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流加魔同人：白华菅兮》司铎朔月

3、第 3 章

　　为了魔族。
　　为了谁呢？

　　——————

　　而魔王回答：

　　“不。”

　　大雪纷飞。寒冷的冰雪堆砌在城楼上，经年不化，最后几乎和王城融为一体。

　　莩兰乌多斯——王城的主人，魔族的王，他开口的时候，明明是满腔怒火，却冷得像城墙上不化的雪。

　　“这不是为了魔族。哥哥。”

　　雷桑德拉尔看起来无动于衷。

　　“萨克纳帕，维多拉尔的领主，那条愚蠢狠毒的毒蛇。”他在冷笑，“而我猜，他的性命对你很重要?”

　　“萨克纳帕的性命不重要。”莩兰乌多斯说，“但他是我的子民。他的领地里所有都是我的子民。是我的责任。”

　　雷桑德拉尔说，看不出情绪：“就算他们选择背叛你？”

　　魔王声音平和而坚定：

　　“——而这有理由。这理由是我的责任。是我没能及时的发现他们的需求和不足，没能听到他们的恳求和祈祷。我本应当挡在他们所有人之前，而因为我的疏忽导致的背叛——不是他们的错，是我的错。”
　　他轻声说：
　　“所以我宽恕了他们。”

　　“是。哈。有理由。理由恰当。所以你宽恕了他们。当然。”
　　雷桑压抑着怒火，“那之后呢？你没想过吗？你，魔王，上任三百年出头的新人加上外来者。不生于光辉灿烂的腹地。不存在支持坚定的靠山。除了光之星魂的认可，他妈的一无所有！——你怎么敢？露出温情，表现软弱？谁会认可你的仁慈？雪原上最弱小的楚蝣都知道要表现獠牙——”

　　“但光之星魂选中了我。”
　　莩兰乌多斯，魔族的第十一代魔王。他站在这洁白无瑕的冰天雪地里，神性而庄重，带着与生俱来的星魂的祝福，比最恒久的寒冰还要坚硬，比最耀眼的日光还要灿烂，比最纯洁的白雪还要干净。

　　“这是我的责任。”

　　一瞬间的失语。雷桑德拉尔觉得一股刺骨疼痛的灼烧感窜上。他左眼尖锐地疼起来。他知道那只缺失了的眼睛是什么样——空荡，疼痛，令人作呕——而他现在觉得自己在这神性的魔王对面，在洁白无瑕的冰天雪地里，就像那只缺掉了的眼睛，是白玉环上恨不得铲去的瑕疵和污垢。

　　“而你——你不该去做魔王。你该去当圣人。”雷桑尽力平静地嘲讽的说，“你天真愚蠢得让我大开眼界。”

　　“这不是理由。雪原的领主，雷桑德拉尔。”魔王平和地问，怒火仍在，但已经从无法控制的火焰变作涓涓流淌的雪水，显得柔和许多。他奇妙地带上几分悲哀。

　　他望着他。

　　“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维多拉尔。”

　　雷桑德拉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尽管尖锐的疼痛依旧一跳一跳地昭示存在感，但他看起来已经从刚才罕见地失态里脱出，恢复了平时高高在上的冷漠。“你知道它代表什么。”

　　“是。边境要地 。和人族接壤。最可能发展出双方友谊的七个地区之一。”魔王平和的说，“而在你谋杀了它的领主之后，它更代表什么了。”

　　“是，在我谋杀了那个蠢货之后。”雷桑说，他深吸一口气，止住左手处细微地颤抖，“它是魔族的了。——它是你的了。”

　　沉默。

　　沉默。

　　沉默。

　　魔王没说话。

　　就像看起来永不分离的神性面具被敲碎了一个角，莩兰乌多斯不自觉地微微睁大眼——金色的眼，看起来竟然有一点茫然。

　　“什么？”莩兰乌多斯说。“什么？”

　　雷桑德拉尔勒令自己平静下来。他尝试了几次，终于做到可以和平时一般无二。

　　“萨克纳帕家族。赐姓于第九代魔王艾利科文，受封维多拉尔山脉领，至今三千四百余年。不算短，但比起上万年的老古董，也不算长。经历了三代魔王，做了一千多年冷板凳，但依旧不够理解魔族的游戏规则。”

　　雪原的领主，魔族的亲王这样说，“是个野心勃勃的蠢货。很多魔族看他不顺眼。”

　　莩兰乌多斯皱起眉，他望着他，“我知道。我去之前了解过维多拉尔的历史。”

　　“那说明你没想到历史的正确用法。”

　　雷桑平静地说，“因为维多拉尔不止一个看他不顺眼。里面最出彩的，你认识，甚至见过——”

　　“齐柯·德诺思。德诺思家的长子，实际上的掌权人。在你发现不对劲所以碾压了所有人之后，向你赔罪道歉，被扔出来顶罪加收拾烂摊子的那个。你也宽恕了他。”

　　“我记得他。”莩兰乌多斯说，“但是——”

　　“就是他。下一任的维多拉尔领主。”

　　雷桑德拉尔打断，“他会献给你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你的，如臂指使的，维多拉尔领。”

　　“我见过他，而他并不认可我。”莩兰乌多斯说，“他不会。”

　　“是以前不会。”雷桑冷笑一声，“而现在，为了他的家族，性命，前程，野心——他会。”

　　莩兰乌多斯望着他，没有说话。

　　“维多拉尔不止一个家族想上位。魔族的潜在规则：因地得主，主从王定①。领主骤死，得罪的是魔王——虽然是我，但联系他干的好事，别人可不会这么想。”

　　“而我杀他后，去德诺思家借了顶斗篷，喝了口热茶。”说到这里，雷桑一顿，“——就是你身上这顶。”

　　雷桑德拉尔的胞弟裹在对他来说有点长的斗篷里，依旧只是望着他，像在看一件没见过也从来不了解的稀罕物件。他看起来不再生气了。

　　他依旧没说话。

　　而魔族的亲王只是继续说，“所以，结局很明了。猜猜看。他要是不接你的橄榄枝，不为你效力，也不离开已有多年根基的家乡——他还能活多久，和他的家族一起？”

　　”所以，这就是理由。”莩兰乌多斯说。他低低地叹气，“哥哥。”

　　雷桑像是没听到，“他是聪明人，他不会。当然，如果他非要犯傻，或者连下发任命这么几天都撑不过……那么。”

　　他说这话有一种深沉的冷漠。

　　“下一顺位依次是格林，埃纳塔，邓瑞。你依旧可以得到一个完整的、听话的维多拉尔，就是需要一点额外的跟进工作。”

　　“而如果都不行，那就等。盯好人族的动静。等他们自相残杀完，你派去的人会顺利的——安格尔那小子就不错。”

　　雷桑德拉尔闭上眼。

　　“你现在该去发任命。然后在十二天后的圣灵日和我在所有人面前打一架，最好让我在接下来一个月的整个宴席里都露不了面，以维护你在整个魔族前的威严——你毕竟已经宽恕了他。”

　　他冰冷地笑了一下，“而我杀了他。在你话音落地的半个月之后。”

　　他说完了。

　　而莩兰乌多斯只是叹气：

　　“哥哥。我……”

　　雷桑德拉尔耐心地等下一句话。

　　“我不明白。”莩兰乌多斯望着他的金色的眼瞳一如既往的冰冷漂亮，他声音一向温和流畅，这时却显得有点沙哑茫然，甚至词不成句，“我以为，我觉得……你。你。你不应该……我不知道。”

　　莩兰乌多斯沉默了一会儿。

　　“我很难过。”他说，“……我很高兴。”

　　雷桑德拉尔只是听着。

　　空气又沉默了一会儿。

　　“你做对了。”最后，莩兰乌多斯低声说，“你做错了。……我会让你明白的，哥哥。”

　　雪越来越大了。阴沉沉的天幕下，魔王和他的兄弟一起走在返回王城的路上。肩并着肩，脚印挨着脚印。彼此依靠，彼此搀扶。

　　“那就看你的了。”雷桑回答。像是从前，他们遭遇无数次生死危机，差点就走不出雪原时那样，“……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