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难成》钻木得鱼

3、二

　　孟夕会如此问，在座的人听到后却没有很诧异。

　　在冷兵器时代，骑兵是与外族交战时最不可少的，所以战马一向是必需品。

　　北方草原上的乌狄人和辽东元周的战士都是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民风彪悍，骑马打仗是刻在他们的骨子里的。而与乌狄人及辽东元周频频交战的无终镇军士，也需要有同样的觉悟和训练量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对方所灭。

　　可不论是乌狄人还是元周人，他们都有极为优秀的骑兵，尤其轻重骑兵配合战斗，这在这个时代可是大杀器。所以对于无终镇，不论是新来的都尉陆豪，还有孟夕他们这些校尉，所有人都希望可以组建起战力更为强悍的重骑兵，故而对于好的战马，他们是听见就馋。

　　被直接点破了心中所想，陆豪并没有生气，他到无终镇也还不到三个月，带来的兵少，根基不稳，必须得跟这些本地校尉们打好关系。

　　于是他看着这个模样秀气却很会打仗的孟夕坦言道：“我的确是有这个想法，这次令支镇会送来六十匹马，从令支镇都尉刘寒给我送来的信上看，这次的马确实是不一般，很符合我们的需要。”说到这里他却又话锋一转：“只是，刘都尉已经送信到幽州去了，马匹数量也已经报给了燕王，我们怕是一匹都留不下了！”

　　孟夕却道：“倒也不必这么悲观，我有个法子，咱们应该可以留下二十匹。”

　　“二十匹？”陆豪问他：“远风，你打算怎么做？”

　　远风是孟夕给自己取的字，毕竟混成小官后更得入乡随俗了。他想自己稀里糊涂地穿越到这里，就像是被一阵远风给送来了，所以就随便取了这么个字。

　　孟夕环顾一周，对大家道：“倒也不需什么复杂的法子，只是需要咱们所有人保密，决不能泄露出此事才行。”

　　陆豪一一扫过除他之外的四个人，张举是他带来的自己人，忠诚度不必说，剩下几个，一个唐声，从来沉默寡言，一个王清，向来是个胆小的，应该也不会说出去，还有一个李相，虽然不熟，但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本地校尉，应该也没外人可去泄露。

　　故而他看了一眼李相说道：“都是自己人，远风你放心。”

　　孟夕等的就是这句话。唐声、王清和李相，都是他的相熟之人，反而张举和陆豪对他们来说才是外人，所以他要得到的是外人的保证。

　　于是他也没什么顾忌地直接道：“咱们的秋粮刚收完，这段时间到下雪前，正是乌狄人喜欢偷袭的日子，可他们直到现在都还没来过，我想着这两天他们应该也要来了。恰好前段时间放过去的探子昨晚也传信回来了，说乞伏阿策已经整好人马向南出发了。”

　　乞伏阿策是乌狄人可汗乞伏奥来的小儿子，去年开始领人马作战。战功是乌狄人立足的根本，乞伏阿策虽然年纪小，但已大放锋芒了。去年奔辽东与元周交战，十战九胜，之后又来打蓟州七镇，最后虽然是一个镇都没丢，但每个镇的战力都险些被打没了，故而对这个名字，军镇里的人听着都有些犯怵了。

　　而现在乞伏阿策已经带人向南而来，极有可能是再次冲着蓟州七镇来的。

　　但这样的消息，孟夕知道，陆豪却不知道。

　　因在他空降到这里之前，这个都尉的位置，几乎就要是孟夕的了。孟夕作为无终镇成长起来的将领，只用了半年的时间，便在这里打出了名望，可以说无终镇几乎上上下下的人都服他，故而原来的都尉战死后，人人都以为，孟夕会是继任者，统领这里的兵。却没想到蓟州渔阳汪田将军那里，派了一个陆豪过来。

　　可孟夕的影响力却没有受到影响，毕竟人人都有亲疏远近观念。对于无终镇的人来说，陆豪即便是都尉，是最大的官，但到底还是外人，而孟夕才是自己人。

　　所以陆豪要想统领无终镇就得依靠孟夕等人，而现在又出现了新的紧急事态，他没有再纠结为什么探子去报孟夕不报自己的事，他得先知道，对于乞伏阿策这个大麻烦，孟夕有没有法子应对。
　　可孟夕说到这里却解释了一句：“都尉，昨晚探子回来的晚，我就没让他来打扰您，想着还是早上来报给您。”

　　陆豪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只问他：“那乞伏阿策可能今明天就会过来，若是他们来了我们里，此事该如何应对？”

　　张举道：“辽东还有元周，即便是蓟州北方三镇，我们西边也有俊靡镇、东边有令支镇，也不一定就会先来我们这里吧。”

　　孟夕却道：“一定会先来我们这里！乞伏奥来近一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乞伏阿策年纪小，若是不能在奥来死前取得足够的战功，等奥来死后必然会被他的哥哥们赶出部落！而阿策若想要立大功，那么与奥来一生为敌的燕王爷就会是他最想进攻的目标。可幽州防备严密，他只能从蓟州来找突破口！

　　蓟北三镇里，令支镇地小人少粮少，夺下来对进一步取蓟州没有益处；而俊靡的防御是七镇最强的、兵力也是最多的，乞伏阿策奔袭而来不会先去啃这块硬骨头。只有我们无终镇规模是最第二大，又处在勾连东西的要道上，乞伏阿策若是得了这里，就能扼制七镇，直取蓟州了。”

　　陆豪越听越心惊，着急道：“我马上去信渔阳，让汪将军赶紧派援军来！”

　　孟夕摇头道：“只怕来不及了。兵贵神速，我若是乞伏阿策，一定只带先锋人马尽快赶到无终镇，加快速度一举拿下，才好图谋后面的事情。”

　　陆豪道：“照你这么说，咱们就只能等着挨打了？”

　　孟夕却道：“都尉这说得什么话？我们这不是猜到他的意图了吗？他现在不是还没到吗？我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做好防范即可。虽然乞伏阿策是个狠角色，但咱们无终镇也不是好打的！这一年城墙几次加固，不说是固若金汤吧，也决不是他们想打就能轻易打破的！况且这一年咱们还补充了兵力，战力也已经恢复了。他们长途赶来，我们以逸待劳，如何就说我们一定会输呢？”

　　李相笑了：“怪不得远风你前段时间又让人北面挖了壕沟，原来是防着乌狄人啊！”

　　孟夕点头：“从打秋粮前我就开始防他们了！都尉，您现在只需通知住在城外的百姓带好东西尽快入城，咱们再派两支人马守在石岭为埋伏，待他们一出现，居高而下打他们个不防备，必定能挫其锐气。后面他们若围堵我们，我们就闭城不出。他们想打快战，一定不会带重兵来，之后没吃的了，自然就会走了。”

　　陆豪点点头，放下了心，却又想起了他开头的话，“可这事跟留马有什么关系？”

　　孟夕摊手笑道：“打仗总会有损失，令支镇截了元周的好马，这事说不定乌狄人也知道了呢，他们可能也看中了这些马，趁夜偷袭我们，抢走了二十匹，我们无终镇人拼死保下了剩下的马，还守住了镇城，不该上报汪将军和燕王吗？”

　　众人这才明白他的意图，顿时都笑了起来。陆豪道：“远风说得太对了！令支镇送马的时候没赶好，要不是我们无终镇拼死抵抗，怎么能留下这些战马？”

　　孟夕见他们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率先止住了笑，看着大家，等他们都不笑了，这才对陆豪正色道：“都尉，事不宜迟，这就吩咐下去吧！”

　　陆豪点点头：“就按远风你说得去做！”

　　孟夕这一忙活就是一上午，虽然口头上说得简单，但他心里却并不会轻视乞伏阿策，毕竟去年冬天与对方的交战，他是亲历者。乞伏阿策对蓟州垂涎已久，这次来也定不会只满足于抢掠。故而他预料这场守战必然会艰难，所以提前布置一定要做充分。

　　而等他要回自己的住处时，却发现唐声也跟了过来。

　　“你不回去休息，跟着我干什么？”

　　唐声却维持着自己一贯寡言的风格，只道：“你这里一样。”

　　孟夕笑笑没有赶他。唐声是他在这里交到的铁哥们，虽然不爱说话，但行动上从不含糊，只是有一样不太好，明明跟他是一个级别，却还是很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跑，整得所有人都说，唐校尉虽是校尉，但其实还是孟校尉的亲兵。

　　这话让孟夕挺不高兴的，他也跟唐声谈过，但对方仍是不听劝地跟在他后面，弄得孟夕也没办法，最后也只能随他了。

　　“行吧，走，咱们去看看叙和！”

　　叙和大名卫深，是孟夕在这里的好友。

　　卫深是他在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当初带他混进流民大军的人，只是很快他就倒大霉生病了，于是要照顾他的孟夕自然也跟着成了队伍的拖累，所以当初流民要计划偷军粮的时候，头一个想到的，便是让他俩去做先锋死鬼。

　　孟夕当然不想死，所以才提出劫粮方案，冒充军士进城。在这之后卫深就认定自己是被孟夕救了性命，一定要死心塌地跟着孟夕报恩。孟夕听着“恩公”过于别扭，于是两人便开始以兄弟相称。

　　等他们被发配到无终镇后，本是被挑去种田的卫深便再三地闹腾，管他的军官无法，便只好把他送到了孟夕身边，谁知不过半年的时间，本是身材矮小的卫深，个子一下蹿高了，也成为了孟夕身边最得力的亲兵。

　　孟夕、卫深还有唐声，三人性格相合，关系也就越处越好，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小团体。孟夕跟唐声很快立功得到升迁，虽然后来又加入了李相和王清，但他们三个的关系还是最要好的。

　　而卫深觉得自己要向孟夕报恩，死活不肯与他平级，情愿把校尉之位让给别人。孟夕劝不动这个顽固的人，只好让他继续跟着自己。

　　但上月元周来袭，卫深在战中中箭落马断了腿，所以现在还在养伤。

　　卫深十天前就觉得自己已经好了，但孟夕觉得孩子还小，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养就得养好了，不能落下病根，所以坚决地让他继续养伤。

　　就像现在，卫深一看见孟夕与唐声进来，立刻抱怨：“大兄我真的已经好了，真的没必要让那个姜祎过来了！”

　　孟夕却诧异道：“姜祎？不是洛大夫过来吗？”

　　洛游是最近两个月才到无终镇的军医，虽然来得时间不长，但医术了得，也积下了威望，而姜祎则是他的助手，自称是家仆。

　　虽然洛游多次说姜祎的医术不错，但孟夕总觉得还得是让洛游看了才放心，于是天天让人去找洛游过来给卫深检查，却没想到今天来得是姜祎。

　　卫深道：“大兄，洛大夫那里也忙，让姜祎过来也是一样的，再说了洛大夫不来不就更说明了我已经没事了！”

　　孟夕却还是道：“明天让洛大夫再来给你看看。”

　　卫深无奈，只好看着唐声转移话题：“希言，你们一上午忙什么呢？”

　　希言是唐声的字，因为他真的是不爱说话，孟夕便开玩笑起了个这样的字，没想到唐声还真接受了，后来大家也就这么喊了起来。

　　唐声在外人面前高冷，但对着自己人也不会一言不发，只是话语向来简洁。他回卫深道：“在都尉帐中讨论军情。”

　　卫深当即坐直了身子，来劲了：“军情？难道燕王要往西打？”

　　孟夕一把把他按在床上，“激动什么？不是跟西边打，而且就算是西边打，也轮不上我们无终镇上啊！是北边的乌狄人要过来了！”

　　不想卫深却更激动了：“乞伏奥来吗？太好了！要我说，咱们还是得跟这些胡族打才算本事，如今皇上都找不到了，这些自立王们天天还只管窝里斗有什么意思！”

　　孟夕对他的心直口快也是没法子了，只能再次提醒他：“咱们还在燕王军下呢！”

　　卫深这才想起平时孟夕对他的劝诫，连忙止口装乖：“哦哦，我知道，我只在咱们这里说，没有外人听见的！”

　　却不料这话才落下，外面却真的传进来一个声音道：“谁说没有人听到？我可全听见了啊！”

　　孟夕随声望去，进来的正是原书中的重要男配，宁青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