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7、第九十七章 ...
-
走出星汉堂,楚夕揉了揉瘪瘪的肚子,抱住季明阳的胳膊来回摇晃,嬉皮笑脸道:“小师叔,我今日劳碌了一天,到现在都没吃上一口饭呢!这时候静雅堂肯定关门了,你发发善心,请我到山下饱餐一顿呗!”
“好。”季明阳对她纵容地笑道:“想吃什么?”
楚夕道:“都可以,管饱就行!”
未等季明阳答话,苏璇瑛抱臂托腮,捏着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强调,语气含着怨念道:“‘小师叔~’师姐也操劳了一天还未用餐呢,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季明阳道:“师姐说哪里话,明阳岂敢。”
苏璇瑛故作刁难道:“师姐嘴巴可挑剔了,可不是只管饱就成,珍馐美酒做不得马虎。师姐也没什么太过分的要求,但至少燕窝鱼翅,鲍参翅肚总归不能少吧!”
楚夕:“……”
照这个吃法,她很担心季明阳的钱袋能不能撑得住。
瑶山虽然不缺钱,但大都用在了培养弟子上面,瑶山的峰主可不比碧霄宫那帮全身上下恨不得挂满金子的长辈,过得一向质朴节俭。再者仙门日常往来大都以灵石为流通货币,除了外出必要花销,瑶山的几位峰主手里估计根本没几个现钱。
季明阳仍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温顺模样,嘴角噙着笑意,“好,明阳怎敢敷衍师姐,定当满足师姐的要求。”
苏璇瑛满意地点点头,与身侧的刘临风道:“临风,明阳盛情邀请,我们可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你也一起去吃点。”
刘临风心中忐忑了许久,就怕苏璇瑛不带他,一听她让自己跟着,当即喜不自禁,“那感情好啊!”
正欲各回各峰的其他几人顿住脚步,陆明礼目光炯炯看着季明阳,叫苦道:“这次弟子试炼不知道又得砸进去多少经费,往后的几个月恐怕又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别说喝酒吃肉,有口剩汤剩菜都是奢侈了。”
“……!!!”楚夕大为不解,他们做师兄的怎么好意思宰自家小师弟?瑶山明明不缺钱的,无非是大家勤俭节约惯了,财不外漏而已,更何况陆明礼掌管着瑶山的财政大权,谁吃剩汤剩菜都轮不到他啊!
季明阳轻声笑了出来,顺着陆明礼的话道:“难得师姐师兄们有如此雅兴,不如今晚就由明阳做东,邀请诸位师姐,师兄去山下的临仙阁吃个便饭。”
围站在楚夕身旁的几位前辈十分欣慰地应下,而后欢声笑语向山下走去,边走边拿出通行玉简,交代峰内长老弟子相应工作。
楚夕耷拉着肩膀,精神萎靡跟在一众前辈后面,她无颜面对季明阳,这结果实属意外,这一顿饭吃下去,估计得吃去他一年的收入,她真没想让他破财的。
季明阳结束与江蓠的谈话,缓下步子等着楚夕,与她持平后,他轻声问道:“夕夕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啊?”楚夕回神,扯着他的胳膊贴在他耳边小声道:“像我们这样聚众出去胡吃海喝,瑶山给报销吗?”
季明阳怔了一下,忽而意识到楚夕话中之意,他语气中带着隐忍的笑意,回道:“夕夕安心,师叔不缺钱,就是日日照这么个吃法,也吃不穷师叔。”
“……?”楚夕不理解,眨了眨难得显露出蠢萌之态的眸子。
季明阳心情大好,他挑着眉与她对视,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暧昧非常,墨染般的发丝在山风的吹拂下飘然轻舞,俊美绝伦,姿态张扬恣意。
他侧着身体,随风飞舞的几缕发丝轻扫过楚夕的面颊,酥酥麻麻的感觉如触电般地传遍她全身,她实在经受不住这样的撩拨,故装镇定却又脚步凌乱落荒而逃,跑到苏璇瑛身边佯装请教问题。
这顿饭吃得那叫一个其乐融融,若是忽略偶尔塞牙的狗粮,那就更令人心情愉悦了。苏璇瑛与刘临风已经足够他们郁闷了,这次又加上了楚夕与季明阳,两人过分程度令人发指,就连苏璇瑛与临风也直呼甘拜下风。
回去之后,季明阳正打算送楚夕回去,却被祁掌门揪着衣领带去了主峰,并对其展开了一番推心置腹的彻夜长谈。
三日后,楚夕稍稍整理了下行囊,随时准备上路。
今日季明阳没过来找她,她觉得以两人的关系,理应先跟他当面告个别。于是装好自己的小包裹,起身前去开阳峰,刚走到门口,却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秦师叔?”她颇为意外地看着站在菡萏院门口,一袭鹅黄衣裙的秦知忆,问道:“您怎么来了?”
秦知忆温婉娴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她淡淡道:“过来找你聊聊,不知你可有时间?”
楚夕略微斟酌一番,现在天色尚早,左右说几句耽误不了太多时间,她颔首侧身做出邀请姿势,“秦师叔,请进。”
来人进屋间隙,楚夕传音给姚瑶,让她送些茶点过来。
开场两人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楚夕再次感谢她曾对天权峰的关照,秦知忆与她传授了一些作为代理峰主的管理经验。
姚瑶送来茶点,楚夕起身为她斟茶,开场白差不多也该结束了,楚夕呷了口茶,率先问道:“秦师叔,您百忙之中抽空到我这里来,是有什么重要之事要交代与我吗?”
秦知忆摇了摇了,“我找你并未公事,是为私事。”
“秦师叔有话但说无妨。”
秦知忆转动手中的茶杯,明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转眼间又柔和清亮,“你心悦季师弟!”
并非疑问,她直接肯定了楚夕的内心。
楚夕大概知道她来此的真正目的了,她勾唇一笑,直言不讳道:“秦师叔所言非虚,我喜欢小师叔,无关其他,就是男女情爱的喜欢。”
秦知忆愣住,她没料到楚夕如此直截了当,当真没一点女孩子的矜持羞怯,倒是让她措手不及了。
她勉强镇定下来,说道:“那你可知,明阳他早已心有所属?”
“知道。”楚夕垂下眼睑,眼睫轻轻颤动几下,而后她缓缓提起头,笑得从容坦荡,“可那与我何关?他们并未在一起,我的存在也并未破坏小师叔的感情。我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并不强求他给予回应。不过是你情我愿,随心随性。最终,我能不能得偿所愿,尽人事听天命。”
秦知忆脸色沉了下来,她锲而不舍刺激楚夕,“明阳对你这般好,你难道就不奇怪吗?”
“我是他师兄的妹妹,于他而言亦是妹妹,兄长疼爱妹妹岂非天经地义?”
“你有时候真的挺聪明的,但有时候又蠢笨得让人难以置信。”
她这算是人身攻击了,楚夕脸上的笑意凝住。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尤其最厌恶雌竟,就算清楚知道秦知忆喜欢季明阳,她也从未对她产生过半分恶意,始终对她以礼相待,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秦知忆像是没看到楚夕表现出来的愠色,自顾自说道:“你就算年纪尚小,没经历过情爱之事,应当也知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平日里你与明阳不顾男女大防,拉拉扯扯也就算了,众人勉强可以将此行为当你与长辈撒娇讨好。可你们呢!当着外人的面,共用一碗一箸,甚至不分彼此相互喂食,有哪家成年女子与自己兄长能做出如此有悖伦常的举动?你难道一点也没意识到,明阳从未把你当成过妹妹?”
楚夕并非没有意识到不妥之处,不过是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突然有人将这点拿出来大做文章,她一时竟无言以对。
不管秦知忆的话有多难听,现在都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问道:“所以,秦师叔的意思是小师叔其实并非对我无意?”
“不,你永远也撼动不了那个人在明阳心中的地位。”她温婉的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窃喜与嘲讽,完全失了仙门名士的风范,“你不过是眉眼与那个女人有几分相似之处,就只是因为这个,明阳他就可以做到如此地步。若非他们此生无法厮守,你这个替身又怎能得他的青眼。”
这一真相对于楚夕来说,称得上算是致命的打击了。
热水泼洒在腿上,滚烫的温度重新唤回她的神志,她手忙脚乱地扶正打翻的茶杯,找出帕子略显慌乱擦拭桌面和腿上的水渍。
“楚夕多谢秦师叔提醒。”仅是须臾时间,她便收敛好自己的失态,重新变回那个坚不可摧,稳如泰山的楚夕,“于我而言,这一真相确实挺残忍的。但我突然又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若非如此,我无外乎与秦师叔一样,根本无缘得小师叔百般宠爱。替身又如何?如小师叔那般重情重义之人,他既然肯这样待我,那么将来我们若是有幸走到一起,他必定不会辜负我,即便是他心悦之人回头找他,他亦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
“你……”楚夕字字句句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刀刀戳在秦知忆身上,她脸色霎时间失去血色,双手死死揪着衣裙,力气之大几乎扯烂手中的布料。
楚夕情绪愈发镇定,她叹了口气,说道:“秦师叔,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我并非天真无知,一心耽于情爱小姑娘。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在我这有限的一生里,男欢女爱只占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佛家有言:爱恨贪嗔,皆为牢笼,初心难守,人心易变。朋友也好,爱人也罢,永远不要轻易高估一段感情。难道你没发现吗?若是小师叔没有变心,他又怎会堂而皇之的找替身?所以我无妨他对我的感情有多纯粹,至少这一刻他心里应该是在意我的。而我也不确定对他的热情能持续多久,我绝不是那种离了男人活不了的女子。聚散随缘,合则聚不合则散,此生尽欢而已。”
这番话可谓是字字诛心,秦知忆无可辩驳,她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精气神,无力地瘫坐在座椅上。
“你小小年纪,心性怎会如此凉薄?”秦知忆惨笑一声,自嘲道:“我今日过来与你说这些,原本是想看你笑话,没想到最后自己倒成了笑话。”
“秦师叔,实话难听,但我还是想说,喜欢小师叔是我自己的事,如果得到回应,那是我的幸福,如果得不到回应,我不会用一些感动自己的行为去骚扰他。该放手的时候还是要学会果断一些,切勿将这份心意变成他人的困扰,让人徒增厌恶。”
秦知忆犹如被人扇了一巴掌,脸颊滚烫火辣,她噌的站起身,被戳中心底的痛处,她一向娴静淡雅的姿态也维持不下去了,为了留住那份可怜的自尊心,她嘴硬道:“任你巧言令色,你以为单凭你们一个月的情谊比得过我们三十多年的相知相守的感情吗?就算我不能得偿所愿,难道还比不过一个替身在他心目中的位子吗?”
这点楚夕倒是非常认同,不过这问题就跟媳妇和娘谁重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她不想再与她辩下去,无奈地长叹口气,她道:“秦师叔,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脸皮够厚,心志也足够坚定,我心悦小师叔,决不可能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而放弃他,至于他接不接受我,那就拭目以待吧!”
秦知忆轻蔑地看着她,胸有成竹道:“替身终究是替身,你不会如愿的。”
言罢,不待楚夕再答话,她一甩袖子向外走去,“楚师侄不必相送,今日多有叨扰,告辞。”
楚夕顿住脚步,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脸色逐渐阴沉。
她不再急着去季明阳那里,而是坐在桌旁发呆,直到茶炉冷彻,茶水凉透,一室的茶香微不可闻,她才有了动静。
喝干净杯中的凉茶,她起身准备回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