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1枚书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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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哭声仔细一看，果然凉亭侧后方似乎蹲着一个人，缩成一团的样子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
夏暮有些忐忑地掂着脚悄悄走了过去。
凑近了一瞧，果真看到一名女子蹲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啜泣不止，夏暮仔细看了一下她的衣服，断定这是参与终测的九十几名策生之一。
正值考测过程中，两位大人以及测场的小厮都不在，没多久考测就要结束了，要不，还是问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姑娘？”她弯下身子，轻轻拍了一下女子的肩膀，有些犹疑地问道。
女子受惊地颤了一下身体，抬起头用红肿的双眼看了看面前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夏暮看着她白皙的面庞上两只大眼睛满含雾气，有些不忍。
没想到女子倒是不客气，一下子扑进夏暮的怀里，眼看着又要大哭一场。
这一下可把夏暮吓得不轻，她尴尬地张开双手，东张西望一番，见周围确实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这才放下心来，用右手食指轻轻戳了戳女子的后背：“那个……姑娘，有什么委屈你站起来说，这样我才能帮你是不是……”
好言相劝了足足一箩筐，女子才半点着头勉强地直起了身子。
“其实是我的书签被人抢走了……”她委屈地抽泣着鼻子开了口。
此话一出，夏暮大吃一惊，在这考测重地，居然有人干这种事？忙不迭地询问详情。
从女子断断续续地描述中，夏暮大概明白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原来这名女子姓章，一刻钟前怀揣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八枚书签，路过这个凉亭时，本想歇歇脚，谁知刚坐下就感到后颈一凉，接着就瘫在一边昏了过去，等五分钟前醒来时，发现怀里的八枚书签竟然少了六枚！
说着，章姑娘张开一直紧攥的左手，夏暮瞧见掌心里果然孤零零地躺着两枚书签。
“这下我可怎么办啊……”眼看着章姑娘嘴一撇又要哭出来，夏暮赶紧问道：“没有看到袭击你的人长什么样子？”
章姑娘紧紧地抿着嘴，眉头紧蹙地摇了摇头：“没有，他是从背后偷袭的我，我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那你确定书签是被人抢走了？会不会是梁上的断木之类的东西恰好砸到了你，然后书签实际上掉在了附近？”夏暮想了一下，提出了新的设想，不过话说到最后她也抬头看了看，却见周围的建筑都好端端地伫立在原地。
章姑娘使劲摇了摇头：“我醒来后在附近的地上都找过了，肯定没有，况且这里就巴掌大小，真有书签的话一眼就能看到，而且我确定当时我背后应该是有人，因为我感到有一股陌生的风的味道传来，肯定是那人身上带的。”
“陌生的风的味道？”夏暮被这个描述搞得哭笑不得。
“是的。”谁知章姑娘却异常认真地点了点头，“就是那种新鲜而凛冽的风的味道，我形容不出来。”
夏暮骚了骚后脑，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是捕探，凭借如此稀少的线索，想要破案简直比登天还难，于是她扶着章姑娘在长凳上坐了下来。
“那……你后颈还好吗？现在还有疼痛感吗？”刚坐下，她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章姑娘左右动了动脖子，伸手摸了下后颈：“似乎不疼了，好像没什么感觉。”
“不介意的话，我帮你看看？如果破了的话还是要赶紧上药。”
章姑娘闻言，一边抽着鼻子，一边窸窸窣窣地解松了脖间的衣带。
随着衣带一松，女子嫩滑的后颈裸露出来，夏暮脸顿时红了，她摇了摇头，定下心神仔细地查看着。
凑近之后她发现，在章姑娘后脖颈偏左侧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红点，若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
“你后颈长红痣吗？”她思索了片刻后，闷声问道。
章姑娘迷茫地摇了摇头：“没有啊，我身上一处痣都没有。”
夏暮刚想说什么，一阵低音锣声刹那间响彻云霄，绵长的声音回荡在空中久久不曾散去。
两人对望一眼，皆迅速站了起来，章姑娘将剩下的两枚书签往怀里一揣，与此同时夏暮已经仔细辨别了声音的方向，指着东南面喊道：“快！”
考测前胡遁便说过，低音锣声是考测结束的信号，听到锣声后需立刻随声前往集合地，慢者经评估后将被取消考测成绩。
不迅速集合，一切都是零。
路上，低音锣声越来越响，夏暮注意到周围从四面八方涌现出的策生越来越多，每个人都在全力奔跑，她咬了咬牙，催动自己的腿部持续发力。
好在她们距离集合地并不远，大约三里路后，正当夏暮两腿发软到脑子里第一百次蹦出干脆放弃考测的念头时，章姑娘在她身旁喊了一声：“到了！”
一旁浑身散架到目光迷离的女子勉强张了张眼，待确认自己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顾临江那一身绛紫色长袍时，这才在心里长叹了一声，提着最后一口气向前方迈出脚步。
胡遁已经换回了一身青色长袍，正抚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些从东南西北连滚带爬涌来的策生们，一旁的顾临江仍然是一脸别人欠她银子的严肃。
待夏暮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来时，胡遁已经开始收策生们的书签了。
“呦，收获颇丰啊。”他接过夏暮递给他的香囊，用力掂了掂，打开看到里面各色的书签，更是像发现宝藏一样挑了挑眉。
夏暮顶着满头的汗水，尽最大努力朝他做了个感激的揖，便一屁股坐在了小厮们准备的长凳上。
策生们陆续都到达了集合地，夏暮边休息恢复体力，边支起耳朵仔细听着那边章姑娘和顾临江的谈话。
“顾大人，我的书签真的是被人抢走了……呜呜呜……”
“……被抢走了几枚？”
“……六枚……”
……
夏暮听着那边自己已经熟知的信息，不禁有些怅惘。
这个章姑娘真是实在，总归是被抢走了的，若说多一点，又有何人知？
“……我知道了……我们会调查的。”
夏暮隐约听到顾临江撂下了这句话，她抬起头，便看到一团绛紫色向自己走来，浑身带着肃杀的气息。
她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顾临江走近后，夏暮发现她又先上下打量了自己几眼，而后才开口问道：“那边策生章靖说她书签被人抢这件事，你可以作证？”
夏暮使劲点了点头，而后又慌忙摆了摆手：“是……也不是……我到的时候她的书签已经不见了……”
听完夏暮完整的讲述，以及关于章靖后颈红点一事，顾临江沉吟了片刻，重新将手背回身后，威严地看了眼面前因疲惫而有些身躯晃悠的女子：“我已知晓，此事你不要声张，我们自会处理。”
夏暮乖乖地点了点头，目送顾临江向章靖那边走去。
看着顾临江似乎对章靖说了些什么，对方委屈地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再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而是安静地坐回了休息区。
夏暮将目光收回，低头盯着长凳上的小洞，她心里清楚就算章靖没有丢那六枚书签，按着八枚普通书签的成绩，她也进不了采诗局，估计刚才顾临江就是去告诉她这一事实的，而显然章靖本人也意识到了，所以才并没有过激的言行，也没有闹着要找出抢劫者。
然而这件事对她不重要，却对日后的采诗局和两位大人至关重要，若是真的有策生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混入了采诗局，后果将不堪设想。
正想着，一声清脆的招呼打破了她的沉思。
抬头一看，是青莱笑盈盈地站在自己面前。
“夏姑娘，你想什么呢？这么专注。”青莱调皮地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而后也一屁股坐在了她边上。
“没什么，你怎么才回来？”夏暮看了眼不远处的胡遁，他正在给刚刚进入集合地的两名策生解释着什么，看着那两人垂头丧气的模样，估计是被取消了成绩。
“别提了，跑到犄角旮旯去了，还好卡在截止时间的最后一刻赶了回来。”青莱嘴巴一努，继而捅了捅她，放低声音悄悄问道：“对了，你收集了多少枚书签？”
“十八枚。”夏暮老老实实地回答。
青莱的眼睛都瞪圆了：“我一刻都没停过才收集了十三枚，你果然够厉害，恐怕是最多了吧。”
夏暮摇了摇头，不再言语，目光却转向了两条长凳外一名从刚才就压低了存在感沉默不语的男子。
她之所以会注意到他，是因为她刚才看到了他给胡遁香囊的那个场面，从胡遁接过的分量和脸上惊讶的表情来看，那里面的书签至少在二十枚以上。
这样很好，果然有人替自己扛下了“出头鸟”的角色。
这边夏暮刚觉得体力逐渐恢复，那边胡遁清了清嗓子，待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他身上时，他才保持着自己一贯的微笑，慢条斯理地开了口：“诸位策生，经过我们刚才的梳理统计，最终的考测结果已经确定。”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他，空旷的田野上似乎回荡着无数心跳声。
胡遁环视了一圈四周，似乎对这个反应很满意，他再次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看了眼手中的统计数据，这才说道：“……最终，拿到12枚及12枚以上书签的策生刚好50名，恭喜各位加入采诗局，采诗官们。”
一阵沉默后，不知是谁率先叹了口气，接着兴奋到跳起来的、满面笑容的、低头偷偷抹眼泪的、拥抱的……各种心情同时在休息区上演，不过到底是进入了终测的人，再加上两位大人还在现场，倒是没有人表现得十分出格。
胡遁就在这时再一次响起了他既有礼又洪亮的声音：“还要和大家说得是，此次终测董之鸿策生以21枚琥珀书签的成绩夺得头等。”
说着，他右手朝身侧一摆，夏暮顺着他手掌的方向瞧去，果然将视线停留在了那名沉默不语的男子身上，此时此刻他被众人的目光所凝视，倒是丝毫不显慌乱，依然半低着头不声不响地坐在原地。
“……同为翘楚的还有夏暮策生，虽然书签总数为18枚，但其中2枚桃粉书签抵3枚琥珀书签，1枚绛紫书签抵2枚琥珀书签，所以总数应为20枚琥珀书签，摘得次等。”这次胡遁公允地将手掌朝自己指来，并且温文尔雅地点了点头。
夏暮有些尴尬，迎着众人的目光，她只能起身胡乱鞠了一躬。
忽地一个拥抱将她差点勒得透不过气来，青莱激动的声音顿时在耳边响起：“你真了不起！夏姑娘！”
夏暮轻笑了一声，拍了拍青莱的肩膀，这个姑娘的确给了她这两天的温暖。
蓦地，她感觉到一道犀利的目光朝自己闪电般射来，她敏捷地抬起头，捕捉到了董之鸿来不及收回的眼神。
那眼神里只有冰冷……
见夏暮看他，董之鸿迅速低下头去。
夏暮了然，高兴归高兴，但她还是在这名叫董之鸿的男策生身上多留了个心眼。
毕竟能在一个时辰内收集到二十一枚书签的，绝不是普通人，更何况还是个冷若冰霜的人。
“那个，我还没说完……”胡遁颇有些窘态地站在中央，见众人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这才恢复了以往的风度：“众位落选的策生也不必灰心，你们都是闯入终测的人，采诗局会为你们发放推荐信，带着这封信，你们可以在自己的家乡谋得一官半职。”
话音刚落，这片空地上今晚第一次所有人都展开了笑容，就连顾临江也似乎颇有感怀地动了动嘴角，但那个勉强的微笑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明日卯时，动身启程，前往采诗局！”
胡遁的声音铿锵有力，然而夏暮的思绪已经飘向了远方。
师傅，我做到了！我成为采诗局的一员了！
姜曜，我们……能在晟都重逢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21枚书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