空海的肩膀。“你们不一样。”
空海收神，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大比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