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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斯威特蛋糕店 ...
周桃子刚搬家来的那个下午,妈妈收拾房间的间隙递给她十块钱说,刚才跟邻居聊天,他们说街口那家蛋糕店很好,你去买两块蛋糕。
桃子在上午来的时候就注意到那家蛋糕店了,巧克力色的招牌上写了几个奶白色的字,斯威特蛋糕。她不知道斯威特是什么意思,但是单看那可爱的配色就让人觉得极之美味。巧克力,是桃子最喜欢的甜食。桃子的名字是桃子,然而她最讨厌吃桃子,因着那上面刺人的浅色绒毛。
夏天的午后,连风都是懒洋洋的,昏昏欲睡。桃子讨厌这样的闷热,仿佛自己是一只快要融化的冰淇淋,粘腻而烦躁。因此当她推开斯威特蛋糕店的透明玻璃门时,那迎面而来的凉爽的风让她的精神为之一振。
店里竟然有空调。桃子非常惊喜。
一九九七年的夏天,在这座北方小城,空调还是一件奢侈品。因着空调的缘故,桃子不禁对这家小店肃然起敬。
等桃子从空调的冷风中抽出注意力的时候,她才快速地打量了一下这家蛋糕店。墙壁和窗帘都是白色,吧台以及靠窗的两套小小桌椅则是原木色,另外还有两个玻璃冷柜,冷柜中整齐地陈列着美丽的蛋糕。
一个跟桃子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站在吧台后面,吧台上扣着一本翻开的书。女孩笑着对桃子说,你好。
这句你好让桃子有些羞赧。妈妈也常教育她见人要问你好,可是她总是忘记。而这个女孩突如其来的这句你好仿佛提醒了桃子这一点。
桃子木讷地回她一句你好,然后一步步向冷柜走去。女孩也从吧台后走到冷柜后面。
喜欢什么口味?女孩笑盈盈地问。
桃子看着女孩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洁白的牙齿闪闪发亮,心想这女孩真漂亮。桃子今年九岁,三个月前掉了一颗门牙,新牙到现在还没长出来,所以她笑的时候总是抿着嘴。妈妈告诉过她这是每个小孩都要经过的阶段,可是她看到镜子里那个缺了一颗门牙的小女孩还是不由自主地难为情。眼前的这个女孩不光有漂亮的牙齿,还有一张清秀的面孔。雪白的小脸就像是冷柜里的白奶油蛋糕,让人看了那么地舒服。
我要那个吧,要两块。桃子低着头隔着厚厚的玻璃指着冷柜里两块巧克力蛋糕说。
女孩拿起泛着冷光的不锈钢夹子弯腰夹住一块蛋糕说,是这个吗?
桃子点点头。
在这里吃还是带走?
桃子很想坐在靠窗的那个漂亮的小桌子旁吹着空调吃蛋糕,可是她想到自己要是在这里吃的话,这个好看的女孩一定会看到她缺掉了一颗门牙,于是她低着头,装作认真看蛋糕的样子说,带走。
女孩像变魔术一样把一张扁扁的硬纸变成了一个精致的盒子,刚刚好可以放下两块蛋糕。盒子像墙壁和窗帘一样是洁白的,上面写了巧克力色的斯威特蛋糕字样。
一共六块钱。女孩说。
桃子递过去那张钞票,又接过女孩找她的零钱。提着盒子推门要走的时候背后传来女孩的声音,欢迎下次光临。
桃子回过头抿着嘴对她笑笑。
回到家妈妈已经把新房子收拾妥当。这套房子比过去那套大,位置也好一些。最重要的是,把家搬到这里,把户口迁过来,桃子就能进全市最好的小学读书。
妈妈洗干净手一边吃蛋糕一边说,桃子,妈妈就请了今天一天假,明天还得去上班。
桃子吃着蛋糕不说话。妈妈自顾自地说下去,还是像以前那样,妈妈做好了饭放在冰箱,中午你热一热,好不好?
桃子小声答应一句。嗯。
妈妈说,听邻居说,这小区附近有几家不错的快餐店,晚上妈妈带你去看看好吗?
不用。桃子说,不是一直都是我自己热饭吃吗?
桃子,对不起。
桃子抬起头,对上妈妈泛红的眼圈,轻轻地说,我不觉得妈妈对不起我。
是的,桃子的妈妈是单身妈妈。桃子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妈妈也从未主动提及。有几次桃子问起,她只是淡淡地说,你爸爸去世了。
在那样的年代那样的城市,一个没有爸爸的小女孩和她漂亮的妈妈肯定会惹来无数非议,桃子也不例外。因着那些非议,桃子渐渐长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孩,然而若是有人惹怒了她,她会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已经不止一次,因为跟别的孩子打架被老师把家长叫到学校。最让桃子承受不了的,是老师看着自己的妈妈时,那略带鄙夷的眼神。于是,她开始逃课,开始厌学。老师在她逃学的时候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抱着手臂摇着头,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孩子。
正因为这样,桃子的妈妈周思霏才想要搬到这种稍高档一点的小区,并且让桃子转到一所好的小学。就像是古时候的孟母三迁吧。
第二天早晨桃子醒来的时候妈妈已经去上班了,客厅的茶几上放了二十块钱钞票和妈妈写的纸条。纸条上说如果桃子不喜欢吃冰箱里的饭菜可以去小区旁边的快餐店,还可以买蛋糕吃,不过蛋糕不可以吃太多,对牙齿不好。因为害怕桃子迷路,妈妈还画了一张简单的小地图,指示快餐店的方位。妈妈的字写得很好,画也画的漂亮,桃子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纸条折好,放进写字台抽屉里的那个饼干盒子。饼干盒子里已经积攒了不少小纸条。妈妈总是早出晚归,有时候接连几天桃子几乎都无法与她碰面,因此这些小纸条便成了母女难得的交流。妈妈也有一个盒子专门放桃子写给她的纸条。
桃子吃过妈妈留在餐桌的早饭之后刷好碗便开始看电视。距离开学还有半个月,下个学期她就要进入新的小学,因此以前的学校留下的暑假作业自然不必完成。
电视台又在重播每个假期的固定节目——《西游记》。桃子想,唐僧取经还有好多人做伴呢,为什么自己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还记得在以前的学校,放学后女生们都三五成群地在去小吃摊吃零食,或是去学校周边的小商店买玩具买漫画。男生们则结伴去踢球抑或打游戏,无论哪一拨人中,都没有自己的影子。
无聊的电视节目让桃子昏昏欲睡,就在她马上要睡着的时候,传来敲门声。
妈妈说过,不能随便开门。桃子隔着门问,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是你对门的王阿姨。
打开门,桃子看到一个胖胖的身体。
桃子不知道昨天妈妈都跟这位阿姨说过什么,尤其是关于自己爸爸的问题。这位阿姨显然跟过去那些刻薄的邻居不一样,此刻她正笑眯眯地看着桃子,小小的眼睛变成了一条缝。
这善良的胖阿姨请桃子去她家吃刚刚做好的午餐,然而桃子对陌生的环境的比环境更加的陌生的人总是有着莫名的恐惧,便执意地拒绝了这温馨的邀请。
阿姨拗不过桃子,只得离开。桃子一个人吃过了午饭又开始看电视。看了一会电视她觉得很热,可是风扇已经调至最大。桃子看着那个转得有些疯狂的风扇想起昨天下午那家蛋糕店凉爽的空调。
桃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斯威特蛋糕店的门口,像是梦游一样。直到那扇玻璃门出现在眼前她才发觉自己已经不是在客厅的沙发上。低头看看,自己竟还穿着居家的拖鞋。她尴尬地站在门口,手足无措。
昨天那个漂亮的女孩拉开门笑着说,进来呀。
桃子愣了一下。
女孩问,不是想来买蛋糕的吗?
桃子跟着她走进蛋糕店。
今天想吃什么口味的?女孩边走边回头问。
巧克力吧。桃子说。
一块还是两块,在这里吃还是带走?
桃子犹豫一下说,一块,带走。
女孩把蛋糕像昨天那样包装好,然后把盒子递给桃子。桃子要掏钱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没带钱,然而更糟的是,她发现自己连钥匙也没带。于是皱着眉说,对不起我不要了。
忘记带钱了吗?女孩问。
桃子点点头。
女孩笑盈盈地说,你可以先把蛋糕带走,明天再给我钱也行。
桃子讶异地望着她。
女孩说,你是住在旁边那个小区的吧,我也是住在那里的。
桃子点点头。
女孩把蛋糕递过来说,拿走吧。
可是……桃子低着头小声说,我拿了蛋糕也没法吃啊。
女孩没听清桃子说什么,把耳朵凑过来问,你说什么?
桃子看着女孩小巧的、近乎透明的耳朵说,我忘带家里钥匙,进不去家门了。
作者是个慢性子,热爱一切恬淡的环境,最怕快节奏。所以文如其人,本文试图营造在一种静谧的氛围中讲述一个关于爱与背叛的故事。因着爱而背叛,又因着爱而自我救赎。
前四章着力于描写两位女主角在相伴成长的岁月中建立起的情谊,第五章男主角出现。当两个有着深厚友情的女孩中间多了一个优秀的男人,她们的生活会变得怎样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斯威特蛋糕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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