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真恶心》Vella

2、第 2 章

　　我是被清晨六点半，寝室楼的起床铃声给惊醒的。
　　从昨晚开始我就没怎么睡。我其实已经很累了，是那种身心俱疲的感觉，脑袋也一直昏昏沉沉的。可是我睡不着。虽然已经是九月份了，夏天也就要结束了，但晚上还是很热。只要窗外晚风摩挲树叶的沙沙声一响，我就会被吓得瑟瑟发抖。盖上被子就觉得浑身汗涔涔的。但如果不盖被子，我又害怕黑夜会把我直接生吞活剥了。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看到主角被传送到了各种各样奇幻又凶险的地方，我总以为我也会像主角那样冷静自若。但现在我才知道，我不过是被作者用来衬托主角的强大，瑟缩在角落的炮灰罢了。
　　我多希望我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还躺在自己的小公寓的床上，而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罢了。
　　可是当铃声响起，我也睁开了还没能安稳闭上几分钟的眼睛时，我才终于清醒过来。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昨晚晚自习下课后，我见到了一个问我还记不记得她的女生。那个女生我认得。我和她是在高二的地理课上认识的。她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面容白皙清秀，只有左眼下方长了一颗泪痣。那颗泪痣很小，就像是被挥出的毛笔不经意洒下了一滴墨点一样。她说话的声音也总是轻轻的。但尾音又绵绵软软的，喜欢用有一丝丝上翘的语气和我说话。我总觉得她像是神仙姐姐一样。
　　我记得有一次课内小组作业是让我们去记录校园内的植物，并说明他们为什么会适合生长在江城的土地上。我和她因为座位离得近，就自然而然地组成了一组。虽然国际学校的课业没有很重，但能在上课时间去教室外走一走还是很舒服的。更何况是去和小花小草小树们打交道。我快步走到学校正中央的广场，她拿着记录的表格和笔跟在我身后。学校中央的广场被长方形的花坛围绕着。花坛里有石板铺成的小径，也有许多公园里常见的圆形石桌和小石凳。花坛的最外沿种着一圈石楠树。虽然我不喜欢石楠，更厌恶它散发出来的气味，但我没办法不去承认，石楠花开的时候真是好看极了。纤细的白色小花一簇簇的搭在枝上，盛夏的时候就会密密地开满一整树，把整个树冠都覆上一层白色。那天天气很好，石楠花还没开，但是地上插的一些月季枝苗却零零散散地开了一些。江城真是一个很好的地方，一年四季都不缺花开。我蹲在地上想找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小花，她就坐在石凳上用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我。我不记得我们找的是什么植物了，但我记得我们在花坛看到同学从教学楼走出来，开心地和他们打招呼；我还记得填完了表格后我们走到广场中央的长椅上坐着休息，夏天到来前的一缕缕凉风拂过我们的脸。我们没有聊天，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天，看着教学楼，享受江城夏至前的最后一刻凉爽。
　　唯一的问题是，我不记得她叫什么了。
　　除了高二的地理课我们在同一个教室上课外，我们再也没有过什么交流了。昨晚她虽然找到了我，但她抓着我的纤细手腕还是抵不住人流的冲击。是田桂。她看到了一群人挤在厕所门口聊天就呵斥我们赶紧回寝室，不要在楼道里逗留。刚入学的孩子们哪敢跟老师起冲突啊，马上就做鸟兽散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问题，就看见人群向我挤来。我被挤得双手竖在身前才没被带着向后退。等我回过神了再想找她，就已经找不到了。我立马四处张望，又走进厕所转了一圈，还是没看到她的身影。我不敢走太远，我怕她也在找我。就这样，我又在厕所门口等了十多分钟。差点忘记自己原本是来上厕所的。我还想继续等下去，但是走廊两边教室的灯光逐渐熄灭了。我有些害怕，踌躇了一阵之后还是随着人群回到了寝室。我不是那种鬼片里会作大死的角色。我不想让自己长时间的待在黑暗里，尤其是在这样一个诡异的世界里。
　　所以今天，我的首要目标就是去找到她。
　　但我要怎么开始呢？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不知道她在哪个班，不知道她的朋友有哪些，虽然我感觉她好像没什么朋友。还是先起床再说吧。
　　说真的，上大学之后我就很少这么早起床了。大一大二选课的时候我都会尽量避开10点以前的课。从大三开始，我逐渐离谱到尽量避免选到中午12点以前的课。谁能想到我都大学毕业了，还要反过来受这种罪。
　　等我穿好衣服洗漱好，坐到座位上想发一会儿呆再去教室时，我靠到了一个鼓鼓的背包上。我回头一看，是一个亮黄色的匡威背包。
　　以前中午下课后和同学们去食堂吃饭，食堂总是人满为患。都不说打不打得到饭了，就是找个座位坐下来都难。我跑得快，经常是我最先到食堂，找到空座位后把书包往桌上一甩就去打饭了。因为我的书包颜色过于明亮，朋友们都说，下课后都不需要问我找的座位在哪，一进食堂就能看到我的书包在那发光。
　　可是在我上大学的第一年，书包的底部就破了很大一个洞。虽然后来没有把它扔掉，但是大一暑假回家后就把它收进了衣柜的最下层，再也没拿出来用过了。
　　我赶紧把书包抱到腿上，想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其实其他的我都不在乎，我最想找到的是一部手机。
　　还好还好，我在背包里找到了一部iPhone6。输入密码时我尝试了一下我的生日，谢天谢地，七年前的我没有非主流地设一些乱七八糟的密码，手机很顺利的就解锁了。但没等我仔细检查，室友们就催促我出门去上早自习了。
　　我本来想着假装肚子疼，在寝室多留一会儿，等室友们都去教室了我再看看能不能给妈妈打个电话。我太想听到妈妈的声音了。我好怕在我原来的那个世界，妈妈会找不到我，会担心的要死。但是想到等同学们都走了，宿管阿姨就会一个寝室一个寝室的检察，我就想着还是先去教室，再找个时间看看这个手机还能不能用。
　　等到了教学楼，我赶紧跑到走廊尽头那个放置空调外机的小阳台，拿出了手机。早上的时间紧张，同学们又要吃早餐，又要赶在各班点名之前赶到教室，所以一般不会有人来这个小阳台。我解锁了手机，点开了通讯录，通讯录的前两行赫然就是爸爸妈妈。我赶紧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电话是通的。我大喜过望。虽然妈妈还没有接起电话，但是我感觉我好像已经能听到妈妈的声音了，听到妈妈温柔的说“喂，宝宝”，又有些关切的问我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想到这些，鼻子就开始觉得有些酸酸的了，眼睛也变得有些湿润。但是都没关系，再过一会儿，我就能听到妈妈的声音了。等接通了电话，我可千万不能哭出声，让妈妈担心。
　　可是过了好久，电话里也只有滴—滴—的声音传来。我知道妈妈早上的时间也很紧张，她也要洗漱，要换衣服，不能让接她上班的司机等太久。所以没关系的，我可以多等一会儿。
　　我又等了好久好久，等到早自习的铃声已经响过了一遍，等到同学们都关上了锁柜走进教室，等到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等到教学楼里我所有能听见的声音只剩下电话里冷冰冰的滴声，妈妈还是没有接电话。
　　我知道妈妈不会接我的电话了。我没有挂断电话，也没有放下手机。我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坐在空调外机上，头靠着墙，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一直坐着。我感觉脸上好像有泪滴滑下，但我不想抬手去擦。我感觉我的眼睛好像被泪水蒙上了一层雾，但我也不想去揉揉眼睛。我就想这么坐着，坐到连时间都停下。
　　直到早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从教室出来，我才慢慢地缓过来。
　　我慢慢晃到我的锁柜前，柳英凤也正好从教室里走出来。她看到我，赶忙走上前问我为什么早自习没有看到我。我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看起来那么自然，同学们也那么自然，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那么自然，可我知道，这一切都不该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没有人发现柳英凤是个机器人，那我就让别人发现。
　　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昨天的那个女生，但是要是想找柳英凤我随时都可以。
　　我告诉柳英凤，我家里出了点事情，因为要和家里联系所以耽误了一整个早自习。因为第一节课马上要开始了，所以我要先去上课了，但我会在课间操时间去找她并向她解释清楚。
　　柳英凤说了声好，就催促我赶紧去上课了。
　　课间操在第二节课下课后，课间操的时长是半个小时。而因为是第一天上课，老师通常不会讲一些重要的内容，而是简单的介绍一下课堂规则和这学期会概括到的学习内容。这样一来，我就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课间操见到柳英凤之后要问她些什么。说实话，我依然很难相信昨晚在办公室里见到的一切。到现在为止，我依然觉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只是我产生的幻觉，我还是想要再确认一下。
　　果然如我所料，老师们并没有在第一节课就带领我们进入课业的学习，而是给我们每个人都发了一份教学大纲的复印件，然后带着我们详细地阅读了这份大纲。我盯着桌上的纸张，一整节课头都没有抬一下。但这一行一行的排列有序的黑字在我眼里却无比模糊，因为我在思考更重要的事情。
　　柳英凤昨天奇怪的反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在我告诉她我是从七年后来的时候开始进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又在我提到“启动”两个字的时候开始像机器人一般和我对话。那等会儿我首先必须得确定我该如何让柳英凤进入“机器人”的状态。另外，柳英凤说我是来修复什么时间bug的。什么是时间bug？如果这是什么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我该怎么去完成？完成了我就可以回到我原来的世界去了吗？

　　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终于响了。我走出教室，看着人群挤进楼梯间，直到出了教学楼才像一把突然打开的扇子一样分散开，慢慢地向操场移动过去。等所有人都走了，我才向办公室走去。其实我心里还是很紧张的，我怕我又会像昨晚一样不知所措。但还好今天我有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我可以慢慢思考。
　　我敲开办公室的门，发现柳英凤已经在等我了。她还是保持着微笑，让我走到她身边去。我心里升起一阵莫名的紧张，本来是想看看柳英凤的反应再说话，谁知道还没等走到她身边，我就开始颤抖着想找话说了。
　　“老师，您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记得呀，怎么不记得。你来找过我嘛。”
　　“那您还记得我昨晚和您说了什么吗？”我继续追问道。
　　“你这孩子怎么啦？你不是要来找我说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吗？到底是什么事呀，要不要紧？你把老师弄得好紧张好担心啊。”她眉头微蹙，露出了感动奇怪又有些担心的神色。
　　我还想继续追问她昨晚的事她到底记不记得。可我觉得我可能真的问不出来什么了，而且我有些害怕她的回答。我沉默了一会儿，抬眸继续问她。
　　“老师，我要怎样才能回到未来？”
　　……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我发现有些“过界”的问题她不会回答。比如说，我问了一个不符合这个世界的学生的身份的问题，那么她就会陷入沉默。
　　“老师，我今天晚自习想请个假。”
　　“怎么了，是要处理一些家里的事情吗？”她的头突然向前探了探，继续神色自然地问道。
　　“是的老师，我要回到七年后。”我继续尝试着去验证我的想法。
　　办公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我觉得她在耍我。
　　我有些想笑，这个世界终于诡异到让我想笑的程度了。
　　“启，启动？”这两个字太中二了，就算这里基本算是只有我一个人类，我都不想说出口。
　　“系统已启动。”那个冷冰冰的令人发怵的声音再一次出现了。
　　“查询如何穿越至2022年5月24日。”，这是我被迫离开属于我的那个世界的那一天，希望她能分辨我的问题。
　　“时间穿越者修复时间断带故障后，后，即可被传送回出出发地。”她的声音出现了一瞬的凝滞，就好像卡带了一样。但我根本没办法多想，因为我知道了我还有机会回到那个属于我自己的原来的世界去。
　　“查询修复时间断带故障方法”我立刻追问道。
　　“时间穿越者需用自己的生活轨迹覆盖断带部分，衔接过去和未来。”
　　就好像是在读论文一样，每个字我都能理解，但连在一起我就听不懂了。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升旗仪式结束后老师和同学们就会陆续回到教学楼了。
　　“查询断带故障出现具体位置。”我思考了一会儿，想着还是先把这个什么时间断带给问清楚了。
　　“断带故障出现的具体位置为，二零一五年九月，至，二零一八年六月，”机器人柳英凤念起数字来倒真是和机器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于江城望鹤国际高中校园内。”
　　2015至2018年，不就是我的高中三年吗？难怪会把我传送过来。但是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么离谱的事情。而且什么叫时间断带？什么东西啊，不会真是有人在耍我吧，我的生日也不在最近啊，愚人节也过去好几个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有没有人来帮我理解一下啊！
　　“查询如何衔接过去与未来。”我想把方法再问清楚一点，说不定我能快点完成，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时间穿越者需用自己的生活轨迹覆盖断带部分，衔接过去和未来。”但她只是重复这句话。
　　“时间穿越者必须完整地度过每一个时间单位。”她好像看透了我在想什么，直截了当地戳穿了我所有的小心思。
　　“完成了就可以被送回到我的出发地了是吧。”我感觉有些生气，又有点失望，发泄似的对她来了这么一句。
　　她没有回答，她应该是没有办法分辨出我这句话的指令所在。我也没有期待她会对此作出回应。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紧张了有些草木皆兵，我总感觉在我问出这句话后，机器人柳英凤的头好像歪了歪，她的表情也不一样了。但我很难描述她的神色。她的瞳色依然是黑的让人害怕，神情也还是像之前一样冷漠，只是我总觉得她好像有话没有说完，像是在对我隐瞒什么一样。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机器，她能做出这种欲言又止的反应吗？我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害怕。我虽然发现了柳英凤可以回答我一些问题，但我不知道到底柳英凤本身就是来协助我的，还是被别人放到这里完成一些其他的目的。而且，如果她真的是柳英凤的话，那么在我高中时期的柳英凤是不是已经就是一个机器人了。我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太恐怖了太恐怖了，真的太恐怖了，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句话。
　　我还在思考着接下来要问柳英凤什么问题，就听见窗外传来一声“升旗仪式到此结束，请各班依次序回到教室。”升旗仪式结束了，学生和老师们马上就要进入教学楼了。我深深地看了一眼柳英凤，转头离开了办公室。我知道我不需要管她，反正她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也不会被别人发现。
　　但这件事可没完。
　　有一件事我早就想好了。如果说这是一个游戏而我是有意识的主要角色，那么我现在身边的同学们就是会激活对话并且被动引导剧情的npc们，而柳英凤则是一个更重要的会主动给我们布置任务，开启新章节的npc。Npc们并不知道他们在游戏中，那如果我非要让他们知道，让他们看清楚他们所处的环境呢？我要带褚瑶来见柳英凤。