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难成》钻木得鱼

74、七十一

　　孟夕这辈子都无法想象，顾朝有一日会主动向自己称臣，而这一幕现在居然就这么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而第二天，顾朝如早已经做好准备了似的，不仅真的将现有的兵权交给了他，甚至更为正式的归顺书都从咸阳寄了过来，表明其麾下所有地方、所有人都变为了孟夕的！

　　而跟顾朝一起到襄阳的，以秋鸿为首的他这一派的大小将领们，虽然偶尔还会露出一丝不服气，但态度上对孟夕真的也都是恭恭敬敬了。

　　紧急从洛阳赶来的洛游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呆住了。

　　“主公，难不成你是找了什么妖人对顾将军施了什么法术吗？”她实在想不通，顾朝为何会主动放弃争夺天下。

　　孟夕噎住了。

　　他想说，可能是爱情的魔力，但他最终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也想不到啊，顾朝会比他还恋爱脑！

　　要知道顾朝这么做放弃的的不仅是地位与身份，也是放弃了成为这里所有人之上第一人的争夺。毕竟在这里，帝王不仅仅是最高统治者，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神啊！

　　帝王对所有人都着不容置喙的生杀大权，天下人拼尽一生都要供养他、讨好他、顺从他，他所拥有的特权之大，是后世任何一个国家的掌权者都不会有的！

　　孟夕一个在没有皇帝的世界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一想到自己要放弃这种争夺，完全归顺顾朝，将自己和所有跟着他拼搏多年的众人性命完全托付他人，都会感到不安，乃至犹豫不能决。

　　可顾朝却为他如此果断地放弃了这一切！

　　为什么？孟夕也想问自己！

　　难道他还真是什么天选之子，才有这么大的人格魅力？

　　实在是太魔幻了！

　　“主公，不管顾将军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做了这一切，但现在顾将军归顺之诚意已经做得非常到位了，如今天下尽知北方已经完全都归属于您了！所以接下来，不管是讨伐荆楚还是吴越，也就是更名正言顺之事了！”

　　洛游接着说道：“只是现在还有一事需要去办，否则人心必然不稳！”

　　洛游所说的必须要先做的事情，就是封爵，给所有有功之人先封一轮爵位。

　　人生在世，除了性命无虞、生存无忧外，追求的不过就是功名利禄了。所以封爵便是最有效的拉拢人心的方式了。

　　因为要彰显自己一方的合法性和正义性，与邓珲之流的乱臣贼子区分开来，孟夕打着的旗号一直都是匡扶前朝，发布诏命时加盖的印章也都是洛游提供的前朝玉玺。

　　而这一次，洛游先用玉玺给孟夕封了天下大司马兼五方大都督，同时加封北定王。接着便是孟夕私印联合朝廷之玉玺一起分封众人。

　　顾朝被封为晋王，仍可以统帅秦晋之兵；卫深镇守幽蓟有功，封为代王；唐声封为博望侯，秋鸿封为武威侯，李相为义阳侯，王清为山阳侯，林微阳为魏成侯，荀运荀连为平都侯、博成侯，梁跃为高陵侯，梁直梁忱为共侯、易侯，刚刚拿下随州的武伯文封为襄成侯，就连还在失踪的黄井也封为了广安侯。

　　其他将领、文臣也同样升官奖赏，一时间所有人都处在了欢乐的氛围里，前线同样连取连胜，这一招实在是效果大好。

　　孟夕同样很高兴，只是这高兴还没有维持太久，洛游的现实问题就再次让他不能逃避了。

　　“主公，继承人的事您想好了吗？”

　　洛游说着话的时候，顾朝也在场。

　　顾朝与孟夕几乎已经是公开住在一起了，他们起卧同榻，任谁都能看出这两位的关系非同寻常。
　　没有人对此有异议，就连洛游没有反对过他们在一起。

　　只是，除了洛游以外，其他人却也同时不停地想要给孟夕送女人来。

　　于是这下便更让孟夕坚定了自己的内心。顾朝既然愿意为了他而放弃帝王之位，那么他也会为顾朝一心一意，再无他人。

　　于是不停地拒绝所有女子后，不少人慌了，纷纷找到洛游，希望她能劝劝孟夕，早日生下继承人。

　　洛游口头上答应，也在今日当众问了出来，但其实她的心里，关于会听到怎样的回答也有了足够的准备。

　　果然，孟夕说：“我已经收顾晏为义弟，并准备立他为继承人！”

　　虽然还会有些不安，但他跟顾朝都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对方为唯一，可他们到底都是男子，不会生育，所以注定他们两个谁都不会有孩子。

　　可就像洛游以前说过的，他如今身份大不同了，若是普通将领，那他有后无后没有人会在乎，但他如今是北定王，迟早会称帝，帝王家不能无后，不然人心不稳。

　　幸好顾朝还有个亲弟弟。

　　于是顾晏就这样被他俩选为了继承人。

　　孟夕此时当众说出，便是不能轻易反悔了！

　　唐声、秋鸿等人皆很惊讶，他们实在是想不到他们的主君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人人争权的权势他们就可以这般轻让与人？

　　只有洛游没有诧异，仿佛听到的是“今天天气真好”的寻常话一般，不仅点头表示无异议，甚至还询问孟夕与顾朝道：“晏公子如今还在咸阳吗？既然主公要立他为继承人，不如尽快接到洛阳吧！”

　　这让还想着该怎么说服洛游的孟夕一下怔住了。

　　“先生你，同意了吗？”

　　洛游点点头，随即却又道：“只是还有一件大事需要确认：晏公子有亲生父母，日后供奉祭祀的是顾家还是孟家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孟夕。

　　祭祀是大事，是完全糊弄不得的。虽然顾朝全然归顺孟夕，孟夕也以立顾晏为继承人为报，但他们二人到底不是一家，而是两姓，所以顾晏是要接着姓顾还是改姓孟呢？

　　孟夕看了顾朝一眼，其实这个问题他们这几天也讨论了无数次了。

　　顾朝原本是不想让顾晏成为继承人的，用他的话来说，阿晏是个太过老实的孩子，不适合做上位者。他提议让孟夕收养孤儿，反正这个年头无父无母的人太多了。

　　但孟夕却不同意。因为顾朝已经为他放弃太多了，孟夕不想只他一人在付出，感情是双向而不是单向，所以孟夕也要付出才行。

　　而且顾晏作为继承人，也可以安抚秦晋之地的旧臣。

　　而至于顾晏要不要改姓之事，孟夕更加没有犹豫了。

　　自己爸妈还好好活着呢，要真立个牌牌供奉到这里，那才是不孝呢！所以他仍旧保持当初穿越来的口径，直接拒绝。

　　“我本就是孤儿，这个名字也不过是个代号罢了，说要祭祀也找不到头的。若你们觉得我非得有个父母才行的话，我也可以认顾将军的父母为双亲，这样顾晏自然也不必改姓了！”

　　“主公！”

　　唐声这下是真想不通了。

　　前几日洛游找他，怀疑主公是不是给顾朝施法了，顾朝才会全然归顺他。可现在孟夕不仅要立顾晏为继承人，还愿意供奉顾家祖先，这是要将所有都交付给顾氏啊！

　　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孟夕给顾朝施法，而是顾朝给孟夕灌了迷魂药才对！

　　而洛游看向顾朝，只见他也满眼都是孟夕，终于没有对孟夕的这番言论再说什么。

　　孟夕见没有人反对他刚才的话，于是立刻道：“此事就这样定了！秋将军，劳烦你尽快派人回咸阳，将顾晏及他的两位老师都接到洛阳来！洛先生，我这里便将顾晏及洛阳乃至后方，都托付给先生了！”

　　洛游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随后起身道：“定不负主公之命！”

　　而一直到洛游启程返回洛阳时，她也都没有再催问过孟夕娶妻生子一句话。

　　孟夕虽然轻松了，但更多地是觉得奇怪，毕竟原来催得最厉害的人现在居然全然不管了，因为这件事，他甚至都听到唐声对洛游有了抱怨。

　　于是在洛游离开后，孟夕终于找打了一个还算空闲的时间，恰好抓到姜祎便问了他。

　　姜祎是个阉人，小时候在宫里度过的。人情世故是他的生存技能，搜集情报是他的天然习性。孟夕原先只以为姜祎是个天才，所以情报工作做得比谁都好，后来经过顾朝提醒，他才明白姜祎的怪异之处，以及他跟洛游之间的奇怪关系。

　　但这些都是别人的私事，孟夕不多问，也仍旧用以前的态度对待姜祎。毕竟这人真的是个人才，而且他从小就进了宫，想来也不是自己愿意做宦官的。

　　但洛游不是别人，可以说，她是除了顾朝以外，自己最信任的人了。

　　这种信任来自于这么多年的配合相处，也来自于洛游本人。

　　她是个多有能力、多负责的人，孟夕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所以他会放心地交给她权力，让她做事。也正是因为她认真负责，所以此前就算是惹他厌烦，也要强迫他娶妻生子，留下后嗣。

　　而现在洛游却一反常态，怎么能让孟夕不担心呢？

　　而姜祎听到孟夕的问题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他道：“主公您知道，主人出自洛氏吧。洛氏曾出过一位权臣文定侯，这是主人的亲伯父，主人的父母很早便过世了，文定侯无妻无后，便将视主人为亲女，亲自教养启蒙。主人也因此能常常进宫，我便是那时被选定为主人的玩伴。”

　　“文定侯时的盛极权势、落败之困，主人都是亲历者。也正是因为主人亲眼看到了侯爷与当时圣上的悲剧，所以此前才会对主公与顾将军之事这般担忧！”

　　孟夕却不大了解什么叫“文定侯与当时圣上的悲剧”，问道：“文定侯与当时的圣上发生了什么？不是说他称霸朝堂吗？”

　　顾朝在一旁道：“文定侯因为是哀帝的男宠而得势的，哀帝为了他甚至废了皇后，不理后宫，此事当时无人不知。”

　　孟夕低头嘟囔道：“怎么听上去跟元煦戎度有点像？”

　　顾朝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继续道：“文定侯执政用法严厉，得罪了许多人，后来文定侯战死沙场，哀帝因此疯癫，死于宫变，洛氏也全族覆灭。”

　　顾朝对孟夕道：“所以才说洛先生是不想我们重蹈他们的后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