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历劫》荔月初夏

56、第五十六章

　　这件事过去不久后，缥缈派的灵虚子掌门状告无忧圣使残害其门派数十名弟子。

　　祁掌门非常自觉地就带人过去给无忧圣使善后去了，不然还能怎么办？有个动不动寻死腻活的师弟，他敢不去吗？

　　摆平问题，彻底也把缥缈派得罪狠了，两派算是撕破脸了。

　　自缥缈派回来，祁掌门一脚踹开明心居书房的大门，将醉生梦死的师弟从里面拽出来，“季明阳，你给我老实交代，你究竟给了无忧什么东西？你知道这次那几个弟子怎么死的吗？是为灵力所杀，那股灵力有你的气息。”

　　新伤旧病叠加，季明阳虚弱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脸色白得无一丝血色，被祁掌门粗鲁的动作拉扯一番，他靠在软榻上卷着身体咳了好一阵。祁掌门这次难得狠下心任他咳，没慌慌张张给他顺气端茶倒水。

　　“师兄。”他平复好呼吸，实话实说道：“我将师尊给的悲思铃送给了她。她在三界树敌良多，为了保护她，我在铃铛上分了自己的一半元神。但它并不会主动伤人，除非无忧遇到危险，所以这次的事情，缥缈派弟子咎由自取。”

　　祁掌门愣住身体，震惊地看着他，心中的疑云霎时散去，总算知道了他为何这般虚弱。分一半元神出去，相当于分出自己的半条命啊！还有师尊的铃铛，他竟也舍得送人。

　　祁掌门已经无力再去骂他了，纯属浪费口舌，他深呼吸几次，坐了下来，尽量心平气和与他聊聊。

　　“明阳，秦师妹究竟哪点不如那个无忧圣使？她那般善解人意的一个人，你在她面前怎么就不能活出自我了？她苦苦追求你二十几载，你就没一点恻隐之心吗？你的心难道是铁做的吗？”

　　季明阳喝了口茶润了润干痒疼痛嗓子，声音沙哑道：“没她漂亮！没她聪慧！没她狡诈！没她无情！也没她修为高！最重要的一点师姐不是她。”

　　祁掌门胸口犹如落下一块巨石，压迫得他呼吸困难起来，他忍了忍，接着劝他，“那人家再好，她也不喜欢你，你这又何必呢？”

　　“她幼时受过父母感情破裂的伤害，可能这辈子都学不会爱一个人。”

　　祁掌门恍然道：“难怪她会丝毫不留情面，当众拒绝魔族赤焱尊的求爱。”

　　季明阳嗤笑一声，“她最讨厌的便是如赤焱尊那般生性放浪之人。”

　　祁掌门没好气道：“你哪来的脸嘲笑别人？！难道她就喜欢你了，还不是对你不屑一顾。”

　　“她可没有对我不屑一顾。”季明阳否认师兄的说法，他说道：“无忧一直有隐退的想法，她向我承诺过，待她归隐之后，就让我做她唯一的面首。”

　　屋外阳光明媚天气晴好，祁掌门却觉得耳边惊雷滚滚，他看着理直气壮又骄傲不已的师弟，端着茶杯的手抖得不成样，杯中滚烫的茶水尽数洒了出来浇在他手上，他却无知无觉。

　　这一瞬间，祁掌门的世界观彻底碎裂崩塌，想他师弟堂堂仙门至尊，人界皇族血脉，如此高不可攀的身份地位，他的理想报复竟是做一个小魔女的面首。

　　他的脸比季明阳还要惨白骇人，丢下茶杯，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临出门时，遇到了给季明阳送药的景涵，他的怒气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把抢过景涵手中的托盘，将上面的瓶瓶罐罐摔了个稀巴烂，“吃什么吃！从今天开始不许给他送药，病死他算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当晚，祁掌门还是派徒弟重新送来了丹药。

　　缥缈派的事情过去之后，无忧圣使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许久不见她的踪迹。

　　然而，魔界的四大凶兽不知是何原因，自魔涧地狱逃了出来，千百只凶兽涌向三界，四下作乱，吞噬残害生灵。

　　这些魔兽实力强大，祁掌门不得不放季明阳出来协助众人诛杀凶邪。

　　为了防止他与无忧暗通曲款，季明阳走哪他跟哪，他给两人身上下了子母噬心蛊。季明阳胆敢远离他超过一定的距离，祁掌门便会承受蛊虫噬咬心脉的痛苦。

　　笑话！这世上可不是只他一人会寻死腻活。

　　不过，他这师弟是懂怎么气他的，明明有能力毫发无损诛杀凶兽，他偏偏每次都把自己搞得一身伤，回来后抵死不治疗，任由伤势蔓延。

　　日子就这样熬过两年，在季明阳一次次以性命相胁下，祁掌门明里暗里为无忧收拾了无数烂摊子，为此得罪了不少门派。

　　又是一年冬，祁掌门问季明阳，“明阳，你究竟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季明阳倚在门框边，望着屋外纷纷扬扬洒落的白雪，回道：“师兄，您又何时放我出去？”

　　祁掌门一拍桌子怒道：“放你出去？放你出去跑去仙盟阁，自废修为，承受八十一根蚀骨钉穿骨之刑吗？”

　　季明阳转过身，望着师兄，与他认真分析道：“师兄，您也看到了。碧霄宫如今已焕然一新，自他们的新任宫主尹仇上位后，兰陵城的黑市彻底被拔除，门派蝇营狗苟之辈死的死，逐出门派的逐出门派，无忧做到了对我的承诺。仙门其他隐患慢慢整治便好，用不着我再出面。魔界安分守己，妖族不足为虑，现今的三界一派祥和之态，有我没我无甚差别。”

　　“就算我放你走，那你有没有想过，无忧圣使那样的奇女子又怎会喜欢一个废人？”

　　季明阳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回道：“无忧根本不在意这些。况且我退出修仙界回到人界，凭着祖上荫庇，身份地位照样贵不可言，足够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你就那么肯定，你能活着下得了刑台？”

　　季明阳一脸神往道：“不试试怎会知道？师兄何不放我一试。”

　　祁掌门又气炸了，他气得砸了手中的茶杯，这已经不知道是多个无辜的茶杯粉身碎骨了，“你休想！我宁可就这样关你到死，也不会让你退出修仙界。”

　　祁掌门走后，季明阳望着这一方困住自己的牢笼，体内涌现出一股令他戾气暴涨的阴寒煞气。察觉到不对，他立刻回到房中静心打坐，压制体内蠢蠢欲动的心魔。

　　一天傍晚，季明阳窝在书房作画。

　　两年多过去了，不知道无忧有什么变化，他无缘窥见，只能不厌其烦地勾画两年前的她。

　　突然，腰间那枚古朴小铃铛爆发出一连串剧烈的震响。他扔下手中的狼毫，解下腰间的铃铛握在手中。

　　这枚自他被关在这里以来便不曾发出过动静的铃铛，此刻却发出急促而尖锐响声，像是在经历难以承受的折磨。

　　“啪~”的一声。

　　八角铃铛似乎承受不住这样强烈地震荡，猝然在他掌中粉碎。

　　季明阳瞳孔骤然一缩，“无忧……”

　　他送给无忧的铃铛可以发挥出不亚于他自身的修为，一旦感知到无忧遇到危险，它便会主动护她。铃铛为保护她碎了，那她肯定也凶多吉少了。

　　他疯魔似的找祁掌门过来，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他放他出去。

　　祁掌门第一次见到如此癫狂的师弟，他微微动了恻隐之心，却听季明阳指天发誓道：“师兄，您只要放我出去，我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见无忧，我会彻底忘了她，不再与她纠缠不休。从今天开始，我就配合江师兄治疗旧伤，重新做回那个无欲无求的季仙尊。如违此誓，就让我此生痛失所爱，不得善终。”

　　祁掌门怔在原地，这样猝不及防的大喜，任他一时间也无力承受，愣了一会儿，他挥手撤掉这里的结界，拉起身形狼狈的季明阳，“你想去哪儿？师兄陪你，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