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难成》钻木得鱼

51、四十八

　　方予带兵去帮乞伏阿策攻打在盛乐的乞伏诺那了，所以现在统管蔚州及云州的人叫薛吉平。

　　薛吉平是蔚州本地人，本也是方予的绝对亲信，可封琬却说，自己已将他说服了。

　　这话在没有见到对方时，孟夕是有几分信的，毕竟薛吉平将他迎进了都督府，表现出的态度也很恭敬，可经过与他的一番交谈后，孟夕对他的怀疑却不仅没有减消，反而更加深了。

　　而同时，封琬对他的背书却仍在继续。

　　“主君，薛吉平此人臣已经摸透了！他之所以会如此效忠于方予，正是因为方予可以保全蔚州之所故！薛氏本为蔚州大族，皆因当年乌狄入侵险些断嗣绝宗！故而薛吉平之父才曾有诺，能助蔚州驱逐乌狄者，薛氏愿倾尽所有，世代为臣！”

　　孟夕：“所以方予保全蔚州这么多年，你凭什么就认定薛吉平会被你说动了呢？”

　　封琬仍然自信：“这个誓言是薛吉平之父所发，并非薛吉平自愿，此为一；其二，当年第一个从中原回攻乌狄者乃是董宇天，所以薛吉平之父也在死前曾说，薛氏效忠的是董氏，并非方予；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薛吉平此人，心中只有蔚州，此前方予命他去云州他都不愿，而臣正是用蔚州说动了薛吉平，让他明白，只有投向主君才能保全蔚州！”

　　但孟夕听到后心里想的却是，很好，自己好像完美踩中薛吉平的所有雷了！

　　董家是被他搞下去的，方予现在也被他赶走了，刚才跟薛吉平说话时，他还流露出想让薛吉平去云州的意思。

　　再看看一脸得意色的封琬，想想他年纪还小，又想想他能孤身在蔚州搅动风浪，将方予支走，还能再从方予身边逃回来的本事，孟夕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忍忍，就先不骂了。

　　“主君！”封琬兴冲冲道：“如今方予已经同乞伏阿策进入盛乐，但因臣之故，只怕方予也会返回蔚州！现在既是顾将军在咱们手里，不如由臣去出使朔州，定会说动那梁直发兵，到时朔州、云州两地出兵，不怕抓不住方予！”

　　孟夕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看得对方脸上的笑都挂僵了，才缓缓道：“嗯，那你就去吧！”

　　封琬有些忐忑：“主君，那臣去跟顾将军要个信物？”

　　孟夕回想了下封琬见到顾朝时那种暗暗的上位者姿态，心道再让你去跟顾朝要东西就彻底得罪死对方了！

　　于是道：“不必，我这里有顾将军的亲笔信，你再带上这把剑就够了！”

　　孟夕将东西给了封琬，叮嘱道：“去见梁直不可莽撞！”

　　封琬接过东西，立时打了一个激灵。

　　孟夕道：“顾将军迟早要回去的，你是使臣，礼节务必要周全！”

　　“是！”封琬到底不笨，这直白的话让他明白过来，今日自己应该是太过得意了，继而联想起刚才孟夕的一系列表情及语态，他突然有些慌张起来：虽然自己刚刚立了大功劳，但主君毕竟一直不太喜欢他。

　　可孟夕此刻已经表现出送客状态，他就是再想辩白也不能这般没有眼色，只好道退，回去独自复盘消化所有细节。

　　孟夕见封琬那瞬间萎靡的神态，便知道依这人的性子，今晚一定会睡不着觉，但这正合了敲打封琬的意思，他真的太容易飘了！

　　于是直到第二天封琬动身去朔州时，孟夕也没有再与他单独见面，让他怀着忐忑又谨慎的心情离开了。

　　而薛吉平这里，也随着封琬的离去和时间的流逝，显露出了更多的破绽。

　　首先便是对于孟夕让他去云州的事情一拖再拖。

　　昨天说调动人马需要时间，今天说粮草装备尚未到位，明天说蔚州军事还需交代，总之就是，每天都不利于出行。
　　其次便是孟夕及顾朝周围的人员变动，这也是现在对孟夕来说最危险的地方。

　　孟夕来到蔚州，带的人并不多，且还有一个顾朝，所以带来的几百人在蔚州军面前根本就是蚂蚁对大树的对比。而现在又加上封琬的离开，可以说，孟夕现在是孤军在蔚州了！

　　但孟夕却觉得，自己应该也不一定就会死在这里。

　　他并不是全部听信封琬所说，没有一点准备就过来了。

　　首先在蔚州的东侧，幽州的不少军队已经陆续到位，是洛游准备好了的，随时盯着蔚州而动；其次孟夕出冀州是悄无声息的，但进了蔚州后却是大张旗鼓的，他的目的便是让所有蔚州人都知道，燕地的新主人到了这里！

　　方予统管下的蔚州，早已经承认了他燕地新主的身份，若是他此时在蔚州出了事，那么幽州大兵便会西攻蔚州。确保蔚州不被卷入战争，这既是封琬之前劝说薛吉平的理由，也是他现在对孟夕忌惮的原因。

　　而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孟夕，也逐渐感受到了薛吉平磨蹭中带出的不安与焦躁。

　　如果要对另一方发动一些密谋，那就需要尽快付诸行动，否则拖得越久就越容易失败。

　　孟夕觉得，是时候反击了。

　　于是在薛吉平再一次搬出“拖”字大法，以为自己又是糊弄过孟夕的一天时，孟夕对他及其亲信发出了宴会邀请。

　　薛吉平没有理由拒绝，且这是在他自己的地盘上，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于是果断来赴约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整栋都督府的人，已经都成为了孟夕的人。

　　当都督府大门关闭的那一刻起，孟夕就不会再放过薛吉平了！

　　动手的过程还算顺利，只是有点出乎孟夕预料的是，薛吉平也留了人守在都督府外面，险些闯进来闹事，幸好顾朝那个时候到了，对着几个领头的将领一阵忽悠，当场让他们带着所有人老实归顺了孟夕。

　　孟夕着实惊讶。

　　老实说，自顾朝被他带到蔚州后，基本就是处于一个半囚禁的状态，跟着自己也没见过薛吉平两回，他是怎么知道薛吉平有反心，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今天会处理薛吉平，且还这么巧地上完厕所正好能遇到想要闯进来的人呢？

　　虽然总容易会被顾朝的外表给晃了神智，但孟夕还是忍不住决定去找顾朝。

　　顾朝却仿佛知道孟夕会过来找他，找了个亭子正煮着茶等着他。

　　孟夕看看周围，走过去时面无表情，文雅人就是不怕冷，坐在四面都能吹到冷风的亭子里看雪景红梅，不像他，庸俗地只想躲屋里。

　　见孟夕坐下后，顾朝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将军今日也有兴致来赏梅？”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孟夕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双手赶忙握住茶杯，虽然小，但这是热的啊！

　　喝了一口下肚后，孟夕觉得，好像暖和点了！回头一看，却发现顾朝的嘴角似乎快速动了一下。

　　“顾将军是在笑我？”

　　顾朝一边回他：“怎么会？”一边又指了指火炉上的茶壶，“若是不够喝，这里还有！”

　　确定了！顾朝就是在笑他！

　　很好！多谢他这一下，让自己成功地没有陷入美色之中！

　　孟夕不慌不忙喝完了杯子里的热茶，然后面不改色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才对有些诧异的顾朝道：“顾将军，今日之事，多谢了！”

　　顾朝道：“将军这话是何意？顾某不过是受将军之邀来做客罢了，感谢将军多日的照顾还来不及呢！”

　　孟夕明白他不想接茬的原因，无非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少沾事儿，这是保命第一要义。

　　但孟夕却不打算跟他兜圈子，反而更加直白道：“这里就我们二人在，顾将军说话不必顾忌！我知道你根本不是被赶出咸阳，你也清楚我来蔚州是干嘛的，咱们说话也还是简单点吧！”

　　顾朝一瞬间撤去温和的表情，神色异常冰冷，“哦！那么将军现在是想与我说些什么呢？”

　　孟夕却懵了，手指挠挠鼻头道：“我也没什么要说的，就是来谢谢你！”

　　然而他的心里却在狂叫：这就是顾朝的本体吧！卸去了那层温和的假皮，他现在这漠视一切的样子才符合自己看文时想象的气质啊！可是更好看了怎么办！

　　顾朝从未见过孟夕这样奇怪的人，当猜测他的行为时，孟夕觉得这人心思缜密，可面对本人时，顾朝又总是觉得，他的智商怎么看都不高啊！

　　就好比现在，他缩着脖子捧着杯子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个傻子！

　　顾朝突然生出一股烦躁，再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对方耍着玩！

　　“既然将军没什么好说的，那顾某就不留将军了！”

　　孟夕抬头看向顾朝，却见对方也扭转了身体，看向另一边亭外的红梅，他顿时觉得叨扰文化人赏景了，只好喝完热茶放下杯子：“那我就先走了，你也看会儿就回去吧，今天可冷了！”

　　但说完后就马上闭嘴，暗暗吐槽自己太俗了，自觉又丢了脸，孟夕也不等顾朝回话了，连忙离开了。

　　两天后，孟夕将蔚州军重新整编，也等来了从蓟州赶来的李相。

　　孟夕任命李相为新蔚云总督，命他带兵去往云州，与朔州的梁直汇合，共同剿灭乌狄乞伏部！

　　当然要想要梁直出兵，顾朝的同意必不可少，而顾朝现在不仅人在孟夕这里，洛游还为孟夕再度送来一份加盖了前朝玉玺印的诏命，以匡扶前朝的名义，任命顾朝为征西大将军，加封晋王，与代王即镇北大将军孟夕一起，承担起剿灭外族，驱逐贼寇的任务！

　　毕竟顾朝除掉了秦王也没有自立为王，同样是打着前朝臣子的名义！

　　而现在，内因外名全部到位，梁直若是再不出兵，便是内不忠顾朝，外不忠朝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