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苍夜之蓝》卞九寒

1、第一夜 孟春

　　第一夜 孟春
　　の闯过流觞的少年
　　春又回，春未老
　　古木疏朗的庭院，天光自云与云的罅隙间打下，落下一地明明晃晃的光斑。有些迷离的感觉。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情景，让人不由怀疑进入了哪一个梦境，如此不真实。身着月白色江户緀的少女赤足站在水中，银色的小鱼自她光滑的脚面浅浅地游过，高大的蓝花楹和在和风中洒下紫蓝色的花瓣，坠落满园。细碎犹如重叠盛开凋零的华樱。

　　不时有风吹起，月白色的江户緀被轻轻扯动，袖口翻起，远远看去竟如被缚住的蝶，妄想依风而逝，却又挣不破、逃不开，只得匍匐着身姿、摇摆着哭泣。而扬起的发丝让少女的表情显得有些莫测，似乎是迷离，又似乎是怀念，又像是怅惋。幸村精市不小心闯入落水居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光景。

　　五十岚苍蓝安静的站在水中，仿佛这样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让幸村精市几乎都要怀疑，那个矗立水中的水中的少女其实并不是真实的存在——她只是他眼中的幻象，或者说是天光自上打下来的虚幻，又或是她连同这个庭院都是假象。只是很久之后，久到幸村眼底那些少年的轻狂都已收敛，沉静。他也依旧承认，这个午后，他遇见了一场奇迹。只是主人公是否是他那又是后话了。

　　如今被唤作五十岚苍夜的她记得，曾经有人在当时仍旧是安苍蓝的她旁边整天絮叨过，人生啊，就是一场“杯具”。记不清当时的她似乎是对此不置可否，还是低头应允。而当时的那个人是她的室友还是同学来着，终究也因为太过久远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所以说记忆也不过是一场欺骗，没有什么能长久。曾经的信誓旦旦，抵死不弃，在长久的岁月下，就如同那戈壁上的岩石，在日复一日的风吹日晒、热胀冷缩中，一点点龟裂，最后化成齑粉，随风散去，不着一丝痕迹。这一点她一直很清楚。

　　不过人生是个悲剧还是喜剧其实对于安苍蓝来说都没有意义，因为对于那些她并不在乎。人生对于她，只是要活下去而已，她还并不想死。至少是当初——决定生死的那一刻。所以她当时很庆幸自己还活着，毕竟只要活着，就还有无限的希望，不是么？只是现在……

　　唇畔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这，就是活着么？低下头，摊开手掌，纤白的手指，几近透明的皮肤，透着一种隐约的苍白。

　　只是这样近乎完美的右手，竟然明显异于他人——这只手，没有掌纹！

　　只是右手。

　　只有那只代表她自己的右手，没有掌纹——她没有，那所谓的命运。

　　却只是为了那可笑的没有掌纹的右掌，她被外人当做是被众神抛弃的恶魔之子，却被她那当家的祖母和那一群长老视为命运的主掌者，至出生起便肩负起族长与家主的职责。

　　如果早知道重生会是这样，她宁可当初白夜直接把她神形俱灭，或者至少也要让她喝下孟婆汤吧？背负两世的记忆活着并不是什么好事，好在她一直放得很开。只不过背负上一世的记忆，如此的活着，总难免有些出众，若是生在平常人家，顶多她会被人当做天才，或许会一直孤单，但是孤单于她，早已经习惯，犹如常年累月的毒药，已经渗入骨髓，无法拔除。只是，不幸的就在于，转生之后她出生在五十岚这种百年世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出于人，众必毁之。由此可见，这十四年来除了那些希望她继承家业的老不死们还有两个哥哥，她几乎被人当做怪物。

　　或者，她们背地里就是这么称呼她的。

　　怪物。

　　强烈的寂寞、祖母的苛责、长老们近乎疯狂的精英式教育、大家族里的血雨腥风、尤其是八岁那年母亲冲进她的房间，她柔弱却强有力的手、尖锐的指甲，死死地掐在八岁的她的脖子，曾经温柔美好的的女子、曾经把她细心的抱在手里、曾经一遍遍说着爱她的母亲，那一夜在她耳边歇斯底里，疯狂的叫着让她去死。这一切让她本就清冷的心如同再次经历一次冰河纪，内心的冰冷几乎让她发狂。她曾不止一次想过就此死去，可是她不甘心啊，不甘心一个人就这样冰冷决绝的死去。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去死的勇气。她只不过是个，懦夫。

　　起风，初春三月，细花随雨迷人眼，转到经年又一春。摊开的右掌猛然握起，只是，只有她自己明白，这样的自己根本什么都抓不住。

　　五十岚苍蓝并不清楚，此刻从她身体里散发出的悲伤，浓重的有如夏季雷雨季之前的积雨云，厚重，潮湿。尽管窒息却更惹人怜爱。或许，是五十岚苍蓝太过于自信，坚定地认为不会有人进入这里。只是，今天就是个例外，所以幸村看到这一切就纯然是个意外。

　　“那个，请问？……”看着庭中的少女，幸村有一种错觉，如果在任她如此下去，她会崩溃，然后爆炸，化作点点碎片，在他眼前消失。他为心中的这个想法一惊，加上他现在确实迷路了，眼下似乎只有这个少女能帮到他。所以他不得不开口。

　　听到响声，站在水中的少女回过头，看向声音的来去。表情甚是疑惑——即使很多年后，幸村精市也无法忘记那个春日傍晚的惊鸿一瞥。远处是色泽绚丽的火虹，近处是纷飞的蓝花楹，而那个站在水中回头的少女成了这春日盛大绚丽中唯一的风景，仿佛她周遭的一切都只是她的背景，只她轻轻的一个回眸，就熄灭了整个春天。那一刻，他的眼中只有她。

　　见到少女疑惑的表情，幸村勾起唇角，“抱歉，我本无心打扰，只是我现在迷路了，走不出去了。所以想看看你能不能帮我。”

　　苍蓝一愣，竟然迷路到了落水居？不过那个人，好像是……

　　“你是从前院过来的？”

　　“是的，不过很奇怪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也走不回去了，明明看到刚刚进来的地方就在回廊那边，可是拐着拐着就又回来了”

　　苍蓝在内心翻了个白眼，你走得回去才怪！表面上仍旧是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自从那次她的母亲闯入差点掐死她后，祖母就大发雷霆，把她身边的保镖全开除了，还在她的落水居外以奇门遁甲之术布下一个奇阵——流觞。若是心术不正的人走进流觞绝对会迷失在自己内心的恐惧中，而只有内心坚定纯粹的人才能走出流觞。即便这样，走出了流觞来到了落水居，若无人引导，也决走不出流觞。思及至此，苍蓝细细打量了那个站在回廊下的少年，鸢蓝色的发丝轻轻扬起，露出其下精致的犹如百合的面容，让人不辨男女。果然是他，王者立海大的幸村精市。竟然能够走出流觞？她该说不愧是幸村精市吗？算了，就当日行一善。

　　“你等等”

　　“诶？”幸村还未明白少女的意思，可对方丝毫没有解释的打算，径直至水中离开，穿上木屐走进内堂，至裙摆落下的水珠浸湿了古旧的木板，浸出一块块水渍。

　　片刻之后，五十岚苍蓝至内堂出来，换下了那身浸湿的月白色江户緀，着一件大红的改易和服，行动更为方便一些。

　　“走吧”说话间，苍蓝便走过了幸村身侧，随着动作，和服底摆绣着的八重樱，仿佛正在飘零。

　　幸村勾起一丝不明所以的微笑，转身跟在少女的背后。

　　今夜
　　我走过你曾走过的路
　　一步步漫溯
　　一步步追逐。

　　终究
　　终究是到不了
　　你身侧的那一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