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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纵使相逢应不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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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骗子罢了,不见。”周林芳有条不紊的铺了笔墨,漫不经心的应到。
“大人,我看他那样子真像个少侠,要不…您还是…”杨慎呆呆的盯了这周大人波澜不惊的双眸半天,也没见回答。
周林芳缓缓的磨着墨,浸了笔尖,润白的毛笔漫了漆黑的墨,很是好看。
跟了周林芳三年,杨慎是知道他的脾气的,他的意思容不得人多说半个字。杨慎也倒是个聪明人,对周林芳惟命是从,硬是逗得这挑三拣四的周林芳开心。
“大人说的,奴才照做便是,奴才这便去叫他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周林芳浅浅的应了一声,眼睛却直勾勾得盯着那宣纸,又执了笔,轻轻地勾了勾。画中看得出是个年轻男子的面容。
一阵冷风穿过堂屋,冰冷的难受,堂屋高大轩敞,家具的质地和样式都很考究,正对的院子凌乱了搁置了些草木,环绕着得另几间屋子也是小巧玲珑错落有致。一切还没来得及布置,便透出一种清雅,比在云南的府邸果真好上太多了。
那所谓的少侠一直俯在门上偷听,见这么久都没个反应,心急火燎,故意放大了嗓门骂道:“周大人在不在好歹也回句话啊!让我在这干等着算什么意思?这金陵知府怎么说也是个读过书的人,难道连这点礼义廉…”
“别喊了!别喊了!”杨慎猛一开门,斜倚在门上的那人差点栽个跟头。一个踉跄退了几步才稍稍站稳,样子很是滑稽,杨慎想笑又强憋了回去,好不难受!
那人知道在一个下人面前出丑,颜面无存,故意正了正色,摆了个严肃的姿态:“周大人呢?”
“大人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这位少侠请改日再来登门吧!”
“什么?”那人一惊,“这个周林芳,连我都不见?有朝一日我非找他算账不可!”
杨慎怒斥:“大胆!竟敢直呼大人名讳!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人很是随意的耸耸肩,“我就是活得不耐烦又怎样?”
随即哈哈大笑。
杨慎粗通武功,心里觉得今天真是碰上了怪人,非给这桀骜不驯的小子一个下马威不可。见四下无人,杨慎胆子大了起来,“不耐烦了?就让我送你一程!”冲上去拿了那人的手腕,不料那人武功底子深厚,仅凭腕力一反手便将杨慎打翻在地,“算了,你们大人说身体不适,我走就是了,改日再来。”那人理了理云纹锦袍,头也不回的走了十几步,就偷偷绕了回来,隐在不远的一棵柳树后。
杨慎痛的咬牙切齿,好一会才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回了知府府邸。
“大人!您可得治治那小子啊!他胆大包天肆…”
“没伤着吧?”周林芳依旧不看杨慎,只盯了画中男子出神。男子很是英俊,又带了三分的邪,剑眉星目,燕颈虎颔,面孔棱角分明,神情甚是狡黠。
“奴才没事,”周林芳好容易关心一句,杨慎受宠若惊,“倒是大人您果真咽的下着口气?”
“不要紧便算了吧。”冷风掠过周林芳长发,顿时有了些冰肌玉骨的感觉。
“大人……这……”周林芳搁下笔,做了个不必多说的手势。“杨慎,我倒真有一事要托付与你。”
杨慎一惊:“大人请讲。”
“马上派出人手寻找这画中男子,若有情况一定向我火速汇报。”周林芳拿起宣纸,稍稍一侧手,宣纸便从掌心中滑至指尖,动作很轻灵漂亮。“拿去。”
杨慎只一眼便认出了画中人,“大人,这男子……便是刚才的那位少侠。”
“当真是他?”周林芳微微一怔,旋即冲出堂屋穿过院子开了门。
四下空无一人。
“还是晚了。”林芳很是懊丧,一面关门一面自言自语。
忽然背后冷不丁有人拍了自己左肩,左转竟没有人!这时又有人拍了自己右肩,周林芳右转,那人没闪躲,右手搭在他肩上,似乎把全身重力压到了他身上。缓缓地攀至他脸边。周林芳听见那人狡黠的笑了一声,手猛一抽,身子旋落在他面前,这人手劲大得惊人,本来就弱不禁风的周林芳哪受得起这么一折腾?顿觉脑子嗡嗡作响,头晕目眩。那人扶了他腰间,道:“怎么?这几年官做得,林芳真成了弱柳一棵?周林芳掰开他的手,站稳,正了正清瘦的身子,“曹兄说笑了。”
二人堂屋中坐定,寒暄了几句,曹逸便放开了手脚,在屋内来回游荡,“都说这新知府出落得如女子般清秀,我曹逸第一给想到的就是你——周林芳!”曹逸抢过周林方的扇子,轻佻已极的指向他额间。
“哦?莫不是…”周林芳一把抢过扇子搁在堂桌上,“莫不是曹兄也如此以为?”
曹逸又拿起桌上扇子展开。
“林芳承认自己是佳人,那我曹某人也只好当君子了。”曹逸左手持扇摇了几下,扇起一阵冷风,紧贴在左腮的一缕修长的鬓发也不安分起来。
“胡闹!“三年了,曹兄竟还是如此…如此…”周林芳竟一时语塞。
“如此…林芳的意思我明白了!”曹逸兴奋不已。“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不愧是神中豪杰,人中龙凤,鬼中……”
“曹兄的嘴皮真可犁地,周某今天算是领教到了。”
周林芳看了曹逸正月扇冷风还飘飘欲仙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林芳别生气啊!这气坏了玉体可如何是好?要不,我陪林芳‘巡游’一番如何?”
“曹兄好意,在此谢过了,不过周某可不敢陪跟风流倜傥的曹公子巡游,”周林芳故意咳了几声,夺过扇子握在右手,“否则不知会惹来多少纠缠呢。”
“什么纠缠不纠缠的,林芳这就是看不起我了!天啊!这世道没法活了!“曹逸大呼小叫,“让我一头撞死!快让我一头撞死!我不活了!”
说着一头撞在了周林芳怀里!一倒,两腿一蹬昏死过去。
周林芳一惊,“曹逸!?”随即俯下身查看。
曹逸一把抓了他的衣领,“嘿嘿!林芳上当喽。今日的雪覆杏花,你是陪我看定了!”
周林芳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曹逸,“曹兄…”
正要开口曹逸就打断了他,“林芳!这雪覆杏花不见落英可是难得一遇的吉兆啊,如此美景,传闻中嗜花如命的周大人真能错过么?”
周林芳看曹逸好容易正经了一回,心里有些动摇,正欲说同去……
曹逸又大力怂恿,“那飞雪就如同纸钱一般,杏花呢就如同花圈一般……白的那是让人心旷神怡沁人心脾啊!”
周林芳无言以对,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最神奇的是啊,无数花圈却不见一瓣凋落,真是像……像……”
屋内没有一丝风,说话间,一朵杏花不知从多遥远的地方飘来,穿过堂屋落到折扇上!
这折扇上题写的是陆游的钗头凤,杏花不偏不倚的正落于最后一字上,白的几近透明的瓣上映了些许墨的影子来,那若有若无的嫣红分外妖异,整个花是十分完整的,也不知怎么会从枝头跃下。
周林芳拈起杏花,置于掌心翻覆细看,花与人贴的那么近,甚至瓣上的纹路都是那么清晰可见,淡淡的妖红仿佛注定牵了一段孽缘。
满城的唯一落英眷了陆游的情词,折扇上得一字一句顿若一书春风所惹开得琼花。
周林芳不禁心头一热!
“既然曹兄如此,周某怎好有意推辞?!”周林芳站起来,不只不觉的说了一句。“真的?”曹逸大呼一声,冲到周林芳面前。“林芳当真愿意?”
“当真。”周林芳望向折扇上的杏花。
定没有料到,有朝一日那莹润胜雪竟会成为周林芳心中永远欲罢不能的梦魇。
“我说林芳啊!”曹逸到不把自己当外人,一口一个林芳叫的亲热“林芳这‘更衣’也太久了点吧,等你出来我看我们都可以吃杏子了!又不是去相亲,你……”
周林芳推开门,刹那间出现自曹毅眼前,青灰色的锦缎长衫衬得整个人陡然有几分身在世外的味道,仿佛不在千丈红尘,与凡夫俗子隔了一重又一重。
“哇!林芳若是生的个女儿身,定是…定是…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啊!”曹毅啧啧称奇。
周林芳苦笑着,“曹兄能不取笑林芳么?”
“此言差矣,清秀如周兄,天天严肃着,多对不起这张脸那。”
周林芳脸色未变,眼中却透出一丝的不悦。曹毅见状慌忙改口,“我是说,只要是林芳说得,我自然照做…照做…”随即一挑剑眉,嘴角抿出一某坏笑来。
“曹兄只有这时乖巧。”周林芳般若凝脂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眼中的不悦却变成了一丝笑意。
二人缓步踱下台阶,穿过院子,径直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