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难成》钻木得鱼

23、二十二

　　让顾朝等人都没想到的是，看似啥世面都没见过，出身草芥的孟夕，却拒绝了各种诱惑。美人、钱财、官位，都不能动他的心。

　　难道他注定就要当自己的对手了吗？

　　孟夕终于在几天后跟顾朝谈妥了燕、晋两地的合作事项，要离开晋阳，返回幽州了。而顾朝也在他临行前做出了新的决定。

　　“远风，”顾朝送孟夕等人到了城门外，拿出一样东西递到他面前：“你此去也不知何时咱们才能再见，这几日你几次拒接我的东西，我想应是你不喜欢的缘故。这是我儿时父亲赐予我的短刀，我一向贴身佩戴，今日送于你，还望你不要推辞收下它，日后还望不要忘却你我之情谊！”

　　经过几天跟美人的近距离接触，孟夕终于也不再像一开始那么紧张激动了，此时见顾朝递来的短刀只有手掌般大小，刀鞘上雕刻的花纹古朴又有趣，还嵌着几颗宝石，更显得精致。抽刀出鞘，刀刃锋利又光滑，能看到倒映其上的人脸。这种实用的防身之物，看着就贵重，且还是人家父亲所留，孟夕自认跟顾朝的关系也没到给贴身物品的程度，所以再喜欢也不好意思真要。

　　不想顾朝却一定要给，还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孟夕一想，自己这几天一直拒绝他，那顾朝肯定不高兴啊！估计这刀也不是贴身物品吧，可能人家也就这么一说呢！于是最后他还是收下了这短刀，揣着它往幽州返。

　　看着孟夕离去的背影，宴席后一直没再出现在孟夕面前的徐行，终于从人后冒了出来，站在顾朝一侧道：“燕王能用此人，则我们不可不防！”

　　顾朝点点头，眸色幽深，应承：“嗯。”

　　而孟夕回到幽州时，又过去小半个月的时间了。没办法，这年头路不好走，检查还多，山西河北之间还隔着山，想快都快不了。

　　等孟夕到范阳城门下时，天都要黑了，不过幸好，城门还没关。跟守门的将领打了招呼，他让人先去燕王府给董家孝报信，自己则先回住所找套干净衣服换上，再等着董家孝叫他过去。

　　孟夕在范阳是跟唐声住在同一所宅子里的，宅子不大，他俩也不要什么仆人，故而几件房间足矣。

　　这个时间，唐声本该在燕王府。可让孟夕没想到的是，他刚下马准备推门进去，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希言？你怎么在家？”孟夕有些惊讶，给他开门的正是唐声。

　　唐声快速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孟夕立刻了然道：“没人，他们都让我给撵走去王府报信了。”

　　唐声点点头，刚准备开口，却听见孟夕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孟都尉！”

　　孟夕随着声音看回去，只见一人正骑马过来，到了近处立刻下马对他道：“都尉，王上让您这就过去！”

　　这个人正是刚才孟夕说的，被撵去王府报信中的一个，但却是张途年的人。

　　孟夕道：“好，我进去换身衣服。”

　　那人却道：“不行啊，都尉！王上说，让您，立刻、马上、现在就得跟我过去！”

　　这么急？孟夕突然想起这会儿却在家的唐声，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他稍稍回头，却见大门已经关上了。思考片刻后，他只能对那人道：“好，我这就跟你一起过去。”

　　孟夕重新上马，跟着那人很快便到了燕王府。守在偏门处的仆人立刻迎上来牵走了他们的马，而孟夕在进门的一瞬间也感受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氛。

　　尤其在董家孝的书房门口，孟夕发现游廊上的仆人不仅多，而且均为身材粗壮的生面孔。

　　可现在，他既不能走也走不掉，只好带着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进了屋。

　　果然刚一进去，孟夕还未开口说上一句话就瞥见两侧冲他过来了四个人！

　　这一瞬间孟夕的脑子里闪过许多想法。

　　首先他刚才那不详的预感成真了，但他不明白董家孝为何要这样对他；接着便是如何要能争取到一个开口辩解的机会，重新取得董家孝的信任；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依董家孝这个性子，他如果反抗了，是不是就得不到说话辩解的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孟夕微微一愣后做出了决断，他没有过多反抗，几乎是几个呼吸间，就被那四个人以头抵地给按住了。

　　孟夕双膝被压跪在地，无法抬头却还向董家孝喊道：“王上，这是为何？”

　　董家孝没有回他，反而是孟夕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带他进王府的人说道：“回王上，卑职追到孟都尉时，他刚到住所，还未曾进过家门。卑职在那里只见到孟都尉一人，不曾看见过别人。”

　　同时孟夕右边一人也伸手在他身上摸了起来，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按着他的这四个人，肤色和长相都不似中原人，他记得董宇天死前好像有一支西域胡人组成的小队，难不成这四人就是其中的人？但更重要的是，这一个比一个长得丑，光是近他的身就已经很难接受了，居然还要被他们搜身，这更是让孟夕这种深度颜控忍得异常辛苦！

　　“找到了！”那大汉操着别扭的口音叫道：“王上，有把刀！”

　　他们搜出的是孟夕离开晋阳时，顾朝送他的短刀，因为还未来得及回去换衣服，所以这刀也还在身上。接着屋里又闪出一人过来，接过大汉手中的短刀就走过去递给了董家孝。

　　董家孝摸着这把短刀没有说话。

　　孟夕立刻解释道：“王上！这短刀是晋阳顾朝将军所赐，因属下未来得及换衣服，所以才不慎将此物带了进来！绝不是有意为之！”

　　“闭嘴！”

　　一声呵斥传开，孟夕挣扎着抬起头看去，这才发现董家孝身后站着的张途年！

　　他指着短刀道：“王上！这孟夕果然勾结了顾朝，准备谋害王上！”

　　！！！谁他妈这么颠倒黑白要谋害他！！！

　　孟夕总算知道董家孝为什么会这么对他了！董家孝是个多么多疑的性子，若是他今天不能解释清楚，恐怕他的命就得在今天结束了！

　　于是他急忙大喊道：“王上，我冤枉啊！”

　　“王上！”他挣扎着又抬起头，对董家孝说得话是又快又急：“这刀虽然是顾朝所给，但属下绝不可能跟他有勾结啊！更不可能要谋害王上！属下得王上知遇之恩，从无终镇一路提拔至幽州，王上英明神武，那顾朝只是个不知事的小郎，属下怎会弃明投暗呢！其二，燕地是王上的燕地，燕王府是王上的王府，这里的人都是听王上调遣的，属下就算想要谋害也无法下手啊！其三，属下在幽州也不过呆了一个月而已，能在这里全靠王上，属下就算真的谋害了王上，也不可能活着走出范阳府啊！”

　　“此事对属下而言，只有这三大害而无一利，试问属下又为何要行此事呢？”

　　董家孝仍然没有说话，只是拔出了那把短刀，看着锋利的刀身。

　　张途年示意那四个胡人把们孟夕的脑袋摁在地上别让他能再抬起来，自己又对董家孝道：“王上，不要轻信他的狡辩之言！我刚才还听说，唐声今日当值，可这会儿却不在府内，定也是跟这个孟夕串通好了，王上万不可再信他们了啊！”

　　孟夕咬牙，现在也决不能再让唐声被搅进来！于是他只是一个劲儿地挣扎着喊着：“王上，属下冤枉啊！属下冤枉啊！”

　　董家孝把刀放在身前的案桌上，看着被人摁着不能动身的孟夕，又看向那个跟着孟夕往返了一趟的亲随，问他：“再说一遍，你们在晋阳那几日是怎么过的？”

　　那人道：“回王上，卑职跟孟都尉一到晋阳的驿馆，顾将军就派人来请都尉去将军府叙话，卑职没能一起跟去，只知道来请都尉的是梁跃将军的小儿子梁忱，且那晚孟都尉是醉酒而归，顾将军还送了孟都尉十几个舞姬。”

　　孟夕听到这里暗叫不好，连忙又挣扎着解释：“王上，那些人是强行跟属下回去的，属下一个都没收！”

　　董家孝却只是问那人：“是这样吗？”

　　那人顿了一下，回道：“回王上，是这样的，那些舞姬很快又离开驿馆了。但第二天、第三天，顾将军又请孟都尉过去，卑职等人还是不得跟随，只听说是顾将军带孟都尉去游玩了。哦，第二天晚上顾将军还送来了几个箱子。”

　　董家孝问：“他收了吗？”

　　那亲随道：“没有。孟都尉也退了回去，第四天我们便返程了。顾将军亲自送都尉出了城，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刀送给了都尉，说这是他的贴身之物，因难道遇到孟都尉这样投缘的人，所以才要送给他，还说不要忘了两人的情谊！”

　　完蛋！让他们给扣上环了！

　　张途年也接着又对董家孝道：“王上，看来孟夕的确勾结上顾朝了！”

　　董家孝沉吟不语，张途年看着着急，还想着再加点什么好赶紧除去孟夕这个隐患，就听见屋外传来一个声音。

　　“王上！唐声求见！”

　　董家孝面色一沉，“让他进来。”

　　很快唐声便进了屋，看见被摁在地上的孟夕，他没有露出太多表情，只是对董家孝道：“王上，冀州来报，说都督万彪正在募兵！”

　　“什么？！”董家孝当即站起了身，怒道：“他这是想反吗？”

　　张途年却道：“王上莫急，万彪前几天才送了贺表过来，怎么可能现在又去招兵？这一定是唐声虚报军情，想要救这个孟夕！”

　　董家孝闻言又看向唐声，只是这次，他的眼神带上了怀疑，显然是听进了张途年的话。

　　唐声却跪下身，大声道：“属下绝无半句谎话！报信人就在府外，王上一问便知！”

　　“分明是胡说！”张途年道：“细作都是我来管理，冀州有变为何不报我反去报你？”

　　“因为这是我的人！”忽然，又一道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随着走进来两个人，正是宁青峰与一个普通农人打扮的人。

　　宁青峰对董家孝道：“王上，这人是以前我在冀州的故知，他今日专门赶到范阳来报信的，万彪已然有了反心，还望王上早做谋断！”

　　那人立马跪下对董家孝道：“小人见过王上！王上，小人乃冀州信都人，半月前万都督在全城征调十四岁以上男子入军，说是支援幽州与乌狄人打仗。小人因为有腿疾不能入伍，但小人的兄弟已经被征走了，后来小人想冀州军已经有两年未曾打过仗了，心下奇怪，又听闻故友宁先生在幽州为官，这才来找宁先生，希望能帮小人兄弟看照一二，好不要让他丢了命。”

　　“谁知，谁知小人来了这里才知道，王上竟然没有往冀州下过这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