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寻穹》尧遥

7、Chapter.6

　　黑沼一家正围在桌旁吃晚饭时，电话铃声响了。黑沼莲环视了他们一眼，止住心底闷闷的感觉，起身走到长廊里接电话。
　　“喂？是哪位？”
　　听筒那头传来谷野大小姐的柔嫩嗓音，即使隔了一条长长的电话线也听得出她浓浓的担忧：“……莲？你还好吗？”
　　“……嗯。”黑发少女几乎难以置信这沙哑的嗓音是出自她的喉咙，她悄悄清了清嗓。
　　“她……跟你说了什么？”谷野顿了一秒后继续道，“或者说，你的心脏到底有什么问题？”
　　直逼主题，让她无所遁形。
　　将胸口的布料扯在手心里，黑沼莲缓缓开口道：“没什么问题。”
　　“你！……”电话那头的金发少女气急败坏地想摔话筒，结果还是忍住了。“……我会等你，等你亲口告诉我事实的那一天。”
　　“谢谢你，凉子。”莲为友人的退让而松了一口气，“我答应你。”
　　谷野毫不掩饰地“哼”了一声，嘴上仍旧不留情：“下周一请我吃饭。”
　　“是是。”

　　或许在一开始她就已经有了觉悟。
　　只是没想到在面对真相时从心里传出、然后遍布全身神经的疼痛会难忍得犹如将她撕裂。

　　“莲，在吗？”
　　黑沼泉的声音隔着门逸进来像是变了调，黑发少女放下手中的课本偏过头喊着：“请进。”
　　十六岁的清秀少年走进门。“在读书？”觉得来得不是时候的他犹豫着是否要转身离开。
　　“我刚好也想休息一下了。”莲摆摆手示意表哥坐下。“有什么事吗？”
　　为自家小表妹因疏远的冷漠伤心了一阵，小强般的泉马上恢复了心情。“你还记得吗？你以前曾经跟我说过一件令我难以置信的事，之后我好一阵子不理你。”
　　莲点点头。“我记得……我说过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在意大利那阵子认识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泉俯身揉乱少女的头发。“现在的我，居然完全能理解你，相信你。你太懂事了，像是经历过太多太多……”
　　听出话中未完的部分，黑发少女低着脑袋继续聆听。
　　“……所以说，你遇到他了吗？”
　　“……诶？”
　　“当然是指你说的那个人啊！”黑沼泉笑着伸手点点莲的脑袋。“你不是说过吗？——你此生会一直一直寻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此生会一直一直寻找的那个人。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她至始至终恪守坚持着的信念，岂是生命与现实能够撼动的说放就放？
　　黑发少女凝重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绽开纯净与坚定的笑容。
　　“嗯，找到了。”

　　周一负责一年级A组最后一节课的数学秋山刚走出教室，该班班导本田便急匆匆地走进来。
　　“两周后是并盛中学的校庆，所以我们要通过讨论决定要表演节目还是设立店铺。”
　　黑沼对此有点头疼。对动漫中里包恩出现之后的剧情她了如指掌，但是在此之前他们的学校生活她完全不清楚——期间会发生的事情都是未知数。
　　“表演话剧吧！”有同学举起手提议。
　　接着有人反驳了。“那东西很麻烦啊！还不如开个女仆店呢。”
　　“编排一段舞蹈怎么样？”今井兴致勃勃。
　　本田老师将同学们的意见一一写在黑板上，最后由大家投票决定。
　　话剧——《灰姑娘》就此定了下来。
　　“那么，这次校庆的总负责人……黑沼，还是麻烦你了。”
　　“我知道了。”黑发少女点点头。“明天决定角色分配，采取爬梯子的形式，对角色有异议的可以斟酌后协调一下。这样行吗？”
　　棒球少年山本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哈哈！好期待这次校庆啊！”
　　高桥跟着附和。“说得也是，就这样办吧！”

　　第二天的班会时间，黑沼将设计好的爬梯子图纸贴在黑板上，同学们陆续按座号起身写上自己的名字。完成之后，黑沼缓缓把蒙在结果上的一层纸撕开。
　　灰姑娘辛德瑞拉扮演者为笹川京子，众望所归。
　　王子为人气满点的山本武。
　　继母为活泼外向的大小姐谷野凉子。
　　辛德瑞拉的两位姐姐分别为今井与黑川。
　　配角若干，灯光服装台词设定若干，旁白为导师本田。
　　只有仙女的人选让同学们的下巴都掉到地板上去了，因为经过一层一层梯子后，角色与“泽田纲吉”对上了号。
　　爆出的哄笑声中，黑沼站在讲台边望了望缩在座位里涨红了脸的泽田，抬手扶着下滑的眼镜。
　　“咳咳。”清清嗓子让大家注意过来，她开口试图解围。“泽田，你要换角色吗？”
　　“换什么呀！这么女气的角色只有泽田这软骨头适合吧？”不良少年三兄弟的话又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不满地拍拍讲台，黑沼生气地大喊：“中岛请注意你们的用词！——泽田，我在问你意见。”
　　“没、没事的。”褐发少年怯生生地开口。“仙女……我演。”
　　黑沼莲怔了，她为少年的怯懦而感到愤怒与心痛。
　　——纲，不要一味地退让啊。在你成长之前，我都会一直保护你的。

　　作为班级委员长真的很忙碌，每天按时去风纪部报到，班级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心理上沉重的枷锁，如今再加了一个校庆班级节目表演的总负责，对于黑沼来说真的有些吃不消。
　　所以在如火如荼的校庆准备中，莲病倒了。
　　谷野把黑沼带到医务室，将她夹了五分钟的体温计取出，对灯光一看，转头狠狠敲着少女的脑袋：“三十九！小莲，拼命也不是这样拼的吧。”
　　虚弱的黑发少女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试图让自己好受些。
　　“待会……有风纪部的事……”
　　“我替你去请假！”揉揉额上的青筋按住温柔但固执的友人，谷野大小姐嘟起嘴。“小莲，你欠我好多次了。”
　　黑沼勾勾嘴角调侃：“怎么补偿？以身相许？”
　　大小姐脸上一红。“谁、谁要你！”然后把友人扶到医务室的床上，转头说：“我要去找云雀学长帮你请假了，你好好给我待在这休息！”
　　“是——”黑发少女微微侧头看到谷野微红的耳根，笑得很灿烂。“要加油哦，元气少女！”
　　“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

　　一觉醒来，黑沼发觉已经是社团活动时间了。她将手臂搁在额前，盲目地盯着灰白色的天花板。
　　“……纲。”
　　她心心念念的少年，有着一双澄净的褐色眼眸，与人对视时会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干净的脸庞，小小粉嫩的嘴唇，头发怎么样都理不整齐。
　　如果可以，真想亲眼看看他的小言状态，肯定是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形容的帅气。
　　“原来如此。”
　　冷冽的嗓音突然就猝不及防地传过来，黑沼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然后看见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高傲少年踏着清脆的步子走了进来。
　　黑沼从未感觉喉咙里会这么干燥。“……云雀学长。”
　　“草食动物的感情，真是可笑。”并盛帝王轻蔑地哼了一声。
　　心思被戳破，黑发少女咬着下唇紧紧握住床单。“……你要做什么？讽刺我吗？”
　　“你不值得我这么做，黑沼莲。”云雀斜斜地靠在药柜上冷笑。
　　黑沼鼓起勇气抬头与云雀对视：
　　“若一切与他不相关，你可以嘲笑我，讽刺我，甚至奴役我。”
　　“但是！——”

　　“——一旦你伤害了他，我黑沼莲，一定跟你誓不两立！”

　　黑沼不知道，随着她的宣言，她的胸口位置突然迸发出明亮的靛蓝色火焰，自己毫无察觉，但对面的云雀恭弥却看得一清二楚。
　　有趣。
　　不过现在的她，丝毫不是自己的对手。
　　“我拭目以待。”少年弯起嘴角。
　　丢下这句话，云雀便离开了。黑沼为自己的口不择言愣了愣，蜷起腿，将脑袋埋在臂弯里。

　　为了他，她可以背叛全世界。
　　但是，为什么心里的胆怯却还是清晰地充斥全身呢？
　　她仍旧害怕战斗和杀戮，不想与黑手党扯上关系，却希望自己足够强大来保护她的天空。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软弱。

　　“黑沼同学，你还好吗？”
　　失意的时候，眼前突然探出个褐色脑袋，让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眨眨眼。
　　“泽田？……你怎么？”
　　“啊……”褐发少年不知所措地搔搔脑袋。“我听到谷野同学他们在谈论，有点担心，就来看看你了。”
　　一片暖意从心头涌出，几乎使她落泪。
　　看到黑沼眼里泛出的晶莹微光，泽田纲吉更加慌乱了。“是、是难受吗？请赶快躺下来吧！”
　　“不是……”盯着眼前的少年，黑发少女笑了笑。“你站过来一点。”
　　“是这样吗？”少年顺从地走了过去。
　　一切只是一瞬间的事。
　　黑沼直起身撑起自己，双手跟着，将泽田拥进怀里。轻轻地，就像阔别重逢的好友的拥抱。随即她很快就松开手，注视着泽田的反应。
　　少年的耳朵和脸颊顿时红透了。

　　——“谢谢你。”
　　这是将脑袋埋在少年肩上时，黑沼悄悄的呢喃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