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告白》行舟泛雪

34、来日灿烂

　　沈浩然父母家住在郊区，他们几乎处于半退休的状态，每天赏花、逗鸟、喝茶、旅游，过得十分自在，在听说顾杳杳要来拜访之前，两人甚至准备好了出国的行李，打算去感受一下北欧的冬季，不过计划被突如其来的见面打乱了，说起来这还是沈浩然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也算是了却他们最大的心事，比起顾杳杳，似乎他们才更紧张。

　　赵谦及时赶到，让顾杳杳不至于空手拜访，沈浩然有意帮忙拿着，她却推脱着这是自己的心意，不过顾杳杳也没机会把礼物带进去，因为她还没看见沈浩然家的大门，他的父母就迎了上来。

　　“你这孩子，懂不懂事啊，让人家姑娘提着这么重的东西！”

　　沈妈妈用力地拍了一下沈浩然的肩膀，后者立即领会，将顾杳杳手里东西接了过来，介绍道：“这是我的爸妈！”

　　顾杳杳万万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样的情景，本来排练了千万遍的话语，一时就只剩下愣愣地打了个招呼：“阿姨好，叔叔好！”

　　沈妈妈此时满心欢喜，只觉得顾杳杳哪哪都好，喜笑颜开地挽着她的胳膊：“好，你也好，对了，你上部戏拍的真好，我和他爸爸看了好几遍呢！”

　　“谢谢阿姨！”

　　沈浩然注意到顾杳杳的窘迫，有意化解，往后退了一步，走到沈妈妈身边：“妈，这时候也不早了，赶紧回去吃饭吧，饿死了！”

　　沈妈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就你事多！”

　　等到菜上齐了，顾杳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圈，这四个人的饭桌足足有二十多道菜，饮料酒水都有六种，她悄悄看了一眼一旁的沈浩然，后者回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沈妈妈客气道：“你看你要是早点说要来拜访，我就好好准备一番了，仓促之间，也没做什么菜。”

　　沈爸爸摇摇头：“这还没什么菜呢，再多桌子都要断了！”

　　沈妈妈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

　　顾杳杳连忙表示感谢：“阿姨您太客气了，本来早就该来拜访您的，又怕唐突了。”

　　沈妈妈笑道：“唐突什么，你父母都还在南方吧？以后要是有空，就常来我这里，免得一个人孤单，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

　　话音刚落，沈浩然忍不住低头偷笑，而顾杳杳也是羞红了脸，默不作声。

　　沈爸爸怕顾杳杳会觉得不舒服，举起杯子打圆场：“来来来，好不容易四个人聚在一起，喝一杯吧！”

　　桌子上四个人虽是第一次聚齐，但都是性格开朗、脾气极好的，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言笑晏晏，等到夜深了，沈妈妈这才放顾杳杳离开，“以后常来啊，”她又催促沈浩然，“一定要把杳杳安全送回去啊！”

　　“知道了，妈，你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顾杳杳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太好了，过关了！”

　　“我就说不用紧张的！”沈浩然将车故意开慢点，“这也算见了父母了？”

　　顾杳杳愣了一下，晚霞拂上面容：“还有我的呢？”

　　沈浩然一笑：“那就劳烦你帮我问一下我未来的岳父岳母什么时候有空了？”

　　“那我可得好好考虑一下我什么时候有空帮你问一下！”顾杳杳说罢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装作困了要睡觉。

　　沈浩然笑着摇摇头，帮着将空调温度调高，反正都是迟早的事，也不急于一时。

　　只是沈浩然没想到的是这所谓的“一时”竟有三年之久。

　　拍完王导的戏后，顾杳杳似乎又回到了曾经那个属于她的辉煌时代，戏约不断、路人缘好到爆棚，只是这相应的休息时间就少上不少，再加上沈浩然接手了长风一半的业务，整天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两人见面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

　　因为明天是顾杳杳的生日，赵婧特意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在她身边，顾杳杳抬眼看了一下正在峡谷一日游的她，忍不住吐槽：“我说我这明天的生日会大家都快忙死了，你在这还添乱。”

　　一局刚好打完，赵婧关掉手机停止游戏：“不是你自己非要给每一位到场的粉丝一份亲笔签名的吗？怎么这写累了还怪上我了？”

　　顾杳杳转了转酸胀的手腕：“我以为不过是三千份花不了多长时间呢！没想到从上个月写到现在，还差一百多份。”

　　“你这是在炫耀吗？”赵婧微微抬头，“炫耀自己现在十分忙碌，通告多到排不下？”

　　“怎么会？”顾杳杳回答得极快，手却不停，“好歹也是经历过一次大起大落的人了，不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吧，但心里承受能力也上升了不少了，哪里还会那么浮躁？”

　　赵婧“啧”了一声：“不过你说还真是，这世上之事真的是不可预料，仿佛昨日张曾柔还高高在上，整天对我们颐指气使的，现在呢，境遇就这么反了过来。”

　　张曾柔形象崩塌之后，虽然也谈不上就这么彻底失去了资源，但却对她的路人缘算是一个彻底的毁灭，原本她做什么大家都会觉得可爱，可是从那以后，不管她上什么节目、在采访中有什么表现，都会被人放大数倍，一帧一帧、逐字逐句地研究上许久，即便是其乐融融的场面，若是刻意放慢截图都会截出一些不那么和谐的画面，更何况是如今心力交瘁的张曾柔？

　　顾杳杳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她如今也算是能够感同身受了。”

　　“那是她应得的，谁让她以前那么对你，要我说上次你就不应该救她！”

　　说起最后一次见面，那是在星然面临破产的前一个月，顾杳杳在一家高档餐厅和剧组的同事一起庆祝杀青，偏偏遇上了被一些人面兽心之人堵在包厢里的张曾柔，她那时也没多想，仗着剧组人多，就这样把人带了出来。

　　顾杳杳笑笑：“若是别的事，我肯定不管，可你也知道，那种情况下不管的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不是在帮她，我只是不想看任何一个同性遇到那样的事情，这可不是什么圣母心泛滥，只是出于女性之间的互帮互助。”

　　赵婧深知自己说不过她，岔开话题：“你明天生日，沈浩然来吗？你们都好久不见了吧？这样下去，对你们的关系实在不好。”

　　赵婧说的委婉，顾杳杳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道理？虽然这个圈子大多数人都是三四十才考虑迈入婚姻的殿堂，可她毕竟和沈浩然已经谈了很长时间的恋爱，双方父母也都明里暗里催过几次，更重要的是似乎现在的社交媒体能够窥探你的内心，顾杳杳这几日时常刷到类似“长跑多年的男友和我分手了”、“恋爱三年还没求婚迟早要分手”的话题，弄得她忐忑不安，或许这就是异地恋的悲哀，就算有什么事情都无法及时沟通。

　　也不知是安慰赵婧还是安慰自己，顾杳杳故作不在意：“生日嘛，每年都有，更何况我这是第一次办生日会，还是想把注意力更多放在粉丝身上！”

　　“这又不矛盾！你们通电话了吗？”

　　顾杳杳点点头：“嗯，即使再忙，也是每天都会视频的！”

　　赵婧打了个哈欠：“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困了，我先去睡了！”

　　赵婧说睡就睡，一点拖沓也没有，可她这一下却把顾杳杳的心弄得七上八下的，加上为了给粉丝提前备好签名照，熬到了深夜两三点，是以一晚上没睡着，等到三点生日会开始的时候仍然是挡不住的疲倦。

　　赵婧看着她这样有些担心：“怎么样？能上台吗？”

　　顾杳杳点点头，“嗯”了一声，再转身时已是神采奕奕，赵婧看着走向舞台的她，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虽然已经入行十几年了，却还是第一次和三千个粉丝同时在一个场馆举办活动，也不知为何顾杳杳突然就有些心情激动，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加油！”也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第一声，就像是推动多米诺骨牌的第一下，一下子引来阵阵加油声，三千人的场馆却喊出了万人的气势。

　　顾杳杳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今天能来参加我的生日会，没有你们的支持，我可能还是那个永远不会被人注意的小透明，也不会有这个机会可以站在这里，得到这么多人对我的生日祝福，往后的路我会加倍努力，希望下一次的生日会、下一次的首映礼还有很多很多的下一次都能再次和你们相遇！真的谢谢所有支持我的人！”

　　有了开场那一下，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极为顺利，顾杳杳从来没有觉得像今天一般庆幸自己选择了这个职业，然而曲终人散，在表演完所有节目之后，就到了分别的时候，主持人的结束词说完，顾杳杳依照排练好的那样准备走下舞台，灯却在这一瞬全部关闭。

　　她愣了一下，停在原地，不安地伸出手想要扶住什么东西，就在这个时候，观众席上忽然亮起一个个的灯牌，借着舞台的高度优势，她依稀可以看出来灯牌组成的图案，正是她出演的第一部电影里面的剧照，灯牌切换，她扮演的每一个角色一个个出现在眼前，就像是一本会发光的回忆录，将青春翻涌成绚烂的灯火。

　　随着最后一个角色的灯牌出现，顾杳杳已是泣不成声，全场灯光再次打开，一束追光灯在人群中劈开一条道路，路的中间沈浩然拿着鲜花，面带微笑向她缓缓走来，顾杳杳不可置信地捂上了嘴巴，似乎猜到了什么，一时间感动、欣喜涌上心头，久久不能平息。

　　沈浩然走上舞台，抱住了她，底下瞬间一片惊呼，而在这一片人声鼎沸之中，聚光灯下，是两个紧紧相拥的人。

　　沈浩然察觉到怀中人渐渐平息，转而拉着她的手，面对着她，“我一直想要好好地跟你告白一次，从十八岁那年的夏天开始，那日没有送出的信，我想要在十年后再次写一遍，读给你听，”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清晨猛然惊醒，看到阳光洒在你的眉心，我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那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再也不会这么喜欢一个人，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虔诚的爱意，而且它不是来自血缘的羁绊，曲终人散似乎是世事常态，我也从未想过我会那么幸运，可以遇到一个人，能够相伴至白首，也许是因为我这样消极的心态，所以上苍才派了你来到我身边，以一束光的形式，照亮了往后人生中可能碰到的所有黑暗，你是那么善良美好，就像是清风微拂的夏日午后，静谧地闪耀着，而我无法自拔地甘愿沉溺其中，世界是运动的，变化是永恒的，但一切都是相对的，而想要和你一直走下去的期盼就是我此生唯一的不变。”

　　沈浩然说到这里，单膝跪地：“我很感激你来到这个世界，让我们有了相识的机会，这三年，因为工作等种种的原因，没能好好陪在你的身边，却让我更加坚定了想要和你一直走下去的决心，所以往后你要和我一起吗？”

　　顾杳杳伸出手，哭着点点头，在欢呼声中由沈浩然给她戴上了戒指。

　　世界喧闹繁杂，唯愿我是你永远可以休息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