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告白》行舟泛雪

33、雪后初霁

　　大风过境，夜晚开始宁静，天空像是水洗一般，万里无云，澄清透亮。

　　顾杳杳将自己裹在羽绒服里，帽檐拉的低低的，耳朵也藏在厚重的围巾里，可是即便如此依然难以抵挡肆意的冷空气，沈浩然见状，忙问：“要不要上车？”

　　“不要，”顾杳杳连忙拒绝，只有一双眼睛从层层包裹中露出来，忽闪忽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冻着了还是太累了，眼角微微泛红，“我想在外面走走，一整天都在室内吹着空调，闷死了。”

　　沈浩然无奈地摇摇头，将她从右边拉到自己左后方，这样还能给她遮点风，虽然是微乎其微的作用，但顾杳杳还是极其配合地欢呼：“一下子就暖了许多！”

　　沈浩然忍不住笑了一下，又问道：“你今天如何？见到许久不见的恩师？”

　　顾杳杳叹了一口气：“别提了，根本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可我听说的好像不是这样呢！”沈浩然拿出手机，转到他和舅舅的微信聊天记录，“有时候人的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心感受到的才是。”

　　顾杳杳拿过手机，认真一条条看过去，有时候碰到长语音的，就用上自带的转文字功能，看到末处，只觉得希望又重新降临：“洪导当真看了我演的告白？”

　　“当然，”沈浩然拿回手机，放入口袋，帮顾杳杳重新将手套戴好，“中场休息的时候，舅舅故意在洪导面前放粉丝剪辑的你在告白中的演技爆发瞬间，他一开始还故作不在意，可是等人都出去了，自己却偷偷在网页上搜索你的视频，刚好被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的舅舅撞上。”

　　顾杳杳抬头看向天空，月色从无边处洒下，虽然树木萧瑟，万花凋零，但却让人觉得在这个冬天所有美好的种子都在悄悄蓄力，等待春天的到来，然后万物生长，阳光可爱。

　　“现在想想夏天竟然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的微博还是一致的差评，张曾柔还时时刻刻都要压我一头，偶尔来个戏约也是清一色的恶毒女二女三，谁想到一年未尽，竟然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人生就是这样啊！”路已走到尽头，沈浩然拉着顾杳杳调头往回走，“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迎来转折点，说不定就在你放弃的前一刻，看起来只是短短半年，人生境遇就大不相同，然而为了这一个转折点却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

　　顾杳杳轻笑道：“你是不是最近鸡汤喝多了啊！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沈浩然轻轻推了一下她的头：“行，那不喝鸡汤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这么晚了！婧婧会骂死我的！”就在沈浩然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顾杳杳话题一转，“不过她反正快转岗了，也管不着我了！”

　　“转岗？”沈浩然有些惊讶，“她这是决定好了？”

　　顾杳杳点点头：“是啊，婧婧说不想离我太远，反正经济学，哪个公司都要，那不如留在悦兴，之前的工作经验也不算全白费了。”

　　“说的也是！”

　　顾杳杳对于自己的入选有一种理所当然之感，倒不是盲目自信，只是最近时常在演技大赏剪辑里找到自己的身影，而对手有很多一看就是炮灰，无非是经纪公司拉来露个脸的，他们的本职工作既不是演员，也不是话剧表演出身，这一次不过是试试水，为以后分影视界的一杯羹做个准备。

　　昨夜与沈浩然聊了一番，觉得心情大好，不管怎样自己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就是享受就好，她这样放松下来，反而有一种渐入佳境之感，表演对她来说似乎已经不再是工作，而且享受。

　　王导十分满意地点点头：“你这曾经的徒弟不错啊，可以说是影视圈的沧海遗珠了，既然你有意封杀她，那我可就收了，你不介意吧？”

　　洪导眉头一皱：“我什么时候说要封杀她了？”

　　王导呵呵一笑：“你这虽然没有明着说，可对人家这种态度，这个圈子忌着你，自然不会给她什么好眼色，你看她这些年的资源都差成什么样了？起点这么高，演技也不差，混成这样不是顾及你还能是为什么？”

　　洪导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些，有些诧异：“还有这种说法？”

　　“可不？”王导哼了一声，“你呀，幸亏出生得早，不然以你的性子可混不到今天！”

　　节目过后，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王导特意在洪导面前叫住了顾杳杳：“杳杳！”

　　对方停下往外走的脚步，转身快走着过来，“王导，洪导，”打了招呼之后，顾杳杳问道：“有什么事吗？”

　　王导拿出手机翻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我们加个好友吧，我下部戏节目结束之后应该就会开拍了，我想和你聊聊。”

　　顾杳杳觉得仿佛有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头顶绽放，可是很快她又冷静下来，对方不会是看在沈浩然的面子上才会选择自己吧？虽然她并不把沈浩然当外人，但工作上的事情她还是想分开，毕竟自己不愿意做一株只知道攀附的菟丝子，而是想成为能够骄傲站在他身边的独立的个人。

　　王导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一边通过好友，一边解释：“任人唯贤，虽然我也确实是因为他对你特别关注，但是让我下定决心的绝不是这个，若你害怕被人非议，尽管可以拒绝，不过若是这样，那我可就要庆幸避开了这么一个一直不够坚定的演员。”

　　顾杳杳闻此一笑：“这世上谁不是从争议中走出来的，我既然选择了这样一个需要随时站在镜头前面的职业，就早已为此做好了准备。”

　　王导满意地看了她一眼，又略带挑衅地意瞥了一下洪导：“某人就这样错失了一颗明珠，幸好这是金子总会发光，不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这个圈子排斥而不能大展拳脚岂不是太可惜了！”

　　洪导“哼”了一声：“我可不是那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蛮横不讲理之辈，只是这拍戏也得讲究个你情我愿，不愿意演的戏怎么能演好？至于其他人在这其中领会到了什么，我又怎么能控制呢？”

　　王导有意帮这两师徒解开心结，继续说道：“你这简直是耍赖，你在这个圈子这么久，这点道理还不懂？有时候不需要你明着说什么，哪怕你只是在一次拍照过程中故意远离说、或者说是没有接一下谁的话，那其他人还能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洪导虽然专业性与对方不相上下，但论起辩论的本事，那可是远远不及，一时间气得吹胡子瞪眼。

　　大神打架，凡人遭殃，顾杳杳也不敢明着劝，只能先岔开话题：“王导，今天我要去拜访浩然的父母，您要不要也一起？就当是庆祝一下即将到来的合作？”

　　“你要去浩然家？那正好，我也很久没去过了，一起呗！”

　　王导还没回答呢，倒是准备收工的顾冬远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插了进来，王导瞪了他一样：“有没有点眼色，人家见父母呢！你跟着去什么！”

　　顾冬远有些不服气：“那不是怕她紧张吗？人多热闹，也不会尴尬，你说是不是？”

　　顾杳杳微微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王导看着顾冬远这么大人了还没个正行，再和一旁的顾杳杳一比，显得更加幼稚，突然就有一种自己徒弟被别人徒弟比下去的感觉，他摇摇头将这个想法甩出去，催促着顾杳杳赶紧离开：“快走吧！别回头我那侄子怪我把你扣下来了！”

　　顾杳杳笑着微微弯腰告别：“那我先走了！”

　　因为是第一次见对方的父母，顾杳杳特意拉着沈浩然去了附近的商场，打算好好挑一件得体的衣服，然而也不知是因为过于重视还是太紧张，怎么看都不是很满意。

　　顾杳杳坐在店里休息区的沙发上叹了一口气：“我到底穿什么好啊！”

　　顾杳杳这样的行为沈浩然觉得十分开心，毕竟这说明她极其重视着这一场见面，他的笑意从眼里冒出来：“哪件都好！”

　　“那可不行！”顾杳杳腾得一下站起来，“第一印象很重要的，你妈妈喜欢穿什么衣服的女生啊！”

　　“衣服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只要是你，我想我妈怎样都会喜欢的。”

　　顾杳杳摇摇头，“你不懂，这是女生的小心思，”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了，穿旗袍怎么样？一般家长都会喜欢这种中式又很典雅的款式吧！”

　　“好！”沈浩然指了指手腕上的表，“不过这次可得定了，不然会迟到的。”

　　顾杳杳连忙拉起沈浩然：“那还不赶快走！第一次见面就迟到可不好！”

　　顾杳杳匆匆忙忙地才将衣服决定好，等到要出发时才想起来自己给长辈们准备的礼物还放在赵谦的车上，于是又急忙给他打电话，让他帮忙送到沈浩然家门口，这样就避免了来回路上会浪费的时间。

　　沈浩然一边开着车一边看着她紧张不已的样子，开口安慰道：“你放心吧，我父母都是很好交流的人，至于礼物，为了以防万一，我也提前备了一份，若是赵谦赶不到，就用我准备的，再说了，本来就是家宴，也没所谓迟到不迟到的。”

　　沈浩然这样周到，让顾杳杳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她忽然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来日可期，大雪连着下了好几日，而在他们开了十分钟的车后，阳光毫无预兆地洒了下来，透过车窗的玻璃，照得人身上还有心里都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