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光》玖七v

5、第五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池坚持每天给陈听妄带早餐，雷打不动。尽管他很少吃，但每天早餐还是会默默地出现在课桌上，引来同学羡煞的目光。

　　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陈听妄不喜欢吃早饭，她就逼着他吃。久而久之，他养成了吃早饭的习惯。

　　这天，趁陈听妄没来，肖扬嘴馋，看着香喷喷的早餐情不自禁地顺回了自己的桌上。

　　就在这时，陈听妄刚好进班，看见了这一幕，不由分说就将早餐拎了回去。

　　肖扬依依不舍地望着早餐：“你不是不吃么？”

　　“谁说的？”陈听妄边说边打开饭盒，将一个鸡蛋送入口中，“我吃。”

　　望着他手中的鸡蛋，肖扬疑惑道：“你不是最讨厌吃鸡蛋了吗？”

　　印象中，陈听妄不喜欢吃鸡蛋，吃个鸡蛋跟要死了一样。可惜苏池不知道，天天给他买鸡蛋。

　　“对身体有营养。”

　　……敢情你搁这养生呢？有营养你怎么不早吃，偏偏这时候吃。

　　肖扬语塞，千句万句吐槽憋在心口，最终又咽了回去。

　　“那你慢慢吃，回头别吐我身上。”

　　“滚。”

　　*

　　风在迷茫中吹来了春天，六中于三月底迎来了期中考试。

　　苏池依旧是最后一考场，里面鱼目混杂，纸飞机满天飞，考个试还要提防纸团的偷袭。

　　由于陈听妄是转学生，所以分在最后一考场最后一个位置，在苏池座位的右边。

　　来到考场，苏池一眼就看见了趴在桌子上补觉的陈听妄。

　　苏池手欠，硬是把他戳醒了，然后满脸娇笑：“哟，这不妄哥嘛，好巧哦。”

　　陈听妄有起床气，只见他板着张脸，并不面善。

　　苏池连忙转移话题：“怎么样，大学霸第一次坐最后一考场吧？”

　　虽然陈听妄平日里的一举一动像个不学无术的混混，但他其实是个学霸，还是天才型的那种，不学也会。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天天打架、人见人怕的大佬，居然会是年级第一。

　　第一次月考下来，他就位列榜首，震惊了全校人，他们都以为陈听妄是那种最后一考场混混日子的人。

　　甚至还有人怀疑他作弊，毕竟他平时很少学习。

　　后来，第二次、第三次月考……他一直都是第一，万年不变。

　　这下，大家彻底相信了眼前这个社会大佬是个学霸的事实。

　　其实苏池也挺聪明，但她实在荒废了太多学业，再聪明也补不回来。

　　陈听妄的考试工具很简单，一根快要断掉的削尖的铅笔，一只水笔，还是即将没墨的。

　　苏池觉得自己终于派上了用场，殷勤地问：“你需要笔吗？”

　　“我带了。”他指了指那根快要断掉的铅笔。

　　苏池：“……”

　　她都怀疑这笔能不能用。

　　就这态度，哪有一点学习好的样子？

　　可陈听妄就是年级第一，这点不服也得服。

　　第一场考语文，苏池把提前准备好的古诗词小抄压在文具盒下。对于她这种学渣来说，考试只需要写对古诗填空就万事大吉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古诗填空题刚好都是小抄上有的诗句。

　　考试时最爽的莫过于考的都会，不会的小抄全有。苏池别提有多高兴了，唰唰两笔全填上。

　　最后一排处于监考老师的视线之外，更何况倒数第一考场的监考老师很敷衍，就搬个板凳坐在前面玩手机，也不下来转悠。苏池干脆把小抄从文具盒下拿了出来，光明正大地摆在桌子上。

　　写到作文题时，苏池歪着脑袋构思，不经意瞧见陈听妄近乎完美的侧颜。

　　身旁人没注意到少女的目光，仍在专心致志地低头写试卷。

　　就在这时，一阵风袭来，苏池下意识地摁住试卷，一时间忘记护住小抄——

　　伴随着大风，小抄被吹到了地上，刚好落在她与陈听妄之间。

　　完了。

　　只见一个皱巴巴的纸团落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中央，顿时显得格外扎眼。

　　似乎是注意到了旁边的动静，陈听妄抬头，目光追随着纸条落到地板上。

　　几乎同时，监考老师起身，缓缓向这边走来。苏池紧张得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

　　虽然最后一考场的老师不管事，但对于这么明目张胆的作弊还是要管管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纸团上，有的人甚至趁乱作弊，迅速抄着旁边人的卷子。

　　监考老师打开纸团，阅读着上面的诗句，眉头越来越紧锁：“谁写的？”

　　这时候站出来就完了。

　　苏池默不作声，若无其事地写试卷。

　　“我再问一遍，谁写的？”监考老师不自觉提高了音调。

　　无人应答。

　　“不说是吧？好，那我去查监控。”

　　就在监考老师转身，准备离开时，陈听妄站了起来。

　　众目睽睽下，他缓缓开口：“我写的。”

　　世界仿佛忽然安静了下来，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撞在苏池的心上。

　　教室里一下炸开了锅。

　　其实很多人看见了全过程，知道小抄是苏池的，但没想到陈听妄会站起来替她背锅。

　　接下来的时间，考场内留下了一个监考老师，另一个老师则带着陈听妄出去谈话。

　　苏池将身体往外倾，尽力靠近窗户，想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然而距离太远，根本听不清。

　　心脏像浸了水的毛巾，被人拧成一股。

　　直至语文考试结束，陈听妄才得以回来。

　　苏池急切地冲上来：“你刚刚为什么要承认？明明不是你写的！”

　　“对啊，明明不是我写的。”他自言自语般地重复，“我知道是你写的。”

　　“那你为什么还……”

　　“没什么事，也就一科零分而已，其他科还是正常考。”少年单手撑着脸颊，唇角一掀，语气裹挟着几分意味深长，“就当是你每天给我带早餐的报酬吧。”

　　也就一科零分而已。

　　瞧瞧这话说的多么自信。

　　不愧是陈听妄。

　　当极光来临时，他将为她带走永恒的黑夜。

　　“别打小抄了，回头又被逮。”陈听妄懒散地掀了掀眼皮，一副老师教育学生的模样。

　　“这是失误，失误！”苏池不服地双手叉腰，“我可是号称‘抄人’！superwoman！之前从来没被逮过，这次只不过是风吹掉了而已。”

　　陈听妄顺着她的意思，用迁就的口吻说：

　　“行行行，‘抄人’，风的错。”

　　他从胸腔发出沉沉的振幅，低低哑哑的轻笑牵扯住她的心脏，声线好听到醉人。

　　考完语文，接下来的科目对苏池来说就很轻松了。

　　其他的数理化她压根就不会写，只需要涂掉选择题就算完成了。

　　做完卷子，苏池闲得慌，时不时歪头看着旁边的陈听妄傻笑，那表情简直像邻居家的二愣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个疯人院跑出来的。

　　陈听妄做了“干嘛”的口型。

　　“看你好看。”她小声哼唧。

　　她这句说的是实话，陈听妄确实很好看，从前额到胸脯，每一处线条都极其恰到好处，气息匀调而略带急促地吞吐着。

　　*

　　六中为了尽快改出试卷，老师加班加点，第二天就出了全部成绩，速度堪称奇迹。

　　苏池班主任是教数学的，只见他抱着一大叠试卷，气势汹汹地走进班级，那架势一看就要打人。

　　果不其然，开口就是一顿训：“看看你们天天学的什么东西？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最高分才110！人家年级里都有满分的！”

　　平时简单的卷子满分就少，毕竟过程什么的都算分，稍有不慎就会扣分，这次的卷子这么难，居然还有满分。

　　“你们说试卷难难难，难九班的陈听妄怎么考到满分的？！你们考的不是一张卷子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苏池立马来了精神，觉也不睡了，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陈听妄满分？”

　　“不然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数学老师顿时将炮火集全中在了苏池身上，“我还没说你呢，班里就你分最低，十五分是怎么考的？我随便踩一脚答题卷都比你的分高！”

　　话音刚落，全班哄堂大笑。

　　苏池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不过话说回来，陈听妄也是真牛逼，这么难的试卷能考满分。

　　不愧是她看上的人。

　　想到这些，她忽然就不失落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仿佛考到满分的是她一样。

　　这一举动很快便被老师逮到，怒斥道：“苏池，你笑什么笑，考这么点分还有脸笑？”

　　又是一阵大笑。

　　苏池感觉自己的脸都被丢尽了，羞愧地捂住脸趴在桌上。

　　下课，陶曦拉着她到班主任办公室看成绩。

　　本来苏池是不想去的，毕竟她也不在乎分数，成绩于她而言只是几个数字。可陶曦不想一个人去，在她的苦苦哀求之下，苏池终于答应陪她过去。

　　成绩刚出来，这时是办公室人最多的时候。两人好不容易才突破重重包围，挤到班主任的位子前。

　　“要看分数的自己看。”班主任滑动鼠标，所有人的成绩显示在电脑上。

　　苏池定眼望去，第一眼就看见了陈听妄三个字——

　　第48名。

　　操。

　　年级总共五百人。他可是少了整整一百五十分唉，居然还能挤进年级前五十。

　　他是真牛逼。

　　继续往下滑，滑到最后，苏池才看见自己的名次——第489名。

　　前面两位数字都一样，只不过一个是两位数，一个是三位数。

　　正要离开办公室，苏池忽然在人海中发现了陈听妄的身影。

　　“你也是来看成绩的吗？”她拍了拍他的肩。

　　“嗯。”

　　“48名，我帮你看过了。”

　　陈听妄微微颔首，表情却不屑一顾。

　　……他他妈是真傲。

　　这还不满足。

　　苏池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我上次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问题？”他已经忘了。

　　“你愿不愿意做我男朋友？”

　　那时的苏池，赤诚、热烈、不可一世，连说出的话也无比轻狂。

　　她要万人仰慕的月，只为她一人失魂。

　　陈听妄没有回答。

　　苏池一本正经道：“我说真的，我家很有钱的，可以养你。”

　　陈听妄依旧无动于衷。

　　连回答都没有。

　　亦或许，这就是他的回答。

　　喧嚣渐渐没入夜色中，蝉鸣聒噪，燥热被夜色吹淡。

　　只是苏池怎么也想不到，这竟是她近一年来最后一次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