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告白》行舟泛雪

3、重逢

　　顾杳杳高三那年才算正式回学校上课，本来初中基础就不好，当初走的也是艺术特招的路线才进了这座市重点，时隔这么久才回的学校，早就跟不上课程了。

　　偏偏当初也不知道脑子抽了还是被谁一句“理科学不下去的人才会选文科”刺激到了，文理分科的时候出乎所有人意料选了理科，她三年都没好好来过学校，也没什么朋友，赵婧学的又是文科帮不上她，于是在高三不定时的随堂考以及一周一小考的折磨下，成绩愈发的差。

　　“婧婧你说我怎么办啊？高考就剩一个月了，可我才能考一百多分，我要的也不多，过线就行，可现在看来一半的分我都有可能拿不到。”

　　赵婧翻了个白眼：“谁让你当初选的理，不然我还能把笔记借你看看，话说你们班不是有几个年级前二十吗？你找他们借笔记看看呗，背背重点什么的，成为学霸是不可能了，但是过中戏的线还是没问题吧！”

　　“我跟他们又不熟，更何况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谁会把自己的笔记借给我？”顾杳杳露出为难的表情：“再说了他们三年六科的笔记，堆起来就跟一座小山一样，我根本来不及看嘛！要是有那种各科重点笔记就好了，你说市场上会不会有卖的？”

　　“放学陪你去书店！”

　　“我就知道还是你最好了，到底是三代近亲，血浓如水啊！”

　　“肉麻死了！”

　　沈浩然那时候已经保送到清华了，每天除了打球就是提前学习大学知识，若不是因为义气想着陪这群兄弟走完最后一程，应该已经在某教授手底下先跟着学习了，以他的成长经验来看，确实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在总分750的考试中只能拿一百多分。

　　高中时的男孩子，尤其是那种全市都有的名气的存在，都有一点自己的傲气，不愿意直愣愣地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唯恐被拒绝丢了脸面，可是少年的心思啊，又是最为单纯，有时候为了看见喜欢人的笑颜，愿意跋山涉水只为掬一捧月光。

　　那天偶然听到顾杳杳和赵婧的谈话后，久违得连续熬了好久的夜，从比他还高的课本中整理出了三四本笔记，也没署名，趁着大课间教室没人的时候，偷偷进了楼下的教室，就这么做了一回“田螺姑娘”，好几个星期的心血连句谢谢也得不到就白白给了别人。

　　做好事不留名那才叫爷们！——沈浩然的暗恋笔记。

　　*****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冬季看雨才掐点赶到，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实在是太多人约着见面，她的脸上满是疲惫，姜思瑶捅了一下张曾柔，后者立即心领神会，拿着倒好的咖啡连忙迎上去：“作家您好，我是张曾柔，您一路辛苦了，喝杯咖啡先坐会吧！”

　　冬季看雨似乎十分满意张曾柔的形象，语气也十分客气：“您太客气了，我姓黄，黄静景，您叫我名字就好了。”

　　“哪能呢！”张曾柔边说边帮黄静景拉开椅子：“我还是叫您黄作家吧，说实话我因为太自来熟经常被人说不懂礼貌，为此姜姐说过我好多次呢，我可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说实话，这一点上顾杳杳是真的佩服张曾柔，也怪不得她那么讨喜，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她可是远远比不上，虽然自己已经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也只是能客客气气应对别人的问话而已，要是让她主动和别人打成一片，还真是困难。

　　愣在原处的顾杳杳自然不可避免地被赵婧瞪了一眼，可她也只能微微一笑，算不上内向，但是慢热得很。

　　张曾柔和黄静景聊得十分愉快，后者对前者似乎十分满意，甚至道出自己在写文的时候时常通过她的采访寻找灵感，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张曾柔就是她小说的原型，聊到最后黄静景甚至已经开始询问张曾柔对剧情有什么比较好的建议。

　　“作家您太客气了，说实话我读了《告白》之后好几天都没能走出来，实在是被男女主那种十年的爱情长跑所打动，一心想着我要是有这么喜欢我的人或是我那么喜欢的人就好了，能够演这部戏真是我最近最大的愿望了。”

　　张曾柔露出十分向往的表情，黄静景也是十分高兴：“那就这么说定了，虽然合同还没签，但是我可以给你我个人的口头承诺，悄悄告诉你，我卖版权给樟夏的前提就是选角以及编剧得由我全权负责。”

　　这边谈论得十分愉快，与一旁的顾杳杳形成了鲜明对比，她就像一个好看的背景板一样，直接灵魂抽离，表情呆滞，无人注意，也无人关注。

　　“这位小姐呢？”沈浩然抬手示意顾杳杳介绍一下自己。

　　顾杳杳这才回过神来：“我是顾杳杳，虽算不上有名，但也有十八年的演艺经历了，我有信心可以演好每一个角色，不知道作家您知道我？”

　　“听说过。”黄静景点头：“但是我已经选了张小姐作为我书里的女主了，恐怕……”

　　“我不是争主角的，我是希望能够参演您书里的女二徐欣书一角。”

　　“啊，这个角色啊。”黄静景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这样说可能有些得罪人，但是我认为顾小姐您和徐欣书实在是不太相符。”

　　“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徐欣书暗恋薛景七年，一直默默陪伴在他的身边，说实话比起女主林然，我更喜欢徐欣书，她的坚韧、她对爱情的坚持以及薛景的无私奉献都让我动容，可是我觉得顾小姐您好像并不懂得如何对待喜欢这件事。”

　　这话说的直白，不仅拒绝得不留余地，甚至对顾杳杳的人品也有些疑问，就差把讨厌说出口了，要是换了别的女明星，肯定二话不说摔门而出，可她是谁啊？她可是黑粉上千万，每日都要收到几万条骂人的私信的顾杳杳啊，这话不仅没能刺激到她半分，反而让她有了挑战的欲望。

　　“我并不觉得呢！”

　　“三年前邓闻潭好像有公开说过呢！”

　　此言一出，在场的齐刷刷地抬眼看向她们，空气突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顾杳杳在内心暗骂，我是不是该找个菩萨拜拜，邓闻潭这人是扫把星吗？怎么分手这么久还阴魂不散？

　　“恋爱的事除了当事人，其他的人都只能当做旁观者吧，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感觉到的。”顾杳杳忽然一笑：“这样吧，距离合同签署还有一个月时间，在那之前向您证明就行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显得有些没有礼貌，黄静景也退让一步：“好，我很期待顾小姐会如何向我证明。”

　　这场会虽不能说皆大欢喜，但至少大多数人都是满意的，秦迪本来以为他的老板也应该是高兴的，毕竟这位严格甚至有些苛刻的作家终于敲定了她的女主，不过看着沈浩然一脸严肃的样子，似乎事实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好。

　　“作家，可以借一步和我谈谈吗？”

　　果然不出所料，沈浩然主动叫住了黄静景。

　　“好。”

　　*****

　　樟夏二楼有一间茶室，摆满的绿植和铁艺的花架让人心情也跟着放松，透过玻璃可以一览无余地看见楼下的车水马龙、天空的碧蓝如洗。

　　沈浩然给黄静景递了一杯茶：“我可以听听您不愿意选顾杳杳演徐欣书的真实原因吗？既然我们是合作方，那我希望您就不要用某个明星微博上的疯言疯语作为借口了。”

　　黄静景接过茶抿了一口：“不愧是国内顶尖学府的高材生，果然骗不过您，其实我不想用顾杳杳是因为她实在黑料太多了，说实话应该没有几个大制作的会愿意用她这样风口浪尖的劣迹艺人吧！”

　　沈浩然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劣迹艺人，据我所知顾杳杳虽然名声不好，但是似乎没有什么实锤的黑料吧，有的也只是某些人单方面的暗示罢了。”

　　“沈总您认识她吗？”

　　“不熟，但是有些交情。”

　　黄静景没想到沈浩然回答的这么直接，资本往影视剧里塞人的现象并不少见，很多作者为此甚至都不愿意再卖版权，但老实说她没那么伟大，可以一直为爱发电，在这个作家比读者还多的年代，仅仅靠纸质书的版权实在是太难坚持下去了，她不想错过这个突然爆火的机会，但同样这是她耗费心血创造出来的故事，她也不想让它被人随意操控。

　　“您答应过我的，说是选角由我全权决定。”

　　沈浩然笑道：“您误会了，我只是出于交情多问一句，并不是要你一定选她。”

　　黄静景松了一口气，还好提前写进了合同里，不过这个沈浩然长得还真是帅啊，这一笑差点陷进去，色令智昏啊！

　　“我且不论那些事情是真是假，但是她的黑粉远远超过粉丝是事实，她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腥风血雨，很多人也因此用她来炒热度，但我并不想要这样的热度，我卖版权确实是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钱，但也不是因此什么都愿意做的，我希望人们关注我这部剧，是因为剧本身好看，而不是这种乱七八糟的炒作。”

　　“作家您真的是直言不讳呢！”沈浩然并不着急：“您书中的女主林然因为好友的嫉妒而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但是最终在男主的帮助下，重振旗鼓，用实力证明了自己，我想既然您会写出这样的剧情，现实生活中应该也对这样的事情很痛恨吧，那为什么不放下成见给她一个机会呢？不是为了炒作，而是真心的，让那些真正有实力的演员能够拥有自己的舞台。”

　　黄静景不答话，目光投向远方，正午日头正毒，每一缕阳光都在金色的光辉下流转，忙碌不知尽头的北漂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拼尽全力，高楼林立间是人间说不出的疾苦，那高温下挥洒的汗水成为唯一的公平，每个人都在为了生活强忍心酸与泪水。自古皆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她忽然对那一面之缘的人有了恻隐，虽然可能她的生活远比自己优渥，但是人呐，总是被那一颗柔软的心所牵动。

　　“您就那么确定她是个好人？”

　　“嗯。”沈浩然毫不犹豫地点头：“因为我认识她很久了，在流言蜚语出现以前。”

　　黄静景也笑了：“好吧，就如你所说，我给她一个机会，等她一个月，她不是说要向我证明吗？正好比起互相喜欢的薛景和林然，只能在无人处偷偷表达自己爱意的徐欣书应该更难坚持吧，既然如此，我真的很好奇，顾杳杳她究竟能不能坚持下去，又会给我怎样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