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寻穹》尧遥

10、Chapter.9

　　校庆结束的头几天，一年级A组的大部分同学仍未从轻松愉悦的节庆气氛中放回读书的本职，上课时被气急败坏的老师赏了好几个爆栗也还是放肆地交头接耳，成天“笹川真是太可爱了”或“山本好帅”之类地感叹，将原本人气就盛的笹川京子以及山本武推向一个新的高峰。
　　“黑沼同学你说该怎么办呢？”班导本田幸向班级委员长哭诉同学们的诸多“罪行”。
　　“……如果老师您能把他们表演的照片收起来会更有说服力的。”对于这位童心未泯的中年男子，黑沼暗自叹了一口气继续手头的工作。

　　名为莲的少女虽然在此前算是活过一世，可对于日本学生的生活还是头一遭。与国小相比，国中生的日子才真正让她体会到了新鲜感，真正的不同。
　　或许确实是泽田纲吉的出现催化了她原本枯燥无味的生活。
　　犹如苦涩咖啡中的奶精，绵长了丝滑口感。馥郁的香味，潜移默化般渲染她的一切。
　　不由得沉醉，万劫不复也无所谓。
　　黑沼经常摘下眼镜趴在课桌上佯装小憩，实际眯着眼在心中勾勒左后方褐发少年的轮廓，无论是傻笑或者为题目困扰的表情都很可爱——虽然她在这么说的时候谷野总是翻翻白眼不予评价。
　　可是——
　　望着褐发少年投向班级小团体时羡慕的目光，黑沼心里如拂过毛发般，痒痒的。
　　他果然……还是很寂寞吧。

　　“泽田，这不是你么？”
　　课间时，突然放在褐发少年眼前的照片让他怔了一下。定睛一看才发现，纵使在舞台昏暗的灯光下，穿着仙女特有的白色连衣裙的身影还是足以清晰地辨认出来。
　　泽田的脸立即红了，有些恼怒地想把照片夺过来却被恶作剧的少年轻易地躲闪开。
　　“你！……”
　　“我？我怎么了？”少年不成熟的心智觉得戏弄同学有种莫名的优越感，越发嬉皮笑脸。“不觉得那种装扮很适合你吗？”
　　“哈哈哈！佐藤你说得太对了！”
　　“你一说我也这么觉得诶！”
　　“哟哟！女生泽田！——”
　　闻声来凑热闹的男生不约而同起哄，口哨声嬉笑声不绝于耳。死死咬住下唇的泽田很想马上离开这里，可是好事者们将他团团围住，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任由嘲笑接连不断地砸向他。
　　“有时间开这种无聊玩笑，还不如去准备下堂课的数学测验。”
　　黑沼淡淡看了他们飞快转变得苦恼的表情一眼，收回目光继续整理英语笔记，殊不知手中的笔被她用力捏出了汗，落下的笔迹重得几乎穿破纸张。

　　跳马是国中生的体育必修课程，男生的合格层数是五，女生的则是四。虽然国小的体育课也有跳马这一项，可那时几乎仅仅是跨过去便能合格，相对于此终究还是小巫见大巫。
　　听到体育老师说“今天只是练习”时，黑沼着实松了一口气。脑袋再怎么好使，体育这个科目仍旧是靠体质说话的，而黑沼前世的体育成绩总是恰恰刚过及格线，若将大众化的羽毛球排外，其余的对她来说完全就是一个软肋。既然重生是以同一个身体，自然不存在什么突飞猛进的可能性。
　　哨声令下，男女生分开各自练习。
　　女生的水平比较平均，几乎没有出现不合格的情况。勉强跳过四块的黑沼抱着“合格万岁”的心态，拉着完全提不起干劲的谷野以及体育细胞发达根本不需练习的今井，一齐在一旁坐下对同学评头论足。
　　“为什么大多数男生随随便便就可以跳过六、七层啊？！——”今井大大咧咧双手撑坐在地，毫无形象可言。
　　谷野撇撇嘴。“天生体质决定的呗。”
　　抱着双膝看向男生队伍的黑沼暗自搜寻着褐发少年的存在。
　　“啊！是山本！”谷野欣喜地大喊。
　　男生队伍轮到山本。他哈哈笑着与围在旁边调侃他的男生拧胳膊，助跑距离比其他人都短，迈开修长的腿奔跑起来，飞身一跃，双腿一展，轻轻松松过了第九层。
　　场上迸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在氛围的带动下，黑沼忍不住迎向山本的双眼，对他赞许地一笑。
　　“山本好厉害！”今井由衷赞叹。“下一个是……？”
　　望见苦恼地走到起跑位置的褐发少年，黑沼心里一梗。
　　印象中，这个体育很不在行的少年根本跳不过第四层。即使黑沼明白自己改变不了现状，可她的双手还是下意识地合十呈祈祷手势，诚心希望泽田纲吉能够超越他自己的极限。
　　“嘭！”
　　撞在跳马侧面的褐发少年抽搐着指节滑落下来。
　　场上迸发的爆笑声比方才更响亮，几近掀翻体育馆的顶端。山本与泽田的前后对比太强烈，反差过大，甚至连平日不言苟笑的体育老师也捂脸偷笑。尴尬的泽田纲吉顿时涨红了脸，棒球少年走上前宽慰般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在意。
　　“……还是有特例存在啊。”今井的嘴角抽了抽，一旁的谷野大小姐笑到肚子抽筋得满地滚。

　　“上周的数学测验，现在发下去。”数学老师秋山整了整卷子，逐个分发。“黑沼，最高分９８分。”
　　黑发少女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起身走上讲台领自己的卷子。
　　“好厉害啊，黑沼！”山本远远地朝她伸出大拇指。
　　“……不，没什么。”比起某个银发的炸弹小子，她还差远了。
　　随着测验卷的分发，泽田的脸色越来越铁青。突然记起秋山老师有将测验卷的顺序按分数高低排的习惯，黑沼担忧地瞟了褐发少年几眼，无力地扶额。
　　“泽田，15分。”秋山老师按着额头的十字路口递出最后一张卷子。
　　又是一片哄堂大笑。

　　泽田的仙女造型照片被某些好事的同学洗出并宣扬的这件事仅仅是个导火线，直到体育课、数学课泽田的出糗以及引来的满堂哄笑，黑沼才意识到事态已经向着她最不希望的方向延伸了好一段。
　　泽田纲吉彻底被同学们冠上了“废材纲”的称号。
　　“废材纲，替我们买瓶水！——”
　　……
　　“今天下午的值日就交给你啦，废材纲。”
　　……
　　“我们的社会实践小组才不需要你这种废材做成员呢！”
　　……
　　“闪开点！不要妨碍我的射门！”
　　……

　　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泽田纲吉，彻底被同学们孤立了。
　　这对于原本就没有朋友的他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你果然在这里。”
　　逃了整个下午的课程躲在树荫下的泽田纲吉怔了一秒，微微抬头看向为了找他筋疲力尽得不住喘气的班级委员长。
　　“……黑沼同学……？”为什么要特地过来找他？
　　靠着树干坐下，黑发少女爱怜地地揉揉褐发少年的头发，轻轻念叨。“上次……你也是在这里呢。”
　　“呃……黑沼同学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干脆地否认，黑沼注视着少年的褐色眼眸。“是感到……难过了吗？”
　　“唉……本来以为国中会稍微改善一点的，但还是和以前一样啊。”蜷起双腿把脑袋倚在膝盖上，泽田沮丧地叹气。“京子以后肯定会看不起我了啦！”
　　“……泽田。”
　　“诶？”
　　“本来打算帮你补习数学的，”黑沼起身瞄了抱头纠结的泽田一眼。“不过看来你不大需要，那还是算了吧。”
　　“……咦？！——等等，黑沼同学！”

　　一年级A组的话剧《灰姑娘》一举获得校庆最受欢迎的节目的荣誉，让作为班级导师的本田幸在同事面前趾高气昂了一番，连走路都带着风。
　　“所以，老师有没有什么能够奖励大家的？”
　　“嗯？啊……”对上黑沼期待的双眼，本田老师故作镇静地咳了一下，不过嘴角还是弯起掩不住的弧度。“虽然不想泼同学的冷水，不过再过几周就是期末考了，奖励什么的还是先弄好期末的事情再说吧。”
　　“……老师真狡猾呢。”黑沼微微皱起眉，开始为泽田等常常吊车尾的同学担忧了。
　　当期末考的学习安排布置下去时，黑沼看到不少同学都黑了一张脸，像是有一肚子的怒气积蓄着。想想也是，刚刚结束让大家都筋疲力尽的校庆，还没缓和过来便得知要开始准备几周后的期末考，任谁都不会有多少好脸色。
　　为了舒缓同学们的心情，黑沼拍拍手鼓励大家。“复习慢慢来没关系，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找我。”
　　有了成绩年级第一的班级委员长的保证，哄闹的交头接耳才逐渐消失。

　　“黑沼同学，这题我怎么也弄不懂……”
　　“我看看……将每天的销售量设为x，当年的实际收入设为y。实际收入等于总销售额减去成本，依此列式就可以解了。”
　　“委员长，帮我看下这题吧。”
　　“……apologize是动词形式，名词是apology。根据句子中缺的成分，应该填名词。”
　　“黑沼，看一下这题吧！”
　　“这题这题！困扰我很久了……”
　　“拜托了！还有这一题！”
　　“……”
　　一下课黑沼便被围得水泄不通，同学们争着将自己课上不理解的问题弄清楚，黑沼已经连续好几个课间时间被困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过为了能够让大家取得更好的成绩，她只能硬着头皮一笑而过。
　　“黑沼同学……能看一下这题吗？”
　　泽田的褐色脑袋似乎好不容易才探进来，黑发少女刚想读他想要问的问题，有些平时很看不起泽田的同学径直推开他的书，直嚷嚷着：“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白占委员长的时间。”
　　“就是就是。”
　　“果然是废材纲啊！”
　　小小的插曲引来众人的关注，大多人都在这站了很久，脸上颇为不耐烦，纷纷附和着。
　　褐发少年羞愧难耐，恨不得立马挖一个洞钻进去。
　　注意到泽田尴尬的脸色，黑沼伸出手想拉住少年退却的脚步，无奈纷纷涌上来的同学们阻隔在他们之间，她伸出悬在半空的手默默捏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