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难成》钻木得鱼

45、四十二

　　“听说徐行此去范阳，已经跟新的燕地之主达成合议，关中若是能派兵去助他们平复冀州之乱，他们就会送粮食来解关中之困！”

　　听着密探的报告，薄隐确认着又问了一遍：“当真？”

　　密探道：“小人不敢有虚言，这都是徐行报与顾朝之时的原话！”

　　薄隐挥了挥手让密探退下。他相信密探不会说谎，但对于徐行所说之话却不大相信。

　　这个年头粮食有多宝贵不必多言，燕地新主若是这么容易就答应送粮过来，而只为了让顾朝帮他出兵冀州的话，那这个新主大约是个傻子！

　　但让薄隐没有想到的是，没过两天，顾朝还真要出兵了！

　　顾朝带走了三万精锐军，以徐行为军师，留下老头子程诤和自己留在咸阳。送走顾朝后，薄隐虽觉得事有蹊跷，但时不待我，还是决定立即动手！

　　他照例去了秦王宫，问候了□□谭衡，只是这次在他走后不久，王宫内就传出消息，谭衡染上了急症。

　　等程诤得到消息进入王宫时，谭衡已经死了。

　　跟自家少主兄弟差不多的小人，此时正孤零零地躺在宽敞的床榻上，他的身上穿戴着整齐，没有了往日的胆怯神情，这样看着反倒比平时有了些威仪，但那略微扭曲的面容还是显示出他死前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守在尸体旁边的薄隐一脸悲容，他身后的医者对程诤道：“王上病势汹汹，小人难有回天之术啊！”

　　程诤看了看谭衡那面青发紫的脸，和那虽然不明显但还能看出发黑的嘴唇，没有拆穿眼前这些人。但他也着实想不到，在自家主上离开咸阳的第二天，薄隐就敢公然谋害谭衡！

　　这么做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程诤随着众人装出一份悲伤模样，随后问薄隐道：“将军刚刚离开咸阳，就发生了如此大事，接下来可怎么办呢？”

　　见薄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不得不说这个动作也恶心到老谋深算的程诤了，他强忍住不适听对方对自己说道：
　　“将军率大军东征，此为军国大事，本不可轻扰，但王上如此，我们也不得不召回将军！但是，王上又在弥留之际告诫下官，千万不可因他的事告知将军，以免动摇军心！故而留下遗命，先传位于兄长谭衍，待将军回来后再为王上举办后事！”

　　“谭衍……”

　　程诤悄悄这才发现，一个少年正跪在薄隐身后。

　　见程诤投来了目光，薄隐也顺势将身后的少年推了出来，对他道：“这便是先王长子，王上长兄，谭衍。”

　　程诤看着这个沉默的少年，内心却更困惑了！

　　除掉了谭衡，薄隐不该让自己上位了吗，又拉出一个谭家儿是做什么？

　　新傀儡？

　　程诤决定还是继续之前的计划，不打草惊蛇，询问了一些问题后便配合起了薄隐，隐瞒谭衡的死讯，等待扶立谭衍上位。

　　然后接下来的几天内，程诤表面装作傲慢，实则多方打探，终于发现薄隐的大动作了。他居然秘密发令雍州全境，让咸阳周边的军马全部来勤王！而现在，咸阳城内也流传着，顾朝秘密杀害秦王，要自立的传言。

　　连忙将所有消息都送出咸阳后，程诤将顾晏带到身边保护。果然不久后，他的府邸和顾朝的府邸也都被薄隐围了起来。

　　程诤被关在府内出不去，但外面的消息他却还能得知，在听到雍州确实来了不少兵马来勤王时，他微叹了一口气，心里还是道，薄隐到底是心急了！

　　打发走报信的人后，程诤从窗边看到了一个隐隐要冒上来的小脑袋，他对外道：“晏公子？”

　　果然那小脑袋垂了下去，让又很快冒了上来，不过这才不止脑袋尖了，一张白净无害的脸庞也随之露了出来。

　　程诤对他招手：“公子进来！”

　　程诤是他的老师，顾晏又一向是个乖学生，于是很快从窗边离开，从正门走了进来。

　　他恭恭敬敬对程诤行了礼，随即担忧道：“老师，大兄会有事吗？”

　　程诤问他：“你都听到了？”

　　顾晏点头。

　　现在咸阳内都在说，顾朝在走前害死了秦王谭衡，被先王托孤的薄隐便站了出来，号召大家勤王诛贼，为王上报仇！

　　这个贼自然指的是顾朝。

　　大兄带兵出征不久，城内就出了这样的事，自己和老师也被关起来了，顾晏怎么能不担心呢？

　　可程诤却道：“公子不必担心，顶多再等三天，将军就会回来的！”

　　顾晏急了，“大兄回咸阳了吗？可是雍州的兵马也都往咸阳来了，大兄兵少，怎么打得过？”

　　程诤却笑了，“我说的回来，是指回到公子身边，公子且看着吧，这些乌合之众哪里是将军的对手呢！”

　　果然如程诤所说，没过两天，他们住所外围着的人就没了，不多时，顾晏见到了身披重铠的兄长顾朝。

　　“大兄！”顾晏很开心，但他的大兄仍如往常一般平静，只是走到他身边看了看他，随即便带着程诤离开了。

　　大兄一向如此，顾晏对他的冷淡也不失望，反而很是骄傲，毕竟似这等威严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而被他崇拜的顾朝此时也带着程诤、徐行等人回到了议事堂，而在这里，被五花大绑的薄隐早就押等在此了！

　　顾朝示意人将薄隐的嘴上的绳子解开，好让对方能回答自己的问题。

　　“薄隐，事到如今，你不说我也不在乎，但我还是最后问你一遍，你为什么要毒杀谭衡，还污蔑到我身上？你是想要自立为王吗？”

　　薄隐的下半张脸，因为被绳子勒得紧，现在已经肿胀了起来，但他说话却仍然清楚，“王上已经被你杀了。”

　　顾朝愣了一下，随即道：“你说谭衍？这是自然，不仅是他，整个谭氏我都除掉了！”

　　薄隐惨笑一声，随后居然缩成一团，伏在地上整个人颤抖着。

　　很快，顾朝便听到了呜咽之声。他简直难以置信，让人将薄隐拽了起来，掰开他的头脸，居然真的看见他满脸泪痕！

　　薄隐看着顾朝恨恨道：“不能为王上报仇是我终生之憾！”

　　顾朝疑惑了：“你是真心忠于那谭衍？这是为何？”

　　薄隐道：“他是先王长子！我得遇先王知遇之恩，又身负先王托孤之命，如此恩情，就是赔上我一家的性命也难以报答！”

　　顾朝嗤笑，“那你还毒杀了谭衡？”

　　薄隐怒道：“他母亲□□外人，谁知那个孽种是不是先王的！”

　　顾朝这才明白了他的逻辑，“所以你认为谭衡不是谭伯达的儿子，才要杀了他，扶立谭衍上位？”

　　薄隐道：“不竭尽全力怎能报答先王之恩！”

　　顾朝却又问他：“那我父对你的恩情呢？”

　　薄隐冷笑：“你父亲对我有什么恩情？他提拔我不过是笑话我是个不能打仗的废物罢了！将我扔到咸阳，却又不向人举荐！若不是先王偶然发现了我，我怎么会到现在才是个所谓的监丞？！我只恨当初漏算了一分，没能当即杀死顾维樊，更恨许嘉业那个废物，没能早点除掉你！”

　　“原来如此！”顾朝这下终于明白了他父亲死前的所有过程，想起那个总是说着以诚待人人必诚待我的天真父亲，他不禁叹气，随即冷眼对薄隐道：“我父亲从未看不起你过，最看不起你的是你自己！”

　　不想再听薄隐说话，他让人重新将他绑严实后，下令道：“将薄隐与附和他的那些人，全部押到城中侯庙前，召集百姓，公开他们的罪行并在他们认罪后杀掉！”

　　被顾朝当作理由虚晃一枪又回身除去了薄隐及其他不安分势力的孟夕，自然想不到咸阳此时的变故，他正看着来自景城的回信，不过不同于之前送来的那封请降信，这封是宁青峰送来的。

　　是的，景城送来降信之后，孟夕便让距离不远的宁青峰找机会去景城了。

　　不得不说，宁青峰这人忽悠人是相当有一手的，他去青州说服褚原时，不仅不卑，还一见面就数落了褚原一顿，据听说当时气氛十分紧张，却不料这一举动却正戳中了褚原，不仅没有怪罪宁青峰，还向他请教了起来。

　　于是宁青峰更加不客气了，一天的时间就把褚原给收服了！于是孟夕让他去景城时，他还从褚原那里得到一队精锐军马作为护卫。

　　景城的守将原为韩单，是万彪手下的老将，与褚原关系也不错，只是前段时间，韩单死了，城内重新推举了一位叫韩岭的小将上位，这是韩单的侄子。

　　因为不是韩单的儿子韩岗即位，所以褚原也打算派人去查看下情况的。但不想景城全城紧闭，褚原的人一个也没能进去。

　　而这次，因为宁青峰有了孟夕的命令，他们这才能进得城中了解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宁青峰把故事的来龙去脉理得清清楚楚，然后告诉了孟夕。

　　韩单虽然只有一个儿子，但却有好几个女儿。他的长女名叫韩珍，因为是第一个孩子，韩珍自小便得父亲宠爱，她也是最像韩单的孩子。但很快，这份宠爱被弟弟的到来分走了，但没关系，女儿中她还是独一份。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等她长大后，父亲居然因为她的容貌不够漂亮而渐渐疏远了她，更让她愤怒的是，以前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妹妹韩琼，因为越发出色的外貌而被父亲宠爱，甚至这份宠爱远远超过了她曾经拥有的！

　　韩珍再也无法忍受了，她勾引了堂兄韩岭，他早就跟在父亲身边领兵打仗了，比她那还小的弟弟有更大的优势。而韩岭也想完全继承叔叔的财产，于是两人合计杀了韩单，接着是韩岗。

　　而韩岭掌权后，韩珍囚禁起了自己的妹妹韩琼，以看她被凌辱为乐。

　　至于韩岭为什么会送降信给孟夕，则是因为在景城中有个万仙教，仙逝的教主很会些术法，很得民心，他曾经有过预言，两年后会有一个大才从北而来，造福冀州百姓。

　　然后孟夕掐着这个时间点从幽州南下了，还攻破了苑城，于是百姓纷纷传言，这位孟将军便是能预言之人，于是韩岭韩珍一为了逃避万彪的追责，二也顺应百姓，便给孟夕送去了降信。

　　看完信的孟夕：……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