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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自食恶果 ...

  •   大树之下,一男一女相对而立,沉默不语。

      周钰槿细细打量着路临渊,他今日穿着鎏金黑衣,梳着挺直的高马尾,明明是个明媚少年模样,眉宇间却好似有一股化不开,道不明的情绪,不知是谁惹恼了他。

      “好久不见,”他开口,声音低沉。

      周钰槿面露不虞,“你来这里作甚。”

      “郊游。”

      “一个人?”

      “两个。”半晌又自顾自添了一句,“和自瑶。”

      陆自瑶是路临渊的妹妹,也是周钰槿在女院的同窗,平日里吵过的架比上过的课都多。她对路临渊和谁出来郊游根本毫不在意,轻哼一声,“巧了,我也是两个,如此就互不打扰。”

      说完转身欲走,却被路临渊一把拦住。少年人的手劲很重,疼的她眉心一皱,竭力挣扎却是半分动弹不得。

      “松开。”她怒道,恨不得反手咬他一口。

      路临渊霎时松了手,问:“你又同谁?”

      “与你何干?”

      二人从小便不对付,不久前更是刚大吵一架,闹得不欢而散,这个人是怎么好意思质问她的?她瞪了他一眼,气极反笑,“怎么,你是不是又想说我不知羞耻倒贴,和男人厮混?”

      “我并非这个意思。”路临渊神色凝重。

      “那是何意?”

      周钰槿站定望着他,见他嘴巴张了又合,似乎真有什么话要说,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微风过境,引得美人背后乌丝飘散,青绿色的草浪一层一层此起彼伏。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呐喊,裴霁一身白衣纵马而来,生生撕裂了这恼人的宁静。

      “郡主,”裴霁一跃而下拦在周钰槿身前,剜了对面一眼,“裴某来迟,让不识趣的人扰您清净,还请郡主恕罪。”

      他向来是个见风使舵的主,知道周钰槿与路临渊向来不睦,便出言讥讽讨得周钰槿欢心,再见对方果然大怒,横眉怒目右手抚上剑柄。

      “你说谁不识趣。”他阴沉道,似乎下一秒就能拔剑捅人。

      周钰槿见状自觉可笑,“我与裴郎早有约会,说得是谁一目了然。今日虽碰巧都在此处,但草场这么大总有不相见的地方。”

      “路二公子,”她眉眼间笑意渐止,声音冰冷,“看在大家已经割袍断义的份儿上,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路临渊怔怔得看她一眼,赌气般纵身上马,头也不回得走远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周钰槿如释重负,今日的计划事关重大,绝不能被人发现。

      *

      草长莺飞,溪水潺潺,岸边并行着一男一女,有说有笑,叫任何人看了都得叹一句般配。

      走累了站在溪边,裴霁弯腰拾起一朵野花轻轻插在周钰槿的发髻,周钰槿配合得低下头,将一个坠入爱河的少女演绎得惟妙惟肖。

      半晌,她摘落鬓边黄花,捻在手中,对着溪水长吁短叹。

      “如此良辰,郡主为何突然愁容不不展?”

      周钰槿一个碎步滑入他的怀中,双手环抱在腰侧,“美景虽好,但却终有尽时。外人都说我孤寡,若是靠近便有血光之灾,裴郎当真毫不在乎?”

      “只要能娶郡主为妻,只活一天也是好的。”他笑道,低头嗅了嗅秀发的清香,“你命硬,我的命更硬,咱们就是天生一对,看谁熬得过谁。”

      周钰槿闻言心中恶寒,忍住不适从袖口掏出一个白瓶,里面装有西南走私的香粉。她小心翼翼得将香粉撒在手绢上,一双销魂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唤着他的名字。

      “裴郎,”她含情脉脉道,玉手轻轻划过他的眼睛、鼻梁直至嘴唇,“说你心悦我,要和我相互纠缠一辈子,至死方休。”

      霎时一股奇异的香味袭来,裴霁来不及思考,像着了魔般抓住她的手绢,不自觉深深嗅了嗅。

      “我心悦你。”他喃喃道,“至死方休。”

      说完闭上双眼,只感觉自己化身为一只大鹏飞上九霄,看那霞光霭霭,云海苍茫。接着又从云端垂直坠入深海,在海水中起起伏伏,不知今夕何夕。

      “裴郎,裴郎?”她轻声唤他,见他没有反应,脸上闪过稍纵即逝的微笑。

      这香粉名唤氤素罗,本是西南禁物。吸入者会短暂的意识昏沉,产生幻觉,最后陷入梦魇中无法自拔。而药效过去之后便对所做之事记忆模糊,在外人看来就如同中邪一般。

      上一世裴霁从一个走私商人那里重金购得此物,用于玷污妇女,还专喜欢让人在旁边看着,就连周钰槿也没能幸免。

      那份耻辱伴随着旁人肆意的笑声刻进骨髓,周钰槿永远忘不了这个东西,特地让小厮买了一瓶好让他自食恶果。

      半晌,她幽幽说道:“你家里出了事情,为何还不回去看看。”

      “谁,谁敢闹我裴府?”裴霁在梦魇中发问。

      “是那外面来的山匪,他们杀了你的父母,还扮成他们的样子骗你。你定要杀了他们替你父母报仇。”

      “我,我的父母死了?”

      裴霁彻底掉入了周钰槿的陷阱,随着她陷入回忆。平日里的争吵被无限放大,父母那原本和善的脸在脑海中变得狰狞可怖。

      父亲是假的,母亲也是假的,他们是一伙儿的,是仇人,是要杀我的人。

      裴霁喃喃得念叨着,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周钰槿的低语,最终愤怒地跃上马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

      接着扬鞭而去。

      周钰槿看着他消失的身影,长吁一口气。

      裴霁啊裴霁,她心中暗叹,你应有此报。

      半晌,她收拾好情绪正准备慢吞吞往马车旁走,回头却见远处草坡上,路临渊负手而立。他眉目紧蹙,一双深邃的凤眼隐隐朝她袖口的方向看去,似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

      “裴家世子发疯啦。”

      周钰槿还未回家就听见马车外行人议论纷纷。回到家中,更是被人叫去询问,一家人聚在一起愁云惨淡,大骂这裴霁不中用,竟是个冲进府宅喊打喊杀的疯子。

      次日,裴府派人正式取消婚约,直说裴霁命贱配不上尊贵的郡主。

      于是坊间流言更甚,都说是懿安郡主命硬,克得长靖候世子发了疯,气得周母两眼发黑当场晕倒,一时间国公府乱成一团。

      几日下来,御医和拜访的客人络绎不绝,纷纷劝诫周母放宽心。倒是那个最该难过的小郡主,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毫无影响。

      鉴于周钰槿以往的脾气性格,众人推断,她定是伤心过头了刻意演出来的!

      于是某日,当一行人拿着京中美男子画卷,浩浩荡荡得来到周钰槿的落玉别苑送温暖时闹了个乌龙。

      推开门时,见她正拿着一把剪刀,屋子里乱成一团。

      “唉呀,我的儿啊,”周母心中一紧扑了上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难受也不必自裁啊。”

      周钰槿猛地被她一抱,踉跄地退了两步,勒得小脸通红,“娘,我不是寻死,”她轻拍着周母后背,死命推开一段距离,“我不过只是想裁纸而已啊。”

      周母瞧见桌案上的纸墨,长吁一口气,“你个死丫头,没事裁纸做什么。真闲着没事儿,不如来挑挑你未来的夫婿。”

      她说着示意身后丫鬟将画卷一一展开,得意得朝小闺女献宝,“这可都是为娘你替找到的京中美男,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这是兵部尚书的公子,这是茂国公家的世子,”

      她依着顺序一个个介绍着不知从哪里搜刮来的,有没有经过他人同意的画像,周钰槿甚至眼尖得在里面发现了路临渊。。。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眼疾手快,一把夺过路临渊的画像卷了回去,“娘,我不嫁,一个都不嫁。”

      “这是什么话,不嫁人你做什么?”

      “读书啊,”周钰槿目光闪闪,“我想进国子监读书,以后入朝为官,和父亲一样位高权重。”

      “她方才说了什么?”周母吞了吞口水和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我没有听错吧。”

      “你没听错。”周钰槿昂首挺胸,满面春风,一字一句道:“我,要,进,入,国,子,监。要成为京中第一女官。”

      嫁人有什么好,就是因为错嫁裴霁才最终下场凄凉。在上一世的悲惨遭遇中,周钰槿悟出一个道理,只有权力和金钱才是真正的傍身之物。与其嫁一个男人靠他庇佑,不如自己当家做主。

      大梁朝与历朝历代不同,女子地位较高。第一任皇后便是女将出身,和先祖皇上共治天下。先祖曾颁布一道圣旨,大梁女子可读书识字,若有优秀者亦可入朝为官。

      既然如此,何不一试?

      她要入朝为仕,手握权柄,彻底改变国公府的命运。

      可是这一番言论在周家人眼里毫无信用可言,他们只当她是女儿家一时兴起胡乱说话,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最终周钰槿绝食三天以死明志,这才吓坏了周母,逼着定国公向圣上请旨。

      定国公出了名的惧内,第二天一早便在大殿上跪请圣上,求他能够准许小女周钰槿入国子监读书。圣上听后当场拒绝,直说国子监从没有女子入学的先例。

      奈何周父据理力争,大谈女子入学对社稷的好处,甚至搬出了首任定国公周昼予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称自家父亲拖着大病之躯退敌战死边关,生前最爱的就是小孙女钰槿。

      圣上气得吹胡子瞪眉毛,袖子一挥撂挑子不管。只说招生之事由祭酒负责,只要周钰槿能够通过今年的贡生考试,便可以入学。

      听到消息,周钰槿振臂一拥,“父亲,女儿最爱你了。”

      她乐乐呵呵买了书册,领了纲要,请了教书先生,才知道自己高兴早了。

      翻开《论语》,打开《周易》,那书上歪歪扭扭得写满了字,连起来却是一句也看不懂,最终汇成了“晦涩难懂”四个大字。书到用时方恨少,原来考试才是最难的一环。

      没过几日,周钰槿对着书册长吁短叹,感觉自己苍老了不少。

      倏尔小夭推门而入,神情紧张得站着一旁,欲言又止。

      “何事慌慌张张的?莫不是走路撞见了恶鬼?”周钰槿见她情绪不对打趣道。

      “倒不是恶鬼,只是比恶鬼更能惹你烦心。小姐,”她顿了一顿,面露难色,“路公子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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