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难成》钻木得鱼

73、七十

　　众人散去之后，独唐声留了下来，告诉了孟夕另一件事。

　　“皋城被邓珲他们占了之后，被屠城了！”

　　孟夕沉声道：“所以黄井他们对庐阳有同样的担忧？”

　　唐声点点头：“刚刚人太多，我便让李寻只说了一部分。皋城被屠之后，邓珲便让人向庐阳递了话，说投降便不会屠城，若还要继续反抗，被攻克后必然会让庐阳城内杀得鸡犬都不留！”

　　“宁先生跟黄井意见不能统一，很大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唐声接着道：“宁先生觉得而主公这边在打南楚，兵力已经抽调了不少，而北方形势初定，如冀州内部小型反叛还无法不能完全杜绝，所以各地兵力固守是首要，难以抽调更多，所以庐阳被围，援救终不能持久。如此是可以放弃庐阳的，让城内人主动投降，他们趁机离开，也能保全庐阳百姓的性命。”

　　“但黄井不同意。”唐声道：“因为投降必然要杀掉一员主将或是杀掉不少守兵才能取信对方，黄井不愿意主动牺牲任何人。”

　　孟夕好久都说不出话来，沉默了许久后，他才道：“他们都没有错，是我的错！是我错判了形势，以为进攻襄阳，能侧救庐阳，不想现在会是这样的情况！”

　　孟夕现在低着头，让人完全看不到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唐声见到他这样子倒一时有些恍惚了。

　　上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还是在蓟州吧，那是多久的事情了呢，唐声有些想不起了。但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孟夕觉得自己犯错了时候就会是现在这个模样，低着头不说话，但只要走到他身边，抬起他的头就会看到，他在无声哭泣。

　　那现在呢？

　　他会在哭吗？

　　唐声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走过去安慰他了。

　　突然他好似听到了孟夕在说什么，只是这声音过于含糊，让他有些不能确定。于是又等了许久，却没有再听到他说话。

　　唐声也再说不出什么来，直等到孟夕突然伸出手摆了下，他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识相地离开了。

　　孟夕仍旧低着头，一个人沉默着。

　　他当然没有哭，因为他早已经不会哭了。

　　但他现在的心情确实很糟糕，极致的抑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他觉得自己浑身都被束缚住了，连想要高喊都做不到。

　　直到一个人没有经过他的允许闯了进来。

　　这人来到他的身侧，将他整个抱住，一手在他背上轻拍，一手在他肩上轻按。一瞬间，先前那些绳索好似少了一些，孟夕再次获得了呼吸！

　　他抬起头，这才看到了顾朝的脸。

　　“你怎么过来了？”孟夕问他。

　　顾朝看着他这幅比哭还难看的模样，最终咽下了所有想问的话，只说了一句：“天都黑了，来找你吃饭。”

　　孟夕呆住了，好像他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对他笑道：“好！”

　　直到开始吃饭时，孟夕才觉出肚子饿来，仔细一想，这居然是他今天第一顿饭！

　　在延迟饥饿下，孟夕吃得自然比平时快了一些，但吃太快带来的问题便是，没多久，他居然吃饱了。

　　马上就要把自己吃恶心了孟夕当即把筷子收了回来，随后看向吃得不紧不慢的顾朝，吃相之优雅，真不愧是从小培养出来的贵族公子。

　　孟夕索性放下了筷子，看着顾朝吃饭。

　　顾朝回头问他：“你吃饱了？”

　　孟夕点点头。

　　顾朝皱眉，有些不高兴。

　　孟夕见不得他这样子，连忙又拿起筷子：“那我再陪你吃一会儿。”

　　但顾朝却道：“不必。”随后也不再看他，仍旧吃着自己想要吃的东西。

　　孟夕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但看一眼桌上的饭食，他也实在下不了筷子，便只是拿着筷子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顾朝吃完了，孟夕看着他突然来了一句：“我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啊！”

　　顾朝没听清楚他的话，朝他看去。

　　孟夕摇摇头却没有重复，只是对他感叹着：“还是你厉害啊！”

　　顾朝心想，厉害什么？他要真厉害也不会在梦里输得一塌糊涂了！就算是现在，他同样也是输家，不然不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跑到这里。

　　见顾朝没有说话，孟夕突然又道：“不然我将所有基业都给你吧，怎么样？”

　　顾朝愣了一下，随后学着他的模样挑了下眉，又问他：“这算你的嫁妆吗？”

　　孟夕没想到有一日，顾朝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诧异之后他马上顺着说道：“怎样，这嫁妆还算丰厚吗？若你日后称帝了，可以给我一个皇后的位置吗？”

　　顾朝道：“当然可以！”

　　孟夕有些认真了起来，对他道：“敢立字据，对天发誓吗？你若真的应允了我可是会当真的！还有一事我要提前告诉你，我的妒忌心很强，你若立我为后，我可不会与任何人分享你！”

　　“我又不是什么物件儿，还能分享？”顾朝对他道：“我可以发誓，你去拿纸笔来！”

　　孟夕却没有动，盯着顾朝看了许久后，才笑道：“以后的事儿现在说了都不算，玩笑话，别当真！”

　　顾朝却道：“我没有开玩笑。”

　　但孟夕却没有理会他，站起来道：“我累了，你要在我这里一起休息吗？只是我今儿乏得很，恐怕不能陪着你了！”

　　顾朝盯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尊重他的意愿，离开了。

　　宁青峰失踪至今还没有消息，孟夕的神色一天比一天凝重，顾朝也一天比一天担心他。

　　而同时襄阳城已得，他们下一步的行动也不能到此而止，于是武伯文领命带人去接着打鄂州。

　　这日，顾朝刚从孟夕那里出来，便被秋鸿带去见了两个人。

　　一个顾朝认识，这人是武伯文手下的将领，名叫成恪，这次没有随武伯文出战，而是留守襄阳。但另一人，顾朝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既不是自己的人，也不是孟夕的人，恐怕也不是武伯文的人。

　　成恪看着顾朝道：“顾将军！要见将军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顾朝直接问他：“你有什么事？”

　　成恪笑着道：“请允许末将为将军介绍一下，”他指着身边那人道：“这位是吴地派来的使者，他的主君邓氏仰慕顾将军已久。我与他是同乡，所以他才通过我想要来见将军一面！”

　　顾朝的脸色没有一点变动，只是问道：“哦，有什么事吗？”

　　那使者道：“我主听说将军与燕军联合打下了襄阳，可这武伯文却只投降燕主不肯降将军，将这襄阳城拱手送给了孟将军，致使将军率大军而来却要空手而归！啧！如此对将军不敬无礼之事，我主实在是为将军不平！”

　　顾朝看着他这愤愤不平的样子有些好笑：“你主为我抱不平？”

　　使者道：“自然！只是我主到底离将军有些距离，更是被荆楚封氏挡住了路！不过我主有一主意，想要与将军商议！”

　　顾朝道：“他想要什么？”

　　使者道：“将军，我主知道，您占了咸阳，占了晋秦之地，南取川蜀也是易事！所以此天下，能成事的诸侯也不过我主与您，还有如今的燕主了！封越虽占着荆楚，但到底不过是个粗人罢了，有武伯文这样的大将不能任用，终究是成不了太大的气候！只是燕主现在的势头太猛了，若他任由武伯文打下荆楚多地，届时恐怕谁都阻止不了他一家为大的局面了！”

　　“所以我主建议，将军现在何必要与孟将军联合，助他取了荆楚众地呢？不如与我主联合，遏制住燕地坐大之势，你我两地先将他赶回北地，再分荆楚，如此三足鼎立，岂不稳固？”

　　顾朝却没有回他的话，反而回头看向秋鸿：“这事你早就知道了？”

　　秋鸿点头又摇头：“主君，我只知道他是吴地使臣，但不知他要对您说什么，只是他们再三跟我说，是对主君有利之事，所以我才带他们来见您！”

　　顾朝又回头看向成恪：“你是武将军的人，这主意武将军可知道吗？”

　　成恪摇头道：“武将军已经是孟将军的人了，这事怎么能让他知道？”

　　顾朝点点头，随后对他们道：“此地不方便说话，你们跟我过来吧！”随后又到秋鸿身边悄声吩咐了他几句，秋鸿有些诧异，却不敢说什么。

　　而成恪两人毫无察觉，只以为顾朝同意了他们的想法，要与他们进一步商议细节，便高兴地跟着顾朝走了。

　　一个时辰后，顾朝与秋鸿带着两颗人头去了孟夕那里。

　　孟夕此时正在和他的人商议着其他的事情，但听闻顾朝来了，他也没有避讳，让顾朝与秋鸿直接走了进来。

　　顾朝便当着所有人的面，让秋鸿放下两颗人头，同时说道：“成恪与吴地勾连，想要谋害主上性命，我与秋鸿取得他们的罪状后，便将这二人就地正法！”他将一张状纸展开，对众人道：“成恪勾连襄阳内想要谋反之人，尽在这状纸上，诸位请看！还请主上尽快捉拿这些人！”

　　所有人都被顾朝搞得有些懵，尤其孟夕，他满是不解：“逐时，你叫我什么？主上？”

　　顾朝一撩衣摆跪在了地上，对孟夕道：“主上英明决断，顾朝愿带领秦晋之地归顺主上！所有兵力皆听从主上调遣，以助主上早日平定贼寇，统一中原！”

　　说罢他便献出了自己的印章，带着秋鸿等人朝着孟夕恭敬地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