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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医治 ...

  •   第二日江老带着一堆刀具药汤到的时候,秦如轲也跟在后面。荷霖在外间煎药煮刀,秦如轲做起了小厮活计,负责在两厢递东西。

      虽是白日,仍然需要灯烛。秦如轲端着两盏烛台,置于床头,又将烛芯挑亮,转过身去看阮云禾。

      阮云禾半坐在床上,面上裹着黑纱,烛火晃动,影影绰绰看不清面容,他亦不知道她眼下是什么表情。

      秦如轲握了她的手,声音极轻:“你还好吗?怕不怕?”

      阮云禾冷不防被他一握,有些莫名其妙:“我怕什么?我得高兴啊。”

      她想了想又道:“动刀我也不怕的,能治好当然好,治不好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秦如轲有些辨不明她话里的情绪,回忆起以前的阮云禾,一颦一笑,喜怒哀乐都是摆在脸上,乃至于秦如轲成了察言观色的好手。

      这一年多,阮云禾成熟了很多,他甚至不能确定她是逞强还是真的不在意。

      秦如轲决定,等阮云禾好了,第一件事就是教她摆脸子,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小姑娘将心事憋着,甚至丢了发飙的本事。

      阮云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是真的不在意,到了今天,只要不再做那些噩梦,脸上的伤疤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但要说没有期待,那也不可能,年轻姑娘没有不爱美的,她已经一年多没有上妆了。

      春风温醺,轻拍在窗棂上,烛火晃动不定,江老走过去关上窗户,嘴里不满地嘟囔:“什么叫不会比现在更糟?老夫的本事不至于那么浅薄,说能毫无痕迹,就能让你与从前绝无二致。”

      他从窗边往阮云禾身边走,伸手就要揭她的面纱。

      江老甚少和阮云禾这样的世家女子打交道,行动十分随意。

      秦如轲抬手挡他,皱眉道:“怎么这么无礼?都不知会一声直接就上手,吓着人怎么办?”

      阮云禾觉得秦如轲实在小题大做,这人的记忆还停留在一年前,以为她还跟个瓷器似的要轻拿轻放。

      江老翻着白眼:“昨晚不是都已经看过了?或者世子教教老夫,怎么隔着一层纱动刀?”

      秦如轲挂起微笑:“我不通医术,所以今日刀针药汤全仰仗江老安排,我不敢指手画脚。只是阮小姐娇贵,又正是脆弱的时候,江老务必收起脾气,行动话语间客气些。”

      先礼后兵,他又道:“否则,阮小姐伤了心,我也难过,若是怏怏成疾,不能及时派遣亲信去南疆……”

      怏怏成疾?他也真能胡说。

      江老不耐烦道:“放心吧,医者仁心,老夫的病人老夫自有分寸。”

      阮云禾自己揭下面纱,露出斑驳的面容。

      秦如轲一滞,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避免一直盯着她。

      “阮小姐,躺下吧。”江老瞥了一眼身侧碍眼的世子,“世子,你站远些,挡着光了。需要递东西的时候我会叫你。”

      秦如轲不情愿地站远,忽听阮云禾来了一句:“江老,这疼吗?”

      江老无言良久,没好气道:“这有什么好问的?动刀子的事,你说呢?”

      秦如轲重重咳嗽一声。

      江老一顿,咬牙温声道:“阮小姐,疼是难免的,忍一忍就过去了。你可以先喝一碗麻沸散,便能减轻些疼痛。”

      阮云禾倒不是怕,她只是讨厌疼痛,尤其是疼在脸上。

      她支起身子,端起麻沸散送到唇边,又突发奇想道:“如果喝蒙汗药,睡过去,会不会好些?”

      江老被她一气,厉声道:“胡说什么!是药三分毒,怎么能胡乱喝!”

      秦如轲又是一阵清嗓子。

      江老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阮小姐,不是老夫有意让您疼。蒙汗药功效过重,易伤身,麻沸散已能减轻七八成的痛意了。”

      阮云禾看他的样子好笑,突然觉得,被当成个易碎的瓷器轻拿轻放感觉也不错。

      她灌下一碗麻沸散便躺下身子,眼前逐渐模糊,能听得到耳边叮当的刀针碰撞声,闻到空气里弥漫的各式药味。

      江老在一旁细心地检查她的脉搏,又拿过布巾沾上酒水,擦拭她的全脸。

      冰冷的刀锋划过肌肤,刺骨的疼痛让她皱紧眉头,麻沸散终究是起了效用,虽然刺痛,尚且可以忍受,面上一片热意融融,隐约有些液体流淌,又很快被擦拭干净。

      听着耳边江老和秦如轲小声的交谈,她突然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不管自己的伤疤究竟能不能祛除,她都能感觉到,那个夜晚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面上没有紧紧捂着的湿热厚重的棉絮,耳边不是在静夜里格外明显的火折子声,秦如轲就在身边,荷霖在外间,他们为她忧心为她欢乐,她会摆脱噩梦,摆脱……

      疼痛愈轻,阮云禾慢慢沉入睡梦里。

      再睁眼时,荷霖正守在床边,听到她的动静,连忙问她饿不饿。

      阮云禾迷茫地看着点点烛火:“什么时辰了?”

      “小姐,酉时了。”

      荷霖端了水盆来给她净手,阮云禾忍不住低头看向水里的自己,脸上裹了一层层的白布,看不出什么。

      荷霖笑道:“小姐别急,这伤处恢复还要些时日。不过神医说了,您的伤疤很好处理,等拆了布条就能和从前一样了!”

      荷霖以前在小姐院子里做三等丫头的时候,不常见小姐,偶尔匆匆一眼都要被晃得心神恍惚。小姐谪仙一般,冰肌玉骨,云髻峨峨,双目顾盼生辉,眉宇间的风华是她从未见过的。

      小姐如今眼见着可以恢复容貌,她自然也跟着高兴。

      阮云禾有种不确定的恍惚感,也不知是麻沸散的遗症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脸能好。

      荷霖见她发呆,轻轻一笑,便从食盒里端出一碗鸡汤:“小姐快把这个喝了吧,神医嘱咐的,还热着呢。”

      阮云禾舀了一勺鸡汤吞下肚,是熟悉的鲜美味道,顺口问了句:“世子呢?”

      “好像是有事,申时就走了。”

      阮云禾昨晚想了一夜,圣旨放在自己手上危险,若是交给秦如轲,或许反倒是个助益。只是阮云禾终究还是犹豫,秦如轲这些日子忙碌着,不该分心管此事。

      眼下阮玉瑛追紧不放,阮云禾也不能由着她乱来。

      “荷霖,咱们明日回阮府,不能总是让惠娘应付,我担心阮玉瑛有什么旁的歪点子。”

      荷霖应了声,对着烛火理了理阮云禾的黑色帷帽,又侧过头问:“那要带上神医吗?他说小姐这几日都要服药的。”

      阮云禾摇摇头:“他不会去京城里的,且让他开了方子,我照着抓药就是。”

      ——

      同日,三皇子府。

      庭院里月色如水,三皇子妃何氏站在房门口,看着阶下树影,眸中似有担忧。

      春夜微风虽然轻暖,何氏的身子底子却不好,披了件外衫才走出门去。

      值夜的丫头慌忙搀扶住她,却又不敢劝她,只陪着她站在院门前等着三殿下回来。

      一直到戌时,才听到三殿下与贤王一同回府的消息,然而秦澹若没有来何氏的院子,与贤王一同去了自己院子里的书房。

      两人没有待久,不过一刻钟,贤王就出了府,秦澹若则径直来了何氏的院子。

      他甫一看到何氏站在风口就急匆匆上前,解下外袍裹住何氏,半拥着她往房内走:“阿宁,更深露重,怎么站在外头?不是说了不必等我。”

      何氏轻咳了几声,柔声道:“妾身今日听说,陛下寻来了一块红玉?是要效仿先帝?”

      秦澹若不赞同地摸了摸她冰凉的小脸:“盼着你好好养身子,怎么又打听这些事?”

      他扶着何氏坐在床边,为她倒了盏茶,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镶玉。

      金镶玉呈深红色,玉色如水流动,中间是亮蓝色点翠,四周是用金子铸成的蛟龙盘绕,雕工极为精致。金质厚沉,玉质透亮,光泽夺目。

      何氏看着那玉,定定道:“妾身记得,先帝将红玉赠与诸皇子公主时,都是一块纯玉,除了……咳咳,陛下赠玉,竟是都雕琢了一番吗?”

      秦澹若微不可闻地笑了笑:“所谓雕琢,或许未必是出于爱子。”

      何氏垂下眼帘,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点在中间的点翠上:“所谓点翠,恐怕是为了,遮掩。”

      秦澹若哈哈笑起来,捉住何氏的手凑在唇边亲了亲:“阿宁聪慧,一眼看出关窍,贤王在朝中翻云覆雨这么些年,却不如阿宁。”

      他笑罢,眼神就冷下来,伸手取了案边匕首,挑去点翠,又是一阵刮擦,便露出澄澈玉色,红玉中间一道细缝,缝中有一黑色小块。

      何氏叹了口气,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的侧脸:“妾身见过那簪子,怎么会看不出来。殿下莫要挂心此事,找人仿一个带着就是,这个便埋远些。”

      秦澹若卸去眉间恨色,抬手将那块玉远远扔出去,拥住何氏,声音清淡如常:“既然他不顾父子情分,我也不必与他谈什么君臣纲常。”

      “他想把皇位传给老十,也要看区区黄口能不能消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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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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