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难成》钻木得鱼

70、六十七

　　顾朝的时机果然挑的正正好。

　　孟夕没有告知洛游便离开了洛阳，与他来到了郧乡。同时，唐声也带军和秋鸿汇合，不到两天便拿下了平阳。如顾朝所说，平阳没有主将，军情混乱，他们的偷袭便非常顺利。

　　于是他们现在得了平阳，扼住了汉江之口，对准了下游的襄阳。而同时，孟夕还让唐声另派军队攻下了新野，陆上也对准了襄阳。

　　“你是怎么知道平阳此时在换将？”孟夕问顾朝道。

　　顾朝只含糊道：“我自然是有情报的。”但其实，这都是顾朝从梦境中得到的信息。

　　梦境里，他们没有联手，所以是孟夕抢到了这个时机，取得了平阳，然后包围了襄阳。

　　可如今他们联手了，顾朝没有错过这个好机会，但他也没法说明这个理由。

　　但是，即便他们如此包围住了襄阳，孟夕与顾朝也依旧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攻下襄阳。

　　因为襄阳的守将是楚地名将，武伯文。

　　果然无论是唐声还是秋鸿，这两个南下后几乎没有遇到敌手的大将，都纷纷在襄阳这里栽了跟头。

　　眼看就这么僵持了半个月而没有一点进展，孟夕与顾朝便都有些急躁了。

　　这天秋鸿对顾朝与孟夕道：“不如我们放开口子，放水淹了襄阳城吧！”

　　平阳在襄阳上游，且这里修建了水库，只要放开水库，江水下灌，襄阳便会被淹没，到时就算武伯文再有能耐也没有办法了！

　　这也是顾朝要先夺下平阳的初衷，而在他的梦境里，孟夕也是利用平阳的优势，淹了襄阳，才击败了武伯文。

　　但让顾朝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孟夕却一口回绝了这个提议。

　　“不行！”孟夕很坚决道：“我不要一座死城！”

　　秋鸿不太想放弃：“可现在襄阳城内，除却守军，也没有多少人啊！即便封越那里一直派人来救援，武伯文就这么跟我们耗下去，耗到最后，襄阳也最终会变成一座死城！而且我们自己的损失也会极大！”

　　可孟夕却仍旧道：“不行！”

　　本就不是自己的主君，提议又一再被否决，秋鸿自然生气，于是转头看向顾朝，希望他能支持自己，说服孟夕。

　　于是顾朝问孟夕道：“那你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他想不通，为什么梦境里那个果断淹城的孟夕，这会儿却怎么都不同意这个方案了。难不成在梦境里他看不仔细，孟夕是开始反对后来同意的？

　　于是他又劝孟夕道：“淹城固然有些损害，但这是最省时省力的法子了！武伯文在楚地素来有名声，封越不会就这么让他困在襄阳等死，早晚会拍援军来，到时真成了消耗拉锯战，我们极可能会无功而返！”

　　“且吴地那边也在楚有联合，他们极可能会北上攻打徐州，到时你这里的兵力就会被分散，由攻变守，届时你我就被动了！所以此时快速拿下襄阳，进一步深入楚地才是要紧啊！”

　　孟夕的脸色随着顾朝的话而一再变化，最后却仍旧咬牙道：“还是不妥，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到底有什么不妥的？”秋鸿受不了了：“孟将军若是如此优柔寡断，不如果断让位，跟着我家主君还能早点结束这乱世！”

　　“无礼！”唐声立刻起身，半抽出长刀对着秋鸿喝道：“还不快与我家主公赔罪！”

　　秋鸿嗤笑道：“妇人之主有何可尊？我劝唐将军你也弃暗投明吧，还是快快跟随我家主君……”

　　“秋将军慎言！”顾朝打断了他，向孟夕道：“秋鸿性子粗鲁，还请将军不要怪罪！”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孟夕也看到顾朝不以为意的神情。

　　是啊，这个年代，人命不值钱的！上位者只想要尽快达成自己的目的，平民的命在他们眼里不算什么的！

　　可是孟夕不想这样，他不想真的变成冷漠的上位者！

　　于是他道：“若是秋将军结束乱世的法子，是杀光天下人，那我可不要这样的成果！”

　　“我什么时候说要杀光天下人了？”秋鸿忍不住起身反驳，却又被顾朝一个眼刀制止，只好不甘地闭嘴，听着孟夕继续说着。

　　“襄阳城内，武伯文固然有着与我们决一生死的勇气，但他手下众人不见得都愿意跟着赴死！可一旦我们要淹城，能不能淹死武伯文和他的军官不敢说，但死得更多的是无辜的普通人！他们有襄阳本地人，也有从楚地其他地方而来的人们，到时我们得到了襄阳一座空城，也得到了更多楚人的恨意！”

　　“用这样的法子得到襄阳，秋将军有没有想过，之后面对对我们又滔天恨意的楚人，我们又该用什么法子去攻克其他地方呢？”

　　秋鸿一时无言。

　　孟夕说的确实在理，且这个道理他比其他人还更为了解。因为在凉州多年，他的秋家军正是靠着这股恨意，在拼死抵抗乌狄人和其他试图入侵的西域族群。

　　可顾朝却知道孟夕这话只是在找借口。

　　南人不同于北人，他们围聚而生，不会轻易听从调遣。楚王封越的军队大多都是从北边逃来的，尤其襄阳城内，尽是北人，根本没有几个南人。

　　梦境里，孟夕淹了襄阳城，不仅没有得到楚人的恨意，反而还得到原生楚人的暗中支持，以驱赶压迫他们的楚王封越。

　　但不知为何，顾朝此时却没有说出这些，反而还问孟夕道：“不淹城，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我们决不能再这样跟武伯文耗下去了！”

　　孟夕道：“先试着劝降武伯文吧，就以襄阳城所有人的性命作为筹码！”

　　武伯文不会在乎的！

　　之前他们就已经劝降过武伯文了，虽然那个时候没有说要淹城，但他们已经占了平阳，武伯文会猜不到他们可能会淹城吗？但武伯文还是直接回绝了他们，且在江上重创了他们的人！

　　可见他根本不会在乎！

　　顾朝很想这么说，但最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最后附和道：“那就先这样试试吧！”

　　而等孟夕离开顾朝这里后，唐声才对他道：“主公，姜祎到了。”

　　孟夕有些诧异：“他来做什么？”

　　唐声道：“可能是洛先生让他来的。”

　　孟夕没告诉洛游就出了洛阳，到底还是有些心虚，于是也没再说什么，直接让唐声将姜祎带了过来。

　　姜祎向来懂分寸，根本没有提及孟夕离开洛阳的话，上来就表明目的：“主公，我已经跟封越身边的人联络过了，此前武伯文便因为功劳高与封越有了嫌隙，所以此前调换平阳守将，也是因为封越与武伯文没有商议妥当，导致主将空缺，各自为政！现在襄阳被围，封越一直没有派援军，也是想借我们的手杀死武伯文！”

　　“但封越不会不管襄阳的！”姜祎道：“半个多月了，封越已经顶不住压力要向襄阳派援军了！所以主人说，我们必须尽快拿下襄阳了！”

　　孟夕低着头道：“所以你们的意思也是要水淹襄阳吗？”

　　姜祎却摇摇头道：“主人说这是最下等的法子！”

　　孟夕抬头看向他道：“那洛先生有什么主意？”

　　姜祎道：“主公莫急，我已经让人去跟封越说，替换襄阳守将了！武伯文因为与封越有矛盾，在外多年不曾回去见过他，而封越也早就想要除掉他了！此次我让一些人利用此点对封越说，可以此时让武伯文单独回岳阳见他，并趁机换人守襄阳，封越已经答应了！”

　　“但武伯文绝对不会回去的！因为他知道，回去必死无疑！”姜祎道：“可他不回去就是违抗王命，封越就更有理由杀他了！”

　　“所以我们不必水淹襄阳，只要等封越的命令传到襄阳，再派人去襄阳去，再以淹城的筹码与武伯文谈判，到时他不降是死，逃亡也是死，只有降才能生！明白这点，武伯文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说白了，这个法子就是把武伯文本人逼到了绝境。

　　他可以不在乎整个襄阳城所有人的命，但他不会不在乎自己的命！

　　于是孟夕当即起身，拍着姜祎的肩膀喜道：“太好了，还好之前让你去封越身边呆了一段时间，果然现在方便了许多！就这么办！”

　　接着又对唐声道：“希言，你去顾将军那里看看，若是他们还没有派人去襄阳，就先拦住，等过几天我们再找人去劝降！”

　　唐声点点头。

　　襄阳城内，年逾半百的武伯文也明白了自己的艰难处境。

　　面对封越召回的命令，多数人反对，他们都明白现在的楚王有多忌惮武伯文。但也有少数人觉得可以回去一试，毕竟这样襄阳才能有救。

　　武伯文冷眼听着这几个人说着他回去一次能带来的好处，能救襄阳，还能反攻，但就是没提到武伯文回去会面临的危险。

　　于是等这几个人说完了话，武伯文便立马让人砍了他们！

　　这下没有人敢再说让他回岳阳的话了。

　　武伯文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随后吩咐道：“去将北边来的使臣请来！”

　　随后又对其他人道：“既然楚王对我们无义，我们也就不必再忠于他了！襄阳十万人不能因他的任性而丢了性命！”

　　一时间，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对他道：“我等皆愿追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