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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夜 立 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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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夜 立 春
の陷在流觞中的少年们
春伊始,时光静好
转过回廊,前院犹如古书之中的画卷展开在二人的眼前,饶是幸村之前已经好好把玩过,既是再见,也依旧感叹这造园之人的巧思。或是石障嶙峋,或是鲜妍繁盛,或是古木葱郁,或是绿景葳蕤。却都依着或静谧无声兀自流淌,或奔跃激流的水流。层层叠叠,互相掩映,竟在一个不大的庭院生出万般迹象。
当他仍旧沉浸在对庭院的赞叹中,一声呼唤忽的把他拉了回来。
“部长?!”
幸村精市回过头,惊讶的发现自家的部员正在庭院之中,似乎很是为难的样子。“你们怎么了?”
“这个院子有点奇怪,部长,你是怎么走出去的?我们走到这之后不管怎么绕都会回到这里。”柳难得的把一直紧闭的双眼睁开,表情甚是凝重。
“真的很奇怪了,赤也和文太都昏过去了,怎么叫都没反应。”就连仁王雅治也一改平日的玩世不恭,变得郑重起来。就更别提一直黑着脸的真田了。
听到队友的回答,幸村立马收起温和的笑意,一脸担心的看向身旁的五十岚苍蓝。
“我是幸村精市,他们是我的队友,似乎遇上麻烦了呢,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抱歉,第一次见面就如此麻烦。对了,一直还不曾敢请问芳名。”
苍蓝给了幸村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向前走去。
“跟着我,叫他们呆在原地不要动。…还有…我叫五十岚苍蓝。”
良久少女略微有些清冷的声线才从前方传来。不由得让幸村勾起了唇角,这个看似冷清的少女,其实意外的温柔呢。
跟随在少女身后,沿着某种古怪的路线不时的拐角,退回,前进。这样的行为让人不禁联想到了某一种古老的宗教仪式,其中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身在其中,却无法自知。只是在拐过最后一个弯,眼前出现正是自己的队友,幸村心底的担心这才落下。
“部长!”看到自家的部长,众人先前的慌乱顿时消散,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似乎这个鸢蓝色的少年有着通天的魔力,可以消弭世间一切的苦难。只要他在,他们就可以相信奇迹。只要他在,他们就有理由无所畏惧。只要他在,他们就可以全心全意的去相信。因为他是他们的,神之子啊!
幸村看着有些慌乱的少年们,越发的温柔起来,笑得也愈发的灿烂。看得网球部的众人心里直打鼓——这次惨了。套用真田的一句说,他们太松懈了!于是,百合般的笑容愈发绚丽。“回去之后,训练翻一倍!”
毋庸置疑的话语,纵是心里哀叹也没有人敢反驳——毕竟平日里唯二的两只没大脑的已经不省人事了。只有柳在笔记本上不停的写写画画,计算接下来众人的训练量。
在一旁看着的苍蓝眼光扫到在靠在一旁不省人事的两只,微微皱眉,在这么下去……
念及至此,所谓心动不如行动,众人还未反应前,苍蓝已经做了一件很不符合她这一身装扮的行为——她左手拎着文太的后领,右手拎着赤也的后领。直接把他们脸朝下,扔进了一旁不深的流水中。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苍蓝的手法又太快,一切发生之前又毫无征兆。众人甚至僵住了好一会,才忽的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把被扔进水中还没有反应的两只从水中捞出来。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众人打量着这个身着血红色改易和服的少女,长及腰的黑色长发披拂着氤氲的月光柔顺的的垂在胸前,血红色的双眸似乎沉淀了世间所有的悲伤、看透了一切的苍凉,其中的透彻、沉默让人无法直视。而右眼下的那滴血泪痣又偏偏给她一丝悲天悯人的感觉。这样的少女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人联想到先前做出如此无礼举动的人。
“不知道我的队友哪里冒犯了你?五十岚桑,你不解释一下。”幸村的脸上已经毫无一丝笑意,那是他的队友。而幸村精市是很护短的。
他看向她,那个先前令他觉得无比美好的少女,现在只让他觉得愤怒。她最好能有一个好的解释。
而五十岚苍蓝没有任何表示,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样子,没有解释,没有羞赫,没有畏惧。就仿佛刚才把赤也和文太扔进水里的人不是她。显然她这番无动于衷,毫无愧疚的样子触怒了众人。
“喂,你就不解释一下你刚才的行为么?你是不是有病啊?”仁王雅治被苍蓝无所谓的表情激怒了。他对于这个一出现就伤害了自己队友的女子充满了敌意,倘若她不是女子,而他也没有所谓的绅士情节,现在应该已经狠狠揍她一顿了吧。只是出于良好的教养,他只得握紧了双手,脸上一片冰冷。
场面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时一声疑问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嗯,头好晕啊,你们在干什么?”丸井文太甫一醒来,就看在自家队友正怒视着一个穿着红色改易和服的少女。没搞清状况的他不得不一手撑着晕沉沉的头,一边询问。
而相比文太仍较理智的做法,刚一醒来的切原赤也一见这架势,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挡在了五十岚苍蓝的面前。“学长,你们怎么可以欺负女生?”
在他脑子里眼前这个柔弱的少女被自家无良的学长们围着,虽然知道自家队友的为人,但是仍旧为这个有些淡漠的少女担心。所以不自觉的站在她的身前,有些恼怒的看着学长们。
看着眼前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那样的单纯,毫无杂质。苍蓝不自知的勾起一抹微笑,又似乎有些怀念,有多少年不曾见过这样单纯的人了?十年?二十年?还是把两世叠加起来的三十四年?
“文太、赤也,你们没事了?”被这两只一搅和先前冷凝气氛一扫而去。少年们纷纷围上来,担忧又欣喜的看着自家的队友。
“我能有什么事?”海带头的少年显然并没有搞清楚学长的意思,一手尴尬的挠着头,一脸茫然的看向众人。
“噗哩…你先前可一直昏睡着,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成了睡美人。呐,小学弟,你在等哪个王子啊?…噗哩…”仁王靠在柳生的身上笑得一脸妖媚。调笑的话语让单纯的海带头一下爆发了。
“你才睡美人了,你全家都睡美人。……啊……副部长…干什么……”冷不丁挨了真田爱的铁拳的海带少年,捂着头乖乖的不在言语。
“实在是太松懈了。”黑着脸的真田毫不留情的训斥着学弟。
幸村微笑的看着眼前打闹的同伴,自知不能从赤也那里获得什么有价值信息了,转而微笑的看着丸井文太。“文太,刚刚你到底怎么了?”
“啊?”被问到话的丸井文太显然还不在状态,对幸村的问话思索了好一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走着走着大家都不见了,然后我就走进了一间房子,里面有一张很大很大的桌子,上面全是好吃的,我就忍不住了,一直都在……”
说到这里丸井显得有不太好意思,他总不能说自己在那个梦里看见了好多好吃的,舍不得醒来了吧?不过大伙都是熟人,都说到这份上,或多或少猜到了。
“啊,我也是呃,只不过房子里不只是吃的还有好多游戏机啊,原来只是梦啊,早知道我就不要醒来了……”赤也听了文太的解释,立马回想起自己的遭遇,那一脸的惋惜,让人恨不得掐死那小子。他就好玩得开心不愿醒来,他们却在这干着急。
苍蓝的嘴角抽了抽,她该说什么?一个是吃,一个是游戏!她该说不愧是单细胞动物吗?幸亏自己之前还为他们着急,看来根本没必要,早知道就让他们不要醒来了。
幸村一直在注意五十岚苍蓝,看到她无语又无力样子,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的开口:“五十岚桑,刚刚,如果你不把他们扔到水里让他们醒来,会怎样?”
明明是疑问的语气,其实答案那个少年想必已经知道了吧。真是恐怖的洞察力啊。苍蓝看着幸村,又看了看丸井和赤也。看来不说不行了呢。
“啊,如果那样的话,大概就永远不会醒来了吧,一直一直沉浸在梦里,最终忘记自己是真实的存在——这个事实。大抵,最后会死吧。”
淡然的语气,冷漠的表情。樱桃小口,华如桃李,桃羞杏让。只是吐出的话语却让丸井文太惊出一声冷汗。
……永远不会醒来……
……一直,一直沉浸在那所谓美好的“梦”中……
……然后,甚至,忘记自己曾经真实存在过的事实……
……甚至,甚至,死去—……
……死去……
“哇,我不要那样死去啊,连网球也没有,而且上次桑原还说要请我吃蛋糕的,本天才才不要死啊!”丸井文太猛地抱住了身边的搭档桑原,闭着眼狂吼了起来。他才不要死啊,他还要吃好多好多的蛋糕啊。(众:拜托,那不是重点好不好?)
“可是,学长,我们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嘛?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赤也有些没搞明白丸井为什么突然害怕了起来。
听到学弟的声音文太这才放开桑原。“本天才才没有害怕呢,本天才怎么可能被这种小事吓到。喂,女人,你是故意吓唬本天才的吧,告诉你,本天才才不怕!”文太突然转向了五十岚苍蓝,对的,一定是这样的,她只是在吓唬他。不停的暗示自己,都是骗他的,本天才那么聪明才不会上当。只是这其中的底气到底有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
“文太,太失礼了。”幸村面色严厉的看向文太,即使护短,但并不代表他不明是非。忽然,他转向苍蓝,重重的弯腰,鞠躬。“五十岚桑,抱歉,我为我的队员的无礼向你抱歉。对不起,之前误解你了。还有,谢谢。”他们误解了她,那个救了他们队友的人。只是他仍是不明白,明明被误解、明明被指责,她为何就不站出来为自己辩解?不但不解释,反而一脸漠然,仿佛被误解的人不是她。究竟是因为他们于她是陌生人,被误解也无所谓,所以毫不在意。还是根本就豪不在意?
看着自家部长的道歉,少年们也纷纷弯下腰。“抱歉。”
苍蓝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道歉的少年,说实在的,他们道不道歉,理不理解她。干她鸟事?天知道,对于别人的事,她向来不再意。她早就过了那个会为了别人的想法而难过高兴的单纯期。在她的世界里,别人无法伤她分毫。只是能够减少麻烦的事,何乐不为?“没关系,不用在意。”
依旧是淡漠的声音,却轻易抚平了少年们心底的担心。看起来,并没有被讨厌呢。
“那个,五十岚桑,请问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头,却是那个一直闭着眼的少年,记得似乎应该叫什么来着?柳,是吧?五十岚苍蓝打量一下众人,结果都是“我很疑惑,请一定要告诉我”的表情。看来没办法了,倘若不说,只怕没完没了。真是没办法。虽然没有向他们解说的义务,不过少一事算一事吧。只是稍微有点麻烦罢了,而她很懒而已。
“这里被叫做流觞”
“流觞?”
“恩”看着众人疑问的样子她再次点了点头,一边思量着用怎样最简单的话解释,浪费力气的事,她向来不干。
“可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中‘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的流觞?”
“是的,你的汉语学的不错。”苍蓝赞赏的看向真田玄一郎,想不到这个黑面神连汉学也知晓,真是一群不能小看的少年啊。
听到赞赏,真田玄一郎有些不自然的拉了拉帽子。《兰亭集序》是祖父很喜欢的一部书法作品,也经常让他临摹,那飘若惊龙的笔法亦深得他心,不时的抄写,自然很是熟悉。只不过这样就被人称赞汉学很好,果然,太松懈了!
临流而弹,竹涧焚香,登峰远眺,坐看云起,
松亭试泉,曲水流觞,烟波钓叟,蓬窗高卧。
“曲水流觞。一觞一咏,无酒亦醉。这庭院便是取义至‘无酒亦醉’,依照太极八卦中的兑卦,辅以奇门遁甲之术。兑位是开门,而生门是坎位,坎为水,所以流觞中生门为水。简单的说,流觞之中尽是幻想,它能勾起人内心的欲望。使人看见自己最渴望的东西。意志不坚定,心智不纯的人便会深陷梦境,难以自拔。而这时唯有流水能够让他摆脱幻境,不过如果陷入太久,也是无用。他们两个,好在还算及时。”简单的解释一下,果不其然的看到众人晕头的样子。华夏五千年的太极八卦与奇门遁甲之术岂是这样好懂的?
“那么,五十岚桑,为什么我走出流觞后,想要回去却不行呢?”依旧是温柔的笑,只有幸村自己明白,自己是多么庆幸自己只抱着观赏的心态走进流觞,否则……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他把邀请他们来又如此不负责的学长狠狠地问候一遍。虽然不是他的错,但总是他的责任吧?
苍蓝看幸村了一眼,只觉得他的笑容有些过于灿烂,便不再细究。“那是因为你走出流觞然后想回去时,那已经不是流觞了。”
“不是流觞?”幸村觉得自己已经有些不明白了,流觞不再是流觞,那还能是什么?迷宫?
微微点下头,只得继续解说“对,不是,流觞,因为你走出流觞之后,你们之间的相对位置变化了,那么流觞自然不是流觞。流觞曲水,曲水流觞。只有流觞没有曲水,不会很奇怪吗?”
“也就是说当我再进去的时候已经不是流觞,而是曲水。”纵是不可思议,幸村还是按着五十岚给的思路,得出了结论。
“是的,现在没有疑问了吧,我领你们出去。”说罢,苍蓝并没给众人选择的权利,径直转身在前面领路,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们是否跟上。
于是那样前行离去的身影,带着某种未知的力量,蛊惑人心。而被蛊惑的少年并不自知,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扑向命运早已织就好的未来。
今夜
我跟随在你的身后
妄图一步步
丈量你的曾经
只是
命运不期的回眸
一次又一次
我终究迷失了方向
前进向你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