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迷雾终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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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暮万般没想到，躲得了一个竟还有一个，见此情形，只能干巴巴地开了口：“别……别这样，结果还没出来，说不定就……就通过了。”
好在青莱也没有过度悲伤，抹了两滴眼泪也就罢了。
“差不多还有三刻钟便到酉时了，我们去膳房用晚膳吧。”见青莱不再抽泣，夏暮解脱般长舒了一口气，率先朝前走去。
两人到膳房取了饭食，心不在焉地吃着，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着距离酉时已只有一刻钟。
夏暮也有些沉不住气了，难道……自己没有通过？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目光却留意到一个戴着兜帽的男子正低着头朝她们走来。
她眯了眯眼睛，捏紧了筷子。
男子却只是经过她们的方桌边，朝外面走去。
对面的青莱也注意到了他，待人走后，压低声音问道：“你看刚才经过的那个人，穿的衣服是宝绣坊的，这些策生当真有钱……”
“那是因为他根本不是策生。”夏暮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的话，伸出葱段一样的手指拈起了桌上靠自己一侧的纸团，轻轻地展开。
“咦，什么时候出现的？”见夏暮的动作，青莱也低头一看，自己面前同样静静地躺着一个纸团。
她好奇地将其铺平，却一瞬间凝固了全身的血液。
青莱：你已通过第二场考测，请于酉时前径直向南穿过膳房，打开小门后到山林处集合，请切记低调行事，勿引起骚动。胡遁。
冲破额头的喜悦在看到最后一句话时被生生压了下去，青莱只能一手捂紧嘴，另一只手捏着纸团，瞪着通红的眼睛看向夏暮。
夏暮微微一笑，将纸团重新揉好收进衣袖里，站起身做了个出发的手势：“该走了。”
膳房呈狭长型，因着策生的寝居均在北边，故之前不曾到过南侧，现下两人装作随处逛逛的样子向南边走着，见无人注意，这才加快了脚步。
走到膳房的尽头，果然看到一扇靛青色的小门正虚掩着，夏暮和青莱机警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一下子推开了小门。
门后竟然是一片广袤的田野！
“二位姑娘。”一个声音将两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门后站了一名小厮，正低眉顺眼地唱着诺。
夏暮会意，掏出自己的纸团，小厮点点头，右手向前方一指，并不答话。
青莱展示好纸团后，惊呼了一声，拉起夏暮便往前小跑。
“快点！要来不及啦！”
夏暮是个体弱之人，被青莱拉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挤压着空气，只得咬着牙脚不沾地地跟着前行。
“顾大人，胡大人。”被拉着的衣袖忽地松开，夏暮脚下狠狠地踉跄了一下，只听得青莱在一旁用毕恭毕敬的语气说道。
她微睁着眼睛，勉强看出了面前一身绛紫色长袍的是顾临江，一旁戴着兜帽的正是胡遁。
努力喘了几口气，夏暮拍了拍胸脯，四肢的感觉慢慢回归身体，她这才顿了顿，理了下长衫，抖了抖袖子，躬身作揖：“顾大人，胡大人。”
一团绛紫色逐渐靠近，在夏暮面前停了下来，她一抬头，便看到顾临江冷冷地觑着脸色苍白的她：“你是夏暮？”
弓着身子的夏暮瞳孔一震，猛地直起腰板：“顾大人识得我？”
谁知顾临江却并未答话，而是上下仔细端详了夏暮一番后，转身向另一侧走去。
夏暮：“……”
这人是有什么奇怪的秉性！
见夏暮仍然伸着手呆立在原地，胡遁悄悄绕到她身后，轻声提醒道：“顾大人生性如此，想来不是针对你，夜晚天气寒凉，快把袖子放下吧。”
夏暮感激地点点头。
“众位策生，恭喜你们进入最后一轮考测。”这期间，又有不少策生穿过小门来到空地上，胡遁见人到的差不多，便冲人群方向拱手作了个揖。
恢复如常的夏暮扫了一眼，在场的策生应该在90-100人之间。
这个结果令她比较满意，看来第二场考测确是淘汰了不少人。
“这最后一轮考测，考的便是诗文采选，”胡遁看了眼一旁负手而立的顾临江，唱个喏后继续解释道，“所谓采选，便是日后进入采诗局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前方的村镇里隐藏着各种各样的诗文，真假掺半，需要各位仔细辨别，一个时辰后请各位回到这里，到时任务完成度最高的前五十人，便会正式成为采诗局的官人。”
这次，再没有出现前两次测场上不寒而栗的惊呼声，夏暮瞥了眼周围个个镇定自若的策生，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是一路过关斩将到最后一轮考测的人，皆是不可小觑。
“村镇入口处有三十多条岔路，并且前五分钟会被白雾笼罩，各位策生可随意选择路径，这些路能通往村镇的不同地点。
那么，考测这便开始吧。”
夏暮抬头看了眼已经墨黑的天色，又望了望面前雾气灼灼的村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向前迈了一步。
采诗局，我来了。
这是一个放眼望去颇大的村镇，脚下岔路伴着岔路，随着这浓浓的雾气，夏暮在刚转过五、六个岔路后，不经意地回了下头，便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了。
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黑夜、白雾、村落、山林、找寻……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玩恐怖主旨的大型实景戏法呢，这顾临江还真是恶趣味……
这么想着，她还是加快了脚步，待稍稍走出迷雾后，便看到了前方的小路两侧都是掌着油灯的住户人家。
有人家便有人气，夏暮稍微放了心，迈开脚步轻手轻脚地靠近了土墙。
临的近了，便听到里面似乎有一个妇人和一名男子正在争吵，夏暮把耳朵贴上去，几乎清楚地听到了他们争吵的内容。
“这是你祖父留下的传家宝，绝对不可以变卖！”男子悲怆而无奈的声音。
“没有其他办法了！虽然是董玉昌未流入市场的诗作，但为了小宝，也只能这样了！”妇人的声音更显悲凉，接下来是两个人抢夺某样东西的声音。
听到“董玉昌”三个字时，夏暮心念一动，忍不住上前掀起了门帘。
屋内，男子和妇人见有陌生人进入，立刻停止了争吵，不约而同地瞪着夏暮。
夏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个……不好意思，你手里拿的是董玉昌的诗作吗？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妇人和男子对视了一眼，前者犹豫了一下，递上手中的书册。
这是一本薄薄的册子，夏暮将其平摊在手中，摸了摸表面带着水渍粗糙磨损的羊皮纸，低头嗅了嗅，而后不动声色地展开书页。
第一页纸上题着一首短诗：
临江送友人
折柳把酒尽，诗无百物长。
昔时倒观影，百丈悠然伤。
落款赫然是“董玉昌”三个大字。
夏暮在心里默读了两遍诗后，盯着诗歌的某处，嘴角牵起了一抹微笑。
“很遗憾，这不是董玉昌的诗。”她抬起头，向目瞪口呆的两个人自信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这样？”妇人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男子在一旁也急出了热汗：“你别胡说，凭什么说这不是董玉昌的诗？”
“其实很简单，”夏暮不紧不慢地指了指页面顶端的题目，“问题就出在这个题目上，董玉昌生活在萧朝盛世到邹朝前期这一阶段，虽然现在我们提到‘江’有各种各样的理解，但在那个朝代，文人诗歌中提到‘江’，通常只有一个指代，那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陈江’，所以这首诗如果是董玉昌所做，那送友人的地点必然是陈江边上。
然而根据《地经注疏》所言，邹朝末期之前，陈江是一条布满黄沙、浑浊不堪的江水，直到邹朝最后一任王即位之后，才开始治理陈江，至景朝中期才算治理完成，因此在董玉昌生活的年代，必然是看不到陈江中映照的倒影的。”
夏暮指了指诗歌的第三句：“因此这里‘观倒影’一句，必然是不可能的了。”
看着对面夫妻二人脸上的表情逐渐由惊愕变得若有所思，她得意地挺了挺胸膛，摸着书册的表面继续说道：“更何况还有这羊皮纸，董玉昌时期是开始使用羊皮纸没错，但在当时绝对是名贵之物，何况又书了董本人的诗，那旁的人小心翼翼还来不及，哪里会在用膳时拿出来垫碟子呢？这上面的菜汤痕迹，明显是后人刻意做旧的。
所以这首诗以及这本诗册，都是后人仿作的。”
夏暮最后一句话音刚落，便挑衅地看着男子和妇人，满脸“怎么样”的神情。
谁知妇人脸上表情瞬间发生变化，前一秒还是难以认同的悲苦模样，后一秒竟然挂上了嘻嘻的笑脸。
“恭喜你采对诗了，这是本关的书签，请收好。”她从怀中摸索出一枚小竹片，递给夏暮。
夏暮惊诧地接过竹片，这是一枚两根手指大小的书签，通体染成琥珀色，右侧缀着一朵小小的镂空梅花，中间则是一抹水墨非闭合圆，圆圈中间书着一个金文的“采”字。
“这是……”她摩挲着手中的书签，抬起头，不解地望向妇人。
妇人和男子此时此刻已全然没有了刚才苦情鸳鸯的神态，而是笑呵呵地看着她：“看来我们这里是你的第一关啊，恭喜你，刚才你的回答是正确的，在我们这里就叫做‘采对诗了’，奖励便是这枚书签，在这里你要多多收集书签，最终出去的时候签多者为胜。”
原来如此，夏暮眼睛一亮，五指一拢将书签紧紧握在掌中，她解开腰间随身携带的放纸和笔的香囊，将其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后，才伸出双手鞠躬作揖：“谢谢二位。”
男子抱拳回礼，妇人笑着拉开门帘：“快去寻找下一处诗作吧，我们也要继续开张了。”
待夏暮走出院子，便又听到屋内响起了凄凄的哭诉声：“如果不是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会卖董玉昌的诗啊……”
夏暮：“……”
这采诗局找来的伶员，当真是敬业！话说为什么非要演一出戏啊喂，就把诗作放在那里让人判断真伪不行吗？！
边在心里吐槽边信步走在村中，夏暮渐渐冷静下来，站在路中央放眼望去，村子里的房子分布的间隙不密集也不疏离，刚刚好，她按了按香囊中的小书签，心里有了明确的盘算。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里的游戏规则，那么接下来，就该一展身手了。
她当前所在的村落大概有十几户人家，一圈走下来，在听了十几声“采对诗了”之后，夏暮喜滋滋地揣着十三枚书签走出了最后一户人家。
掂了掂沉甸甸的香囊，她转过头望着身后已经被自己拜访完毕的村子，微微鞠了一躬。
接下来，就该离开这个村落，去下一处地方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迷雾终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