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不想和摄政王作对了》芒果冰冰冰

10、二月荷（十）

　　殿中烛火昏暗，嵌金竹节纹香炉里，玉合香袅袅升起，却抚不平床上人紧皱的蛾眉。姜念愉陷在梦里，窒息般的感觉牢牢地压住了梦里的她，不让人醒来。
　　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梦到前世临死前的事情。

　　梦里赵婵的面目还是那般可憎，她穿着一身青色的莲纹曲裾，脸上的神色却十分狰狞。她身侧的侍女端着一杯鸩酒，柔声道：“娘娘，喝了这一杯好上路啊。”
　　姜念愉像前世一般冷冷一笑，啐道：“你做梦！”

　　赵婵勾了勾嘴角，金色的护甲在夕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你不喝，姜远山就要喝。”

　　姜念愉抬头，看了看这个曾经被自己视作亲妹的女人：“赵婵，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我都被打入了永巷，难道我爹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赵婵扶了扶自己鬓边的步摇，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瞒着姐姐了。姜大人如今在廷狱住着，和老鼠臭虫做邻居呢。”

　　姜念愉闭了闭眼：“别叫我姐姐，你不觉得恶心吗？”
　　“哈哈哈——”赵婵阴恻恻地笑了两声，咬牙切齿地说：“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我这么讨厌你，也叫了七年姐姐呢。要不是……罢了，来人，既然她不肯喝，那就把酒灌下去。”

　　几个内侍涌了过来，抓住她的手脚不让她挣扎，赵婵身侧的侍女给她喂了鸩酒。
　　这都是她所熟知的。

　　然而此刻在梦中，姜念愉却开始思考，“要不是”的后面，赵婵没说出来的是什么呢？那时候她因为谋逆案替赵婵她们背了锅，满朝上下若说还有谁是她会怕的，除了卢奉渠，也就是梁昱了。

　　片刻后，梦中的姜念愉毒发，鲜血自她嘴角流出，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只能朦朦胧胧地看见踹门进来的人穿着一身耀眼的赤色袍服。

　　此时此刻再次梦见当初的事，姜念愉才反应过来，最后的那几年里，只有梁昱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让织室给他做了近百套赤色的衣服。而敢对赵婵踹门叫板的，也只会是他！

　　梦境在梁昱进门之后忽然停止，姜念愉眼前由赤红一片转成了漆黑。膀大腰圆的黑衣人再次掐住了她的脖子——

　　姜念愉：“……”
　　得，这是一定要她记住梁昱救人的英姿是吗！

　　天刚蒙蒙亮，采蓝的妹妹青霜察觉到床上的动静，就过去服侍姜念愉穿衣洗漱了。昨天才出了那样的事，今天必然有集议。

　　姜念愉到麒麟殿的时候时辰还早，正遇上老太傅来给梁启上课。太傅欲给姜念愉行礼，姜念愉忙扶住老人家，忙道不用。
　　她又问了问幼帝最近的学习内容，见既不会太艰涩，对梁启的年龄来说又有一点难度，心道太傅不愧是给三代帝王启过蒙的人，梁启能有这样的老师教，是他的幸运。

　　然而想到前世这位太傅的结局，姜念愉内心又有些沉重。就是因为他太会教皇帝，所以赵婵才容不下他，最后被赵家带头陷害攻讦，年过花甲还要被流放到偏远之地。
　　听说都没熬到地方，在中途就去世了。

　　这一世，姜念愉在心里暗下决心，绝不能再让太傅有那样的结局。

　　其他人也陆续到了之后，段有良便开始汇报：“下官带人里里外外地搜过那黑衣人的身，没有什么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梁昱经过一整晚后，今日心情还不错，他挥了挥袍袖，右手按在红椅的扶手上：“那多半是死士。”

　　“是，”段有良说，“经过一夜的审讯，他交代了那个指使他的人的大概样貌，下官已请了人画像，今日一早便移交京兆府张贴了。”
　　这倒是让梁昱有些意外，他说：“你动刑了？”
　　大齐律对动用刑罚的管控比较严格，普通罪犯进了牢狱还是以审问为主。

　　段有良躬身，说：“皇城脚下，太后和诚王先后遇袭，还让殿下受了伤，此等大罪，没有不动刑的道理。”

　　姜念愉顺着段有良的话把目光投向梁昱的肩部，从外面看不出来有没有包扎。
　　这人昨夜以一敌多，明明只要从屋顶上逃就可以明哲保身，他却拼着要和黑衣人不死不休。姜念愉心想，这样的人过于执着了，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想到这儿，姜念愉问道：“昨晚廷尉署又是怎么一回事？”
　　段有良回答：“下官派人收集了昨夜当值的所有人的饭菜和酒水，又请了太医署的太医帮忙，那边说下的是大剂量的麻药，起码可以让人昏睡一夜。至于来源，我们还在查。”

　　姜念愉“嗯”了一声，说：“这个就交给严绍自己查吧，你们为了这个投入大批量人手，不值当。”
　　段有良称“是”。

　　集议结束，众臣都走了，杨焕却频频向姜念愉使眼色，让她想忽略都不行。
　　梁昱也准备走，姜念愉只好道：“诚王留步。”

　　梁昱转身看她，姜念愉指了指杨焕：“您的属下好像有话要说。”
　　杨焕以为姜念愉是真没懂他指梁昱肩部的意思，当即到梁昱面前，拱手道：“殿下，您的伤必须要及时治疗！不能再拖了！”
　　梁昱不怒反笑：“那你跟太后使什么眼色？”

　　杨焕讷讷道：“太后……不是您嫂嫂吗？您没了父母，也没有其他长辈，不就只有太后这一个亲属……”
　　杨焕看着梁昱越来越黑的脸色，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犯了什么忌讳，但还是把最后的“能关心您”几个字吞了回去。

　　姜念愉努力憋了半晌，还是没忍住那一丝笑意。
　　这杨焕，把天家伦理看得可真重要啊！

　　梁昱咬牙：“回去咱们再算账。”

　　姜念愉笑完了，这才正经地说：“好了殿下，都过了一夜了，也就亏得现在天气还凉，不然你那伤口铁定要化脓。采绿，去请太医令过来。”
　　梁昱斜斜地看了她一眼，意思很明显：你还真拿起皇嫂的架子了？

　　姜念愉看出了他的意思，说道：“只是为了感谢你昨夜出手救我和采蓝，不是要，嗯，的意思。”她贴心地隐去了皇嫂两个字。

　　梁昱冷冷道：“原来太后报答别人救命之恩的方式就是替人请太医啊，那这感谢未免也太廉价了吧。”

　　姜念愉无奈：“那你还想让我怎么做？”
　　其实今天就算杨焕不给她使眼色，她也是要过问梁昱的伤情的。就当是昨晚那两个梦的提醒了。不过她属实没想到梁昱此人如此能挨，到了现在还没好好包扎。

　　梁昱看了一眼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折子，说：“半个月的奏折。”
　　姜念愉好脾气地应道：“可以。”

　　梁昱不料她今天这么好说话，原本他确实是救了姜念愉，但之后姜念愉提剑进了包围圈，也给他减轻了不少压力，因此他原本是没想要姜念愉的所谓报答的。
　　然而此刻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倒不好再拒绝太医令给他包扎了，毕竟……人家刚答应了半个月的奏折。

　　他只能坐下等太医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