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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五 ...

  •   年后的天虽还很冷,但太阳却也灿烂。只是屋外的阳光却到底没能影响到屋内的气氛。

      幽州城内,燕王府正院之中,燕王董宇天在夫人吴氏的服侍下,刚刚喝完药。看着对自己贴心照顾的妻子,董宇天正想问问她小儿子的近况,却听得人来报,大公子董家孝在院外等待。

      董宇天只能让妻子先去别处,让人叫进来大儿子。

      董家孝自从蓟州回来后便留起了胡子,模样上越来越像父亲了。可这落在董宇天的眼里,却只见其顶着自己的脸却气质萎靡,真是给自己丢人!

      不知父亲想法的董家孝,照常给他请安:“父亲安好?儿子给父亲叩头了,愿父亲早日大安!”

      董宇天靠坐在榻上,忍着不满对他道:“起来吧,你来做什么?

      董家孝起身后地立在下方,低着头表示着恭敬,“父亲,蓟州逆贼汪田勾结辽东元氏叛乱,被副将郑新杀死之事已过了半月时间,如今蓟州军主将位置仍空缺,郑新今日又派遣人来询问,不知父亲准备如何回复?”

      董宇天一听又是这件事,心内烦躁面上却不显分毫,反问他:“你既去过蓟州,这事依你看该如何?”

      董家孝闻言有些微楞,但因为此事已经跟父亲拉扯了半个月的时间了,他也不想再继续耗下去了,便直接道:“父亲,儿子还是觉得,郑新虽然除贼有功,但未得主命便自行杀掉主将,确是有违军令,虽有功但实不该赏!故而,郑新不堪为蓟州军新主将!”

      董宇天冷笑道:“那你觉得谁可为新主将?与你有交情的,还是那个孟夕吗?”

      董家孝一怔,不禁看向董宇天,却见对方此时已经拉下了脸,随即将手边一物向他扔来,董家孝不敢躲闪,只能挨下飞来的药碗,任它把自己的头打得血直流也不敢说一句话。

      董宇天对他大骂道:“混账!你以为你在蓟州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吗?蓟州是老子跟汪田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你以为汪田死了,蓟州就会归你?”

      董家孝连忙跪下,对他磕头道:“父亲息怒!儿子实在不敢啊,父亲!儿子此来并不是为了求父亲将蓟州给儿子的啊!父亲!孟夕虽然在此次除贼中有功,但儿子知道,他资历浅薄难担大任,故而儿子此来是为保荐他人去蓟州的!”

      说到最后,董家孝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音,但这却没能打消董宇天的怒火,他压着声音问跪在地上的人:“哦?那你要荐谁?”

      董家孝连忙道:“常幸。”

      常幸,字万宜,是董宇天捡回来的孤儿,年纪与董家孝一般大,也是跟董家孝一起长大的玩伴。本来常幸只是董宇天捡来给儿子们做玩伴的,但后来他发现,这个越长越好看的小子,却有着不寻常的运道。一位大师说这小子能给他人带来一万次的好运时机,果然之后只要是带着他出去打仗,再艰难的局面都会化险为夷。还有跟精致的外表不同,常幸骨子里是个好斗之人,异常勇猛,可谓天生的将才,故而董宇天便将他收为义子,留在自己身边,并给他起了这样的名与字。
      常幸跟董家孝虽然同龄,但相处不多关系一般。因而对于董家孝提出的这个建议,董宇天终于不那么生气了,这笨儿子终于明白,蓟州不是他可以配得到的地方了。

      现在二十六岁的常幸,已经东征西战好多次了,尤其前两年他跟方予配合去打蔚州,取得的功绩不小,可以说他现在的官职,是他自己一点点打出来的,真正的少年将军。而且常幸是自己的义子,只忠于自己,可以说比汪田还要牢靠。

      所以这样的人派去守蓟州,的确是可行的。

      蓟州是他的东大门,位置及防线都十分紧要,蓟幽两地必须握于一人之手,故而这种地方只能派他可信任的人去。大儿子人大心大,能力配不上野心,若是真让他的人拿下蓟州,那之后对小儿子便是枕边大患。

      乱世难立,资质平庸的大儿子不适合燕王的位置,他的王位是要留给聪明的小儿子的,可是兄弟相残的局面他也见得不少了,小儿子上位了,大儿子该放到哪里也是要考虑清楚的。之前他让大儿子去蓟州巡视,既是锻炼他,同时也存了一点让汪田帮自己带看儿子的想法,却没想到这两人却结下了仇。

      汪田突然被杀,他就是再不愿去相信,也能想到,这其中必然少不了大儿子的影子。只是这到底是是自己的亲儿子,他还不愿因为一个外人对他赶尽杀绝,故而对于汪田被杀的由头,他没有深查,默认了蓟州报上来的说辞。只是那叛变的郑新,是绝无可能上位的。而大儿子一心想推荐上位的孟夕,就更别想了!

      蓟州不能让大儿子的人拿到,那么派常幸去就是最好的了。常幸立场客观,自己死后,他不会因为燕王换了人就叛乱,可以给小儿子守好东边的门户。

      至于大儿子,等自己死后,还是把他放回冀州去,让万彪帮忙看着吧。

      想通了这些的董宇天,现在再看大儿子也顺眼了起来,缓和了语气对还跪着的他道:“你能提出这个建议,可见也是这些天仔细想过此事了,不错,有长进,起来吧!”

      董家孝悄悄舒了口气,站起身来,偷偷瞄了一眼,见父亲果然面色好看了许多,暗自庆幸还好与宁青峰商议出了这备选法子,才打消了父亲的怀疑。

      于是他趁着这个好时候又道:“父亲,儿子还有一事想同父亲说。”

      董宇天语气松快:“说吧。”

      董家孝道:“父亲,梁王派江攸来幽州,说服父亲与梁王一道进攻山西之事,儿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此事若在两个月前提出还可行,但此时顾朝和梁跃已经打退了秦王之兵,解了晋州之围,山西仍为顾氏所有。梁王现在因顾朝回头应对他,才来找我们,让我们帮他去分担兵力,这算盘打得也太响了!”

      “依儿子看来,顾氏此时进取心正盛,又有梁跃这样的大将辅佐,秦王与梁王都没从他们手中讨得便宜,父亲也不该进入这混局,不如继续和顾朝保持合作,待有合适的时机再出兵。”

      “你懂个屁!”董宇天刚刚升起的高兴心态还没一会儿就又被这大儿子给搅了个干净,天下哪有儿子教老子做事的?他以为他长大了就什么都懂了?还不是看自己病了,这才公然来挑衅自己!
      “不孝的东西,你给我滚,滚出去!”董宇天指着屋门方向冲着董家孝大喊。

      董家孝愣愣地看向他,没明白自己是哪句话说的不对。江攸来说之事,早已经在燕地引发了各种争议,外面跟他持一样观点的人也不在少数,怎么别人就说得,自己说就成了不孝?

      但董宇天的怒火明显比刚才还要大,董家孝知道若是自己再不离开,脑袋上可能就不止现在一个血包了,于是只好咽下所有不满与委屈,躬身退出。

      而董家孝刚离开,夫人吴氏就从屏风后转身出来了。她重新坐回董宇天的旁边,轻轻柔柔道:“孩子不好就慢慢教,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董宇天却怒道:“他都这么大了,还要我怎么教?!之前他跟蓟州那个孟夕,联手郑新坑害汪田的事情我装作不知道,就是想让他自己来跟我承认错误,虽然有些对不住你妹妹,但到底是我的儿子,怎么着我也得给他一条生路,不曾想他却得寸进尺,一心要保举那个孟夕为他掌管蓟州!我还没死呢,他就想造反?若真让他得了蓟州,以后阿敬和你还怎么安稳住在幽州?”

      “我压着此事,好不容易他今天有了点脑子,知道保荐万宜去蓟州,谁曾想又来妄想干预起军机大事了!我与梁王联合之事,百利而无一害,他知道什么?那顾朝不过是靠着梁跃那老将侥幸赢了许嘉业一次,这也是因秦王病重,急召兵马回去保咸阳之故。顾朝与秦王都在虚弱之时,此时不西进更待何时?”

      董宇天平时说话语速便快,此时因为生气语速较往常更快了一分,但他还在生病,说话一快也容易喘不过气,故而说完这段话,便又咳嗽了起来。

      吴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语气仍然温柔缓慢:“王上不必如此生气,大郎也是年轻见得少,听了外人几句话便听进去了,等日后咱们得了胜,他就明白王上的高明之处了。”

      女人的这种性子总能抚平他暴躁的心,董宇天自从娶了她才知道,大族女子到底不同在哪里,模样气质自不必说,难得的是见识不俗,不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能领会自己的意图。

      这在他第一任妻子,也就是董家孝的母亲那里是永远得不到的。她会的只有,饿不饿、可要吃饭这样奴仆才会说的话。

      董宇天握住吴氏的手道:“大郎到底是村妇所生之子,见识浅薄,不如我们阿敬聪慧识理。”

      吴氏听了这夸词却露出担忧,“可大郎才是长子,阿敬还小……”

      董宇天却道:“立嫡立长我岂能不知?你是上了我族谱的正妻,阿敬才是嫡长子,你放心,世子只会是阿敬的,大郎不过是占了个长子的位置罢了!”

      可吴氏却哭了起来,“我知道王上疼我,但名不正言不顺,外人却只道我是继室,都说大郎才是嫡长子!我受委屈倒没什么,只是委屈了阿敬,我每日想来心里实在难受。”

      董宇天抱住她道:“是我委屈了你!你放心,等我身体好些后,便召集群臣祭祖,届时谁为嫡谁为庶,外人也都会明了的!”

      董家孝坐在屋内,脸上阴沉,眼睛如毒蛇般死死盯住眼前之人,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得可是实话?”

      跪在他面前的人十几岁的模样,燕王府的侍从的打扮。他这会儿正把头紧贴在地上,不敢有一点不敬,生怕面前的主子会要了他的命。但再害怕,回主子话时,他也仍是口齿伶俐。

      “大公子,奴才不敢有一点谎话!王上对夫人说,待梁地江攸离开后,便会召集群臣祭祖,封嫡长子敬为世子!”

      “嫡长子敬?”董家孝冷笑道:“继室之子也敢妄称是嫡长子?吴氏把我放在何处?!”

      小内侍贴地贴得更狠了,他几乎上半个身子都贴在了地上,但嘴里却又说道:“奴才不敢说谎,但大公子,奴才听王上说,只有夫人才是上了族谱的正妻!”

      “砰!”董家孝一把掀翻了眼前的案牍。

      族谱?不知多少世都是地里刨土出身的人,他家什么时候有的族谱?

      是了!一定是父亲自称燕王之后,吴氏撺掇着父亲立起的族谱!那心机妇人怎敢如此?居然就这么抹掉了他的母亲,抹掉了,属于自己的嫡长子之位!

      董家孝此刻面容扭曲,内心恨不得马上提刀去斩杀了那贱人贱子,可父亲对他们一心维护,自己再不满也只能躲在背后生气!

      宁青峰走到小内侍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让这个快被吓死了的眼线赶快离开,回去继续自己的卧底,随后又把案牍摆好,走到董家孝身前道:“公子,如今不是生气的时候,夫人步步紧逼,局势危急至此,若真让王上公开了此事,到时公子就真的绝了王位之路了!”

      过了好一会儿,董家孝才又抬头看向宁青峰,眼神也逐渐坚定:“先生说得是!以前是我天真了,顾念父子之情不愿有丝毫损害,可如今,父亲既然如此对我,还要为董家敬除去我,我也不能不为自己拼一把了!”

      看不起他是村妇之子?

      呵!父亲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村妇之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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