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如故，缘因》誉精灵

2、吐露心声

　　看到顾婉的那一刻，吕涛的确瞠目结舌。他想不通，顾婉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顾婉先打破平静说道：“吕涛同学，跟我回去。”
　　吕涛很想说“关你屁事啊”，可他骨子里还是个好孩子，尊敬师长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他支
　　支吾吾说道：“我不回去。”
　　听吕涛那么说，顾婉眉头紧锁，脸也有些微红，“你再说一遍。”
　　吕涛见顾婉有些生气，他的目光也有些躲闪。
　　场面正僵持不下，不远处有个不学无术的小青年，油腔滑调地调侃着，“吕涛，这是谁啊？长的这么漂亮？介绍我们认识认识啊？”
　　话音落下，吕涛眼里像着了火，冲着那个小青年吼道：“你给我闭嘴。”
　　顾婉不由分说，抓起吕涛的胳膊，“你跟我走。”
　　吕涛不敢托大，跟着顾婉走了出去。顾婉就是这样的女孩，外表看似娇柔的她，骨子里却是个倔脾气，对待自己认定的事，顾婉是非常坚持原则的。柔弱其实只是顾婉的外在，其实顾婉是个特别坚强独立的女人。
　　顾婉知道身后有很多人在那里指指点点，可她不在乎。走了很远，顾婉才松开吕涛的胳膊，“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来上学。我去你家找你，你还装作自己不在家。”
　　吕涛没有说话，头侧过去也不看顾婉。
　　顾婉也知道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于是在路边拦住一辆载客的电动三轮车，两人一起坐了上去。
　　顾婉对司机说道：“师傅，麻烦去燕翠山。”
　　吕涛心想：“去那干嘛。”不过他也就只是想想，并不敢问。他现在领略到了顾婉霸道的一面，更不敢多嘴。
　　燕翠山其实只是顺甸县边的一个小山包，只有本地人知道，也算不上是什么景点。不过那里的地理位置好，是天然的观景台，不仅可以俯瞰顺甸县城，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看到远山、山谷及河流。
　　电动三轮车停在山脚下，顾婉和吕涛慢慢朝山上走去。
　　走了一会儿，吕涛忍不住发问：“顾老师，我们来这里干嘛？”
　　“没什么，就是找你聊聊天，我们总不能站在大马路上说话吧。”顾婉知道，正常情况下，她问吕涛什么，吕涛都不会说的。因为两人并不熟悉，吕涛会很抗拒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因为想到自己将来要当老师，所以在大学的时候，顾婉在图书馆系统地学习了心理学的课程。她知道人通常在舒适的环境下，更容易放松心情，也更容易吐露心声，这就是顾婉把两人交流的地点选择在风景优美的燕翠山的原因。
　　走了10分钟，两人来到一个山坡处，顾婉先在树下坐了下来。吕涛也坐在了顾婉的身旁，只是可以留了一段距离。
　　顾婉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放松地说道：“这里真漂亮啊！”
　　“老师，你来过这里？”
　　顾婉看着远方，“并没有，我出生在川都，长在川都。小时候，我听我外公外婆讲过很多次燕翠山，所以来到这里有点亲切感罢了。”
　　吕涛随意问道：“你的外公外婆以前也是五金厂的职工吧？”
　　“你怎么知道的？”
　　吕涛耸肩，“很简单啊，如果你外公外婆不是厂里的工人，是不能分到厂里的房子住的，我们也就做不成邻居了。”
　　顾婉会意点点头，然后岔开话题，“好了，说说你吧，你为什么不读书？为什么逃学？”
　　说到这个话题，吕涛突然就像变成了一只刺猬，“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读书，你可千万别跟我说什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啊？更别说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啊？”
　　顾婉扑哧一笑，“你可真会堵别人的嘴啊？那好，我们换个问法，你对未来有规划吗？”
　　经顾婉这么一问，吕涛陷入沉思，并露出茫然的表情。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吕涛也不是从来没想过。只是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答案。
　　片刻后，吕涛才不屑说道：“像我这样被生活抛弃了的人，还奢谈什么未来规划啊？对于生活，我早就不会燃起任何希望了，事实上，我生活里的颜色都是灰蒙蒙的。”其实吕涛从来不是一个不乐观的人，只是客观上，他的生活里的确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顾婉眉头一皱，试探问道：“那你能跟老师说说吗？”
　　吕涛无奈一笑，随之摇摇头，“不关老师的事，就请老师就不要问了。你的班级上还有很多学生，少我一个不少。你想培养一两个大学生，有很多同学都比我合适，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顾婉很无奈，“难道你就一点没有梦想吗？”
　　吕涛苦笑道：“梦想？梦想能当饭吃吗？有了梦想，我就能像中国健儿一样，在两个月之前的亚特兰大奥运会上夺金牌吗？”
　　“你怎么这么消极啊？”
　　“那你能说说积极该怎么样吗？“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听过这句话吗？”
　　顾婉沉默了，良久，她才缓缓说道：“好吧，我先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吧。其实我年龄也没有比你大很多，私下时，你可以不把我当成老师，可以当成你的姐姐，或者是你的朋友。”
　　吕涛没有说话，顾婉继续说道：“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来到顺甸县吗？我母亲从小在顺甸县长大，成年后才跟着我的外公外婆去了川都。这次我母亲得了很重的病，她希望落叶归根，我作为女儿只有放弃留在大城市发展的机会，遂了她最后的心愿。”
　　吕涛情绪有所触动，“阿姨得了什么病？”
　　顾婉语气悲伤，“阿尔茨海默症早期。”
　　“啊？”吕涛震惊地喊了出来。
　　“你听说过这个病？”
　　吕涛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顾婉眼眶微红，“那是一种未到人生终点即宣判死亡的病，你要承受她渐渐忘记你的痛苦，直到有一天她完全不认识你。”
　　吕涛想说点什么安慰顾老师的话，但发现所有的言语似乎都苍白无力。
　　顾婉紧紧咬着嘴唇，人也放佛被撕裂一般。
　　吕涛能看得出来顾老师在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一时感同身受。
　　顾婉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良久，才强颜欢笑道：“好啦，不说我了。我都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你也要跟我交换你的秘密。”
　　其实顾婉从来不愿意说那些不开心的心事，即使是面对自己的闺蜜，她也很少去说，因为她不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给别人。但是她知道，像吕涛这种心门紧闭的孩子，如果自己不先敞开心门，对方更会防备着自己。
　　吕涛深深叹了一口气，目光忧郁地看着远山，“我的故事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生活中少了些温暖的元素。”
　　“刚才你说你很怕有一天阿姨不记得你，可你至少曾经拥有过吧。而我的父母大概在很久以前就不记得我了吧？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因为妈妈觉得爸爸没出息，于是就扔下我们父子走了，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妈妈去了哪里？还有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
　　“母亲走后，原本性情温和的父亲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整日酗酒，稍微气不顺就会骂人。他就像是受了打击一样，有一天也抛下我去了南方打工。那个时候我还小，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
　　“后来长大一点，我就明白了，他之所以离开，除了不想留在这个伤心地外，我想他是被妈妈的话彻底刺激到了，于是他的余生只为挣钱活着。母亲的离开，可以说是击碎了他所有做人的自信。”
　　顾婉有些动容，“那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生活吗？”
　　“不是一个人，那些年还有奶奶陪着我，可去年……”说着说着，吕涛哽咽了，“她是我见过的最慈祥的老人，我现在都记得她的笑容，比和煦的阳光还要温暖。”
　　“可以说，奶奶是我唯一也是最后温暖的元素了，可是也被命运无情地夺走了。”
　　话音未落，吕涛眼角的泪水应声滑落，不是他不想忍住，而是只要提到奶奶吕涛的心就像被扔进了绞肉机，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放佛触碰到了死神一般。
　　听了吕涛的故事，顾婉把头微微抬起，她很怕只要低下头，眼泪就会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不受控制地流出。
　　片刻后，顾婉侧过头，看着吕涛，“那叔叔这些年都没有回来过吗？”
　　“回来过一次，就是奶奶离开的时候，这些年他只知道寄钱回来而已。”
　　顾婉柔声劝道：“可你也不能一直沉溺在悲伤的情绪里啊？难道你要身在青春即老去？往后余生都浑浑噩噩过日子吗？难道你没听说过，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
　　“你不是我，你不会懂得。”
　　顾婉反问道：“你也不是我，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懂？”
　　吕涛看着顾婉无比认真严肃的脸，心虚问道：“那你告诉我，学习的意义是什么？你可别告诉我是拯救星球啊？”
　　“不知理义，生于不学。”顾婉铿锵说道。
　　吕涛愣了一下。
　　顾婉戏谑道：“怎么？没听过这句话？字面意思也不难理解啊。”面对吕涛的几分玩世不恭，顾婉故意刺激他。顾婉明白，对待吕涛这种刺头学生，将大道理是没有用的，必须得在气势上压倒他，让他信服于你，他才能乖乖听话。
　　吕涛嘴角一撇，露出邪气的坏笑，“学者师达而有材，吾未知其不为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