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歆夏，何其脩远》南辛里

67、蜜意

　　车子在郊外的高速上行驶了六个多小时，渐渐地，窗外的群山丛树逐渐又替换成高楼大厦。

　　宋脩远的爷爷奶奶家住在南边靠郊外的城市老区。

　　家里住在以前的小巷里，家家户户筑起的围墙内，都带了一个自家的小院儿，然后再是小两层的独栋小房子，有点儿类似北京四合院的样子。

　　院子外的小巷，基本没有外车通行，大家几乎都把自己家的车停在巷子里。

　　平日里，附近的孩子都在里面玩耍。

　　车子驶进巷子口，速度逐渐减缓了下来。

　　车上，徐歆夏正在努力调整着呼吸，前方一个拐角处，两个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

　　那是一大一小，大的是个女人，曾经在徐歆夏家楼下住了近十年，而小的那个是个外国面孔的小男孩儿，曾经唤着徐歆夏叫妈咪。

　　看见人以后，宋脩远给停了车，徐歆夏打开车门，缓缓走了下去。

　　“妈咪！”两脚刚踩上地面，前方，宋莱恩就朝着她奔了过来，猛地一下扑进了徐歆夏怀里。

　　“夏夏！”在他身后，宋妈也满心欢喜地跑了上来。

　　徐歆夏将莱恩拥在怀里，朝着前方的宋妈快步走了上去，甜甜地叫着，“江阿姨！”

　　她突然发现，在真的见到好久不见的宋妈以后，自己似乎根本没有什么紧张。

　　这么多年过去，宋妈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怎么改变，模样仍旧很年轻。
　　她这些年家里老人孩子都不用操心，每天生活确实也挺轻松。

　　她拉起徐歆夏的手，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哎哟，夏夏，阿姨可终于又见到你了。”

　　宋妈的手掌不停地在徐歆夏手背上摩挲着，“真是越来越漂亮了，阿姨都快认不出来了。”

　　徐歆夏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江阿姨。”

　　她甜甜的小嘴像抹了蜜似的，嘴皮子溜起来还是和当年一样，“不过江阿姨你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和我们读书时一样年轻。”

　　宋妈被夸得开心，抓着徐歆夏的手转头就往家里带，“走，我们先进屋。”

　　一老、一大、一小，三人就这么开心地进了屋，全然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个没下车的宋脩远。

　　–

　　宋家的大门看上去有了些年岁，刷着绿漆的铁柱上，已经泛起层层斑驳的铁锈。

　　推开门后，里面是一条约两米宽的不规则主道，上面铺满了青灰色的石砖，道路两边往四周延伸出几条小道，通往庭院里的花圃、石桌，还有庭椅这些。

　　院子里被打理得很干净，看得出来是才做过清扫。
　　青色的地砖上，一片枯叶也看不见，花圃里的墙角中，两株黄色的蜡梅开得正艳，散发着迷人的芳香。

　　“爸，妈，小远他们回来了。”
　　刚踏进院儿里，宋妈就欢喜地大声朝里面嚷了起来。

　　徐歆夏无奈地笑笑，微微有些紧张地望向里面，她知道，江阿姨叫的是宋脩远的爷爷和奶奶。

　　不一会儿，人还未走近大门，屋里，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相继走了出来。
　　不过，头发虽看着都已花白，身姿看上去倒还都挺硬朗。

　　爷爷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山装，身姿笔挺，看上去毫无一点七十多岁的样子。
　　而奶奶，穿着虽简单，但明显，她有自己的气质，一头花白的长发在后脑挽成一个发髻，上面插着一根普通的原木发簪，稳稳地固定。

　　还在十年前，这二人都是北里大学的教授，爷爷教授物理，奶奶教授文学，两人年轻时曾一起赴美留学，回国后，便一直留在北里大学任教，直到退休。

　　“爷爷奶奶新年好！”
　　没等两位老人出声，徐歆夏就先行开口问了好。

　　两位老人一脸和蔼可亲地笑着，连忙又和徐歆夏回了好。

　　身后，宋脩远将车在巷子里停好后，终于走了上来。

　　他提着二人的行李箱，还有大包小包的几袋礼物，走上前来牵起了徐歆夏的手。
　　然后，他先是看着爷爷奶奶问了好，接着又看着众人道：“先进去吧。”

　　宋妈这才猛然想起，“对对对，进屋里说，外面站着冷。”
　　说着，人就拉着徐歆夏往屋里走去。

　　宋脩远跟在身后，开口问了一句，“我爸呢？”

　　宋妈头也不回，“厨房呢！这晚上不就是除夕夜了嘛，忙着做饭呢。”

　　几人进了屋以后，徐歆夏先是去和宋爸打了声招呼。

　　宋脩远正清着带回来的东西，他将徐歆夏给买的礼物一一交到大家手上，然后又把徐妈给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

　　大大小小的东西放了面前的茶几一整桌，宋妈开心得不得了，“哎哟！这赵珺啊！她是真太知道我心里的念了。”

　　她拿起里面的一袋儿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调味料，像是看到了稀世珍宝，“你们都不知道啊，就这家王字号买的辣椒面，我是想了多少年啊!自离开南新后，我就再没买着比这味道更好的。”

　　徐歆夏刚好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不得不在心里暗暗佩服起了自己的老妈。

　　果然，她说的是对的。

　　简单收拾一下后，宋脩远就开始把行李箱往楼上的卧室里提，徐歆夏怕留在底下尴尬，跟着悄悄走了上去。

　　“这就是你房间啊？”进入宋脩远的卧室后，徐歆夏有些好奇地参观了起来。

　　他的房间很整洁，东西看上去也很简约。

　　或许是常年不在家生活，一眼望去，本就简单的家具上，除了床上有被子，便就只剩一旁的书架上放了东西了。

　　徐歆夏直接朝着它走去，然后好奇地看起了上面摆放的两排书脊。

　　忽然，一个靠在里面的不起眼相框，一下抓住了她的视线。

　　它被插在两端书的中间，位置刚好够它卡在里面。

　　徐歆夏伸手将它拿了下来，惊喜又好奇地转过头，“这是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没一点印象？”

　　照片里，是徐歆夏和宋脩远。

　　时间看上去似乎像是拍毕业照的那天，两人站在校园操场的阶梯上，身上都穿着高中时的夏季校服，后面的背景是操场上的人山人海。

　　宋脩远看上去并不乐意，依旧是沉着张脸，徐歆夏站在一旁，笑得很是开心。

　　她右手往边上抬起，放在宋脩远的下巴上，做着一个掐下巴的手势，像是在逼迫着他和自己拍照。

　　听见她的声音，宋脩远将行李放在门边，朝她走了过来。
　　他看了眼相框里的照片，很快开口说道：“因为拍完后，相机突然就坏了。这张照片，也就没有及时洗出来。”

　　徐歆夏看着他，“那你后面怎么又有的？”

　　宋脩远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忽然改口说了一句，“这是我们那天，唯一一张照片。”

　　他没有告诉徐歆夏，那个高考完的假期，他找当初拍了这张照片的同学拿来相机，在烈日下跑了多少个商店，才让它能在此刻出现在眼前。

　　徐歆夏拿着照片细细看了起来。
　　那里面的自己，青涩而美好。

　　她忽然恍然意识到，自己的青春里，似乎只有在宋脩远身边时，她才是永远在笑着的。

　　她将相框放回原处，结果差点让它从上面掉了下来。

　　徐歆夏手忙脚乱地将它接住，结果竟意外地在它背后看到还有一张照片，那是他们高中的集体毕业照。

　　徐歆夏在里面找出了两个人的位置。

　　她指着少年时的宋脩远，抬起头来，“你真的拍照永远都没正形诶。”

　　宋脩远知道，她指的是自己没好好看镜头。

　　然而，他却忽然从徐歆夏手中夺来照片，笑看着她，“那你知道我在看哪儿吗？”

　　徐歆夏疑惑地皱眉，低头又看了下去，一会儿，她又重新抬起头来，却见宋脩远仍旧是望着自己。

　　他的眼神很温柔，徐歆夏忽然似乎明白了。

　　她将照片放回原处，有些羞窘得不敢抬头。

　　一时间，房间里似乎有些安静。

　　就在徐歆夏感到心跳加快的时候，突然，楼下响起宋妈的声音，“夏夏，小远，行李还没放好吗？快下楼吃水果了！”

　　她赶紧逃也似的飞速转身，拉着宋脩远就径直往楼下奔去。

　　客厅的电视里，莱恩正放着自己的动画片，宋妈进了厨房帮忙，只剩爷爷奶奶在另一端的书桌上练着书法。

　　今年他家的对联，都是爷爷自己写的。

　　见二人下楼后，两位老人纷纷放下手中的笔杆，朝着沙发走了过来。

　　“小远，带夏夏过来坐。”
　　其实，面对于宋脩远的爷爷奶奶，徐歆夏一直还是有些紧张的。

　　虽然两位老人都很和蔼可亲，但不知为什么，他老二人身上的那股文人气质，让徐歆夏总是莫名敬畏。

　　“来，夏夏，吃点儿水果。”
　　徐歆夏还未坐下，爷爷就向她这边推过了果盘。

　　徐歆夏礼貌地道谢，乖巧地坐了下来。

　　刚开始，宋脩远明显能感觉到她的稍微不自在，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几人的聊天重心，逐渐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于是，她又重新放飞。

　　徐歆夏突然觉得，其实，两位老人都挺可爱的，尤其是爷爷，聊起天儿来就像个老小孩儿。
　　有时，甚至还会和莱恩争辩起动画片里不符实际的情节来，教导他一定不要跟着学。

　　而谈到宋脩远小时候的事情，爷爷脸上又是一脸嫌弃。

　　“也不知道他生得像谁，一家老小里，就这家伙从小是个怪咖，你说那时候，就他那点儿岁数，整天躲家里不出门，这能是个正常孩子吗？”

　　他回头望了眼奶奶，像是吐着苦水继续控诉着，“那每天，巷子里到处都是在玩儿的小孩子，就他一点儿不动心。我们是拉也拉不出去，把我和他奶奶愁的啊。”

　　听见这话，徐歆夏转头看了过去。

　　她想起宋脩远刚搬到自己家楼下的那年，那个怯生生又老是不合群的小男孩儿。

　　“原来你小时候这么让大人操心。”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点儿宋脩远的黑历史，有点儿小得意。

　　然而，宋脩远却只是望着她，一脸宠溺。

　　所以，他很感谢当初那个硬是要拽着自己的女孩儿，即使是揍，她也会将宋脩远强行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当听到搬去南新后，这个让人操心的家伙终于有人震住了，爷爷奶奶是又惊又喜。

　　一直都很想看看那位在宋妈嘴里听说已久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